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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话 真田家中的晚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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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前。雨。
“凉凉的。这是什么?”
在被雨水淋醒的瞬间,荧惑想他是不是应该再接着睡,他用手擦去脸上的水珠,显然是徒劳,因为他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被弄湿。荧惑困惑着这是什么液体,他听见了雨滴打在路面的响,接着他仰起头,雨水直泻而下地滚入眼眶。
荧惑坐在空无一人的街的中央——这是条热闹的道路,虽然暂时冷清的没有人,但是它很宽敞。
“这是哪里?”荧惑问,他并没有期望会有人回答。他思索自己为何睡在大街上,然而他无法清楚的记得,大概是他很累所以就在走路的时候睡着了,实际上他确定的只有现在正在下雨。光被暗色的浮云遮挡,无法凭亮度判断时间。
这都无所谓,他不过是在犹豫是否应该继续睡眠。冷的雨,硬的地,实在不是睡觉的去处。他一边站起来,一边检查他的刀还在不在。他打算先找某个能避雨的街角,然后再睡。
荧惑的头发被淋湿、抚顺地紧贴他的前额,挡住他的视线。荧惑挥手撇开碍事的刘海。熟悉的声音从街的另一端传来,是一闪而过的锐利声响。
——剑在被挥舞时,撕裂了空气,势不可挡的剑风滑过雨帘。他也有嗅到被雨水冲淡的血气。
这些残酷的事物让荧惑亢奋,他期待着惊心动魄的战斗。不远处传来的剑气让他的血开始沸腾,他等待与强劲的敌人交锋,他的眼神变得狂野,蓄势待发。
在天空、大地之间铰链暴烈的雨,那雨之间,少年拄剑等着荧惑。
少年的身旁堆积如山的全都是昏死的人——荧惑确定他们并没有丧命于他的剑下,他没有一剑是刺在要害上的。血水将少年的白鞋染红,在长时间的打斗后,他并没有显得疲惫,这更让荧惑确信他的实力。
少年打量荧惑,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荧惑颈子上的、象征五曜星•荧惑之名的“火”字。
仿佛明白了什么,少年的脸流露出这样的表情,忽然开口:“你就是五曜星的荧惑吗?”
荧惑有些惊讶于少年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是他懒得去考虑少年为什么会知道,对决斗的快感的饥渴,被燎起的火焰在燃烧。荧惑答道:“是啊。”他想的只有尽快展开搏斗。
“现在五曜星才出场吗……看来,我们的战斗是无可避免了,荧惑。”
‘战斗’两字正是荧惑所等候的,他没有回答少年的话,他的手握紧刀。
回答少年的是迅猛的攻击。
少年轻轻侧开头,闪过荧惑的剑——荧惑的剑原本是要刺向他的眉心要害,极少有人会在战斗的最开始就使出如此锐利的招式。但是他似乎早就看透了来剑的方向和目的,早在荧惑决定要这么出招的时候。
“……”荧惑咬咬牙,打算换一种进攻的方式——先使出假动作迷惑对方,再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刺向死角。这也是辰伶最擅长的刀法。荧惑的剑形状很奇特,剑柄在中间,剑刃则在两端。他的计划中,前端的刃先要装成目的在于咽喉,然后将后刃挑起,刺向少年的心口处。
危险的计划,危险的猎手等待着时机,剑光在雨幕中留下的是闪耀的弧线。
但是,少年一次又一次地错开了荧惑的攻击。
完美的防御,宛如神一般,眼前的男人可以预料一切。
荧惑竭尽所能的变化着刀剑。
无论他使用多么阴险的招式,最终还是会被破解。很多次,他以为他要成功了,结果少年只是变换了一个姿势就躲开。就像前一次,荧惑的剑仅仅离少年的仁中半寸远时,荧惑也在想他死定了,但是少年却只向后移步就再次化解了攻击。即使这些动作也快得叫荧惑目不暇接。
完美的闪躲,完美的看透。
巨大压迫感让荧惑心跳加速。
“魔皇焰!”
荧惑想要放出火焰,但是他料想之中出现的熊熊烈火没有出现,仅仅在零星光亮后就消失。
“堕天使降临!”他再次要使用火焰攻击,也依然是无效。
“在我的结界里,五曜星无法使用特殊能力。”少年向荧惑解释道。他仍旧没有显得疲惫,此时,荧惑的脸上已微微渗出汗珠。
“不要因为我们的打斗而伤害无辜的人们……你的火会毁了很多人的家。”
“不能用火吗。我就用剑解决你。”
荧惑的脸上出现了怪异的巴纹,他的身上也现出同样的东西。荧惑的血在沸腾,狂暴与热量充斥着他的神经。这便是荧惑的舍命绝招——焰血化妆。籍由燃烧血管内的鲜血,巴纹浮现全身,产生极致强度速度,是一种既美丽又可怕的化妆。但是这招会对身体造成很大的负担,因此只能维持很短时间,之后就会动弹不得——连生命都会缩短,是名副其实的赌命招式。
蹲膝,前蹬,一跃而起;荧惑引起的风环绕着他,即使是雨也穿透不了,这又是何等的快?
少年也没有拿剑挡住荧惑的攻势,寒气凛凛的剑就要刺入他的身体。荧惑以为他是不可能再从中闪开了。这本来就是一次绝妙的进攻,连风雨都因它斩断,加上‘焰血化妆’增强的力量,没有人可以避开——是的,没有人可以,除了神。
在剑与少年接触的瞬间,所有改变就发生在这一瞬间。少年闪躲的动作快得连荧惑都看不清,荧惑只知道自己再次失败了,就像刚才一样,少年在他以为要胜利的最后一刻才做出反应。
荧惑施展了浑身解数,以最快的速度从前后左右攻击,一瞬之间他的剑游走少年的全身,这样就不会漏过他的破绽。
不过荧惑还是落空了,‘焰血化妆’后,速度与力道已提升到了他能所想象的极限,无论荧惑怎样的努力,都无法击中对方。
他全都知道,荧惑忽然想到,之所以对方总是会在最后一刻才防御,正是因为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对方意料之中。这么一来,不就和被操纵着战斗、出剑一样?
战斗的最开始,荧惑对敌人满意,与高手对决才能有趣味。荧惑乐于享受生死交锋的冒险感,并且永远都是新鲜而刺激的感觉。这也是他与少年交手的原因——为了享受战斗而战斗。但是当荧惑真正见识了他的强大,荧惑的呼吸哽咽,不仅是因为荧惑为了对抗他而体力过多消耗,而且他身上的气息令荧惑感到恐惧。荧惑克服着内心的不安,这时的战斗无法让他乐在其中——更像是为了活命所以苟延残喘地挥着剑。他就该是天下第一的男人,这想法闯进荧惑的脑海里,整个壬生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荧惑一愣,他握剑的手被钳住。什么时候?他在什么时候做到的?为什么全然未察觉?荧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者说,他以为什么事也没有,当他惊觉异常了,右手就已经无法活动。可是少年没有将剑架在荧惑的颈脖上。任何一个有经验的剑客都会这么做,他却好象对此不屑一顾。难道他根本不把我当作对手?荧惑想,荧惑的自尊受伤,并恼羞成怒起来。
“我想你知道,你是打不赢我的。”少年牵制荧惑显然是为了和荧惑好好交谈。
“……”荧惑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的右手,随时等待着对方一不留神而产生的破绽。
“逃吧,荧惑,你离开这里吧,我不想伤害你。”
为什么会想逃?不是想要和真正的强者对局吗?为什么会那么害怕他?
荧惑望向远处烟雨朦胧的房屋,注意力不再集中在对方的一举一动中的漏洞。少年的话使荧惑混淆,他仔细考虑着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是逃还是继续战斗?人类最原始的生存本能撺掇他让他逃走,但是作为武士的另一个荧惑不容他胆怯。
人类本身就是贪生怕死的动物,武士却是徘徊在生死一线的人,所以他们全都迷惘着。战斗是重要的事,可以从中提高技巧,也可以学会对死亡麻木。这是谁告诉我的?对……是游游说的……接下来,他说什么来着?我怎么想不起……还是想不起。算了。
这是我为之奋斗的理由,而且会延续下去。
“逃?如果你想赦免我的话,就不必了!”
荧惑叫喊,他的头高仰着,脸露出骄傲的神情,那是作为战士的荣耀,支撑他无所畏惧地去战斗。
少年却笑着、纯粹的笑意。“勇气可嘉。不愧是壬生的五曜星。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是现在是我要走的时候……我还有非办不可的事。”
“把我打败再走!”
“壬生还是不会放过我……听着,荧惑,我不会杀你,但是我会让你爬不起来,就和地上的人一样。”
“银翼天翔!”他终于主动出招了。
“什么?”这是荧惑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因为在这之后的根本不能称为瞬间的一瞬,荧惑眼前闪过了耀眼的光辉。
那是荧惑所能想象的最美丽的事物,它出现的那一刻,荧惑的思维就此停顿。只被它吸引,却忘了要看清它究竟是什么。其实,荧惑的面前什么也没有,那不过是‘银翼天翔’的剑风,他看到的只是他被震撼所产生的幻影。
寒冷得可以让整个世界变形的东西穿入身体。那是什么?
想起来了……游游接下来的话。他说不怕死是愚蠢的事,因为会遇上永远不会有胜算的战斗……这么现实的话,真是让人讨厌。
当意识恢复了,荧惑忽然发现少年的剑穿透了右臂留在肋骨之间。
刺入身体的时候,荧惑没有感到疼痛,只是冷得厉害。一点都不疼,可是为什么会这么凉。可能是他的剑被雨水冲去了温度,也有可能是雨水顺着剑刃滑入了荧惑的体内。
少年抽回剑,他望着倒在地上的荧惑。他在踌躇什么,他有可能在犹豫着他是不是应该把荧惑拖到淋不着雨的墙角,也有可能在犹豫着应该去哪,最终他却还是走了。
“好冷啊。”荧惑说。然而实际上,他什么也没有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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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个样子啦。”荧惑不耐烦地说道。“你真的好烦啊!”
辰伶继续问:“你算什么意思,我也懂你是在江户遇到了他,你们开打,然后你输了。——这主公大人和我说了。我要听的是更详细的。更-详-细-啊!”
“我怎么可能记得清楚。哦,我想起来了,那天在下雨。”
辰伶傻了,然后他咆哮着对荧惑说:“天气不是问题的重点!”
大阪城的客栈中。
“伊息究竟有多强?”连荧惑都被打败,辰伶自然不怀疑他的实力。但是这又是强到何种程度?对方是个辰伶完全陌生的人,对他的认知也仅来自别人的描述。
“说来你可能不相信……”荧惑迟疑了一下。
“我不会不相信的,说吧。”
“你应该是比我弱的……”
“胡扯!我怎么会比你弱,在以前的比试之中我从没输过!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所以我就说即使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只要伊海愿意——等一下,他是不是叫这个名字?”
“是伊息啦。快说他的事。”
“哦,伊息啊,伊息只要想杀就肯定可以杀死我,你又比我弱一些,所以你是绝对没有胜算的。”
“我没有比你弱!我也知道他很强,那么他厉害到何种程度?”
“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我说的话。”
“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我本来就不会输给你。你不要扯开话题,伊息到底是?”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你的敌人就是战神,那场战斗中全然没有快感,你只是在害怕。……他掌握着一切……甚至包括你的一切行动。无敌到让人绝望。”
“……”
“很强,真的很强。”荧惑的话带着几分敬佩,更带着几分妒忌。
这语气……主公大人也说过类似的话。难道主公大人和伊息交过手?怪诞的想法突然跃进辰伶的脑海,很可能哦……他笑笑,并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
“你笑什么呢。”
辰伶不再搭理荧惑。荧惑对伊息的评价令他不安,他开始怀疑仅凭他们两人是否能完成任务杀死伊息,至少正大光明的对战是行不通。难道一定得用卑鄙的手段?虽然因此胜利只会自嘲,但是这毕竟是任务,关系壬生一族。为了壬生,舍弃尊严,并不是大不了的事情。无论如何,神的一族绝无可能失败。辰伶轻轻叹气,他瞟向窗外——
大阪城真是个热闹的城市,虽然很破烂.
辰伶突然问:“那家伙知不知道壬生一族的存在?”
刚才的沉默中,荧惑一直在揉弄右手的伤。这是他的怪异嗜好,可笑的是,伤口在这般残害之后仍保持以极快的速度在复原。“谁?”荧惑不解地问,他完全不清楚‘那家伙’指的是谁。
“……我是在说,伊息。”辰伶明显是在压抑着怒火。荧惑那个笨蛋,到了现在还是一脸迷糊的样子,辰伶气愤的想。
“噢,他啊,我想他应该懂壬生的事,因为他知道我是五曜星。”
“那么他为什么要与你对战?”
“我不知道啊,当时大概就是他问我是不是五曜星的荧惑,我说我是,他就说我们避免不了战斗。”
辰伶不惊讶,在他的预想中,伊息与壬生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他问询荧惑便是为了确认此事。身为五曜星的我和荧惑都从未在壬生里听过伊息这个名字,但是从主公大人在谈论他所流露出的羡慕可以看出他与伊息定有接触,况且他有对荧惑提到五曜星,就表示我的猜想是真的。对于这件事,主公大人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向大人问清楚。虽然这不重要,但是在不影响完成任务的前提下,我还是想要弄明白。
有一点是比较明朗的。我一直对大人们的行为不解,看来原因应该如此——
伊息知道壬生一族的存在,也就该知道壬生在历史的幕后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该知道壬生足以摧毁一切的势力。真田家族也属于当今最有实力的名门望族之一,伊息更不容轻视。如今,伊息在真田家中做客,他与真田家的关系也无从得知。他投靠真田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混吃混喝,就像大多数进入名门的武者们一样;还是他想联合真田家对抗壬生?联合真田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便是联合了天下霸主丰臣秀吉。伊息绝不仅仅是一个拥有强大力量、并因此威胁了壬生的武士这么简单。要不,主公大人和吹雪大人也不会迅速地对此付诸行动。伊息在得知荧惑是五曜星后即刻开始攻击荧惑,再结合大人对待此事的种种行径……伊息没有对我们壬生一族抱着任何善意,是不可能将其拉拢进壬生的。伊息加上真田一族,虽然在目前对壬生够不成威胁,但是危险的芽头必须尽快拔除。
这个层面的事辰伶没有被告知。当初接到的任务只是需要他清除伊息,而理由仅为那个男人太强了,自然无法令辰伶信服。而让辰伶养成对任何事情都会谨慎分析的人正是吹雪。辰伶对吹雪的敬爱远比任何人所想象中的来得更强烈,‘成为像吹雪大人一样的壬生战士’更是辰伶所追逐的目标。辰伶深深敬佩着吹雪料事如神的智慧,也极其喜爱揣摩吹雪的所想,因为辰伶认为这样做可以让愚笨的自己变得睿智些,也可以说是,辰伶希望学会吹雪的思维方式。久而久之,严谨、理智地思虑也就成了辰伶的习惯。
荧惑在辰伶思考时,一直瞪着他的侧影,看得有些失神。这个叫辰伶的人,是他唯一的哥哥,就像他是他唯一的弟弟——但是这又算什么,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意义。
“你在干吗?”辰伶回过神,对上荧惑的目光。
“没什么。”
荧惑的手又开始全神贯注地虐待伤口,并流露出对此满意的笑。伤处竟然也在迅速愈合,以常人数倍的速度。但是辰伶还是坚信如果没有了荧惑本人的蹂躏,伤会好得更快。
辰伶不再看着荧惑,他侧开脸望向窗外,眼神却若有若无的瞟往另一个方向。或许可以从荧惑口中打听出更多,于是他问:“伊息还和你说过其他的吗?”虽然也料到了他肯定会回答他忘了,但是似乎应该让这屋子有那家伙自虐的呜咽之外的声音,好歹说些废话吧。
“不——”
“——记得了。”辰伶接口。
“你知道我不记得还问?”
“……吵死了,你不要在折腾你的伤了,认真养伤,我可不要被你拖累。”
“去!我变成鬼了都比你强!”
“你不要得寸进尺。我不是在关心你,我只是怕你拖累我,你不要误会。真是可笑,我怎么会为你担心你,你有没有搞错?以后拜托你别这么自以为是好不好!”
“我又没有说你关心我,我才不要你关心我,再说了,我本来就比你强。”
接着,两人都不再说话。
不知道是谁停止了拌嘴,因为在一方合上嘴巴的时候,另一个人也变得沉默。是累得睡着了的荧惑,还是仍在考虑事态端倪的辰伶?
荧惑的体型还停留在他十四岁的模样,尽管他的眼神常常锐利得像他的剑一样。但是现在的荧惑只是像只小猫般抱成一团、卷缩在角落,安静地睡觉。
“还流口水……真讨厌啊。”辰伶弯下身,仔细打量着荧惑,并凑近荧惑的脸——
“其实这个家伙在睡着时,还是挺可爱的……”
忽然,荧惑活动了一下身体。他的头发不讨巧地刺激着他的颈子,令他感到一阵瘙痒。荧惑就伸手挠了挠。
辰伶却无以为荧惑醒了,立刻坐直身体,做出沉思的模样。他在心虚什么?这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在很多时候,人类无法清楚意识到内心中的真实想法,更多的其实是被道德扼杀,即使连本人也不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希望。而这本身就很沮丧。
我在想什么……是要认真开始考虑我们的计划了,辰伶摇摇头,驱走脑中杂乱的想法。
应该怎样把待在真田府中的伊息引出来?
公开对抗伊息,真田家极有可能也与我们树敌,至少目前为止,伊息与真田一族是共同体。主公大人也说了壬生的部队是不会出动的,仅以我和荧惑之力对抗根本就是螳臂当车。更何况,若真如荧惑所说,光明正大地与伊息决斗也不会有胜算。
这也就意味着我们是在执行暗杀任务,多卑鄙的做法都可以。
最好的办法应该就是:我和荧惑也以投靠名门的幌子进入真田家,潜伏在伊息身边。在适当的机会就把他解决了。这样一来,既不用与其正面交手,又不会和真田家对立。而荧惑也可以在等待机会的那段时间里养好伤。进入真田一族,对我们而言也是轻而一举的事。
辰伶与荧惑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两人却又是极端的相反,不知情的人甚至想不到他们是兄弟。荧惑的身体属于瘦小型,辰伶则如大多数贵公子一样有着华美、高贵的外表。在性格方面,辰伶习惯于理智地判断利弊,荧惑却是不顾后果、任由自己喜好的处世方式。对壬生的忠诚度更是迥乎不同,这点应该就是今后两人走上截然不同的两条道路的最主要原因。
辰伶为荧惑盖上被子,“荧,晚安。”
***********
人声鼎沸的街头。
辰伶微微皱着眉,他是讨厌热闹的人,壬生之外的喧哗世界让他极不适应。辰伶独自在大坂城中闲逛,荧惑还没睡醒,出来看看也好,说不准可以发现有用的事物。
“老伯,请问为什么那儿那么多人?”辰伶询问了一位挑着担子,看起来像是农户的老人家。顺着辰伶所指望去,那大概是整条街上人最多的地方,密麻麻的人群层层包围着,也不知其中是什么。
“噢,那是报名参加御前比武试的人们?”老人上下打量辰伶,接着说:“你大概是新来的吧?”
“是的,在下确实刚到大坂不久。请问‘御前比武试’是?”
“你竟然连这都不知道!你自己去那边的告示墙看吧,年轻人应该有抱负啊!”
辰伶谢过,便走向老人指示的告示墙去。所谓的‘告示墙’就是官府用来粘贴、发布公告的墙壁呢,辰伶想。他眯着眼扫视整堵墙帖着的告示,寻找有关‘御前比武试’的信息。
接着他在最中央的地方发现了——被粘贴在这么显眼的地方,一定是极其重要的公告。
辰伶露出笑容,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简直就是为了我们而举办的比赛嘛。
“荧惑,”有人叫道,“起床。”
但是躺着的人对叫唤显然没有反应,不耐烦地用被子盖住脑袋。
“闭嘴吧!辰伶!”
叫唤的少年并不是有耐性的人,他知道要用最暴力的方法才能弄醒贪睡的荧惑,他一把抓住荧惑的黄色的长辫,将他头朝下地吊在半空。
“你快放手!讨厌的辰伶!”拽辫子的疼痛让荧惑彻底清醒,出于报复,他不客气地朝辰伶的小腹踹了一脚。
辰伶伸手挡住荧惑,“你这个懒惰的家伙!现在已经是中午啦!”对于有着良好生活习惯的辰伶而言,荧惑的作息时间让他不爽。
辰伶拿着一张告示在睡眼惺忪的荧惑面前挥动,他兴奋地说:“你快看看这是什么!”
“是什么?”荧惑答道,仍沉浸在意由未尽的睡眠中。荧惑不耐烦地从辰伶手中接过,“这是一张纸啊!”
“废话!我让你看纸上写了什么!”辰伶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很激动。
“你好烦啊,上面的字……唔,好象是在说一个比武大赛。怎么了?辰伶,你不认识字吗?”
荧惑给辰伶浇了一桶冷水,刚才还是很高兴的辰伶顿时沉下脸。辰伶忍不住破口大骂:“我当然知道纸上所写的内容!我只是让你看啊!让-你-看-啊-!有够白痴了你。”
荧惑……真的是受不了那家伙。辰伶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张公告是我在街上得到的,这场比赛对我们是很好的机会。告示的内容大致为:丰臣秀吉要选拔优秀的武将为其效力,特此举行了这个民间人士也可以参加的‘御前比武试’。获胜者之前三名可以进入丰臣家,做为丰臣秀吉的武将;前十名者可以成为真田一族的门客!以武士的身份入住真田家——也就是伊息所在的地方,这就是我们计划的第一步!”
“哦,不太懂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我们只要参加御前比武试,然后获得比赛中的第四、第五名便可以进入真田家,也可以接近伊息了!但是,你不要太出风头,如果是前三名就不能待在真田家了,这就破坏了我的计划。”辰伶懒得和荧惑解释更多,直接把要他做的事情挑明了。
“我们拿到第四、第五名就行了?
“对!就是这样子!”
“不过我有个条件,你当第五名,第四留给我。”荧惑提出他的要求。
“……没问题。”辰伶本来就不把外面世界的比试当回事,谁赢谁都无所谓。‘御前比武试’其实只是为了潜伏在对手身旁的一种途径,重要的不是过程,而是结果。荧惑的无理要求也可以答应。“我也有要求,你绝对不能在比赛中使出你的真实能力、也不能使用火焰。如果因为你,而使得计划失败,我会杀了你!”辰伶了解荧惑的性格,这也是最让他担心的,所以再三警告荧惑。
“好吧。”荧惑点头答应,但是和辰伶的目的不一样,荧惑不会为了壬生。任务对他来说也带着玩耍的性质,成败与否都无关。荧惑想的是再一次见到伊息。与他战斗时所感到的绝望与无助还缠绕在荧惑心中,让荧惑厌恶那个懦弱的自己。荧惑想着再和伊息交手,即使会被他杀了,也要证明自己没有惧怕。
辰伶和荧惑的运气确实好极了,御前比武试正巧与辰伶的计划不谋而合。以这种方式入主真田家是最佳的,是最不容易让人起疑的办法。更为巧妙的,当时正是报名参赛的最后一天,比赛在十天后开始。整个时间表的组成都是相当紧凑的,这和主公提出的尽快消灭目标一致。
这机缘巧合的幸运在今后看来,该算是不幸。即使是考虑周全的辰伶也未曾料到,这一个决定会将他的世界颠覆。
客栈中的住客也逐渐多了起来,大多数人是为了御前比武试而来。对于壮志凌云的青年们来说,这是承载着一生的战斗。彼此之间互相谈论,有的人抒发感慨,有的人谈论抱负,但是在辰伶听来,更多的人是为了能多多打听对手的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