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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话 意外的强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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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们的故事,这也是我们为之坚持的理由。
我们只想找到一个我们愿意相信的现实。
“辰伶大人,主公大人传令召见您。”
“哦,你退下吧。”
躺在床上的银发少年坐直了身体,拉开帘子,他的眼睛望向窗外。
天空蓝得就要滴出水,“……这天,真让人不安稳。”
然而还是很恍惚的感觉,荧惑努力着让自己的意识处于清晰的状态,但是痛让他出现幻觉,他无法确认自己此刻所出的位置。
是地狱,还是壬生的家中。
他真的不知道。
如果不是痛,他甚至连自己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身上的伤口烧灼着他,他已经开始虚脱,也听不清仆人的叫唤声。他甚至不在意自己受了多重的伤,他只是希望能得到多一会的睡眠
可以习惯任何事与愿违的一切,但是无论曾多少次在死亡的边缘徘徊,也不会对□□的疼痛麻木。
荧咒骂着发泄痛苦、用力揉着受伤的臂膀,他忽然想起小时侯母亲的安慰。他停下搓揉的动作,高仰起他的头颅,眼神却在墙壁游离。他并不显得悲伤,但是他停止发出任何声音。
“荧惑大人,主公大人要见您。”床边的仆人畏缩地说,他对荧惑触目惊心的伤恐惧,包扎好的伤口仍不断渗出鲜血,血早以湿透纱布,似乎再过一会,那些鲜红的水滴就会吧嗒作响地落在地板。
荧的眼睛转了过来,斜视他,胆小的仆人就颤抖着站着。荧惑没有说什么,又再次闭上眼睛,他的手继续开始揉。
然后过了一会,荧回过神,他问:“你说什么?”但是他的手仍然不断摩擦着那已经因为积血和过度挤压而显出紫色的伤口。
“主公……要见大人。”战栗之中,那奴仆竟忘了壬生的规矩——称呼地位高于自己的干部时要用‘大人’。
“哦。”荧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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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伶惊讶地看着荧惑挣扎着摇摆着身子,走进大殿,“荧惑,你的伤?”辰伶惊讶的是,竟然有人能将荧惑重伤。世间能打败荧惑的人绝对不超过十人,而能以这样绝对优势获胜的人应该没有。
究竟是谁?究竟是何方的强敌?
从不知名的远古时代起,壬生一族就在幕后操控着这个世界。壬生纠集着最强的武士,绝对的强大、绝对的恐惧,而辰伶与荧惑更是其中的强者。长久以来的优越之感让辰伶滋生的狂傲之情,他以为,这世上除了壬生族人就再也没有强者。荧惑的失败彻底粉碎了他的想法,壬生以外,不仅有超越他们的武士,而且是令人畏惧的超越。这让辰伶的信仰受到伤害,也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这感觉就好像,他只是荒原上张皇失措的小兔子,随时就要被猎人追上。
但是少年的自尊是不容他意识到真正恐惧的是害怕被比自己更强大的人杀死,虽然是很本能的事,但是却不是能说的出口的理由。漂亮的借口被自己识破时,什么才是应该坚持的——那么变强又只是为了被杀的人不是自己吗?
“你……”辰伶正要开口,荧惑打断了他的话——什么也没说,就像没看见辰伶一般,摇晃地从他身旁走过,继续往大殿里走。
在两人身子就要错开时,辰伶不怀好意地抓住了荧的手。他原想将荧惑的手反扭在身后,当他沾上荧惑手上粘稠的、还在外溢的血液时,他的动作迟疑了。
“哼。”荧惑回过头,挑衅地看着辰伶,与此同时,他挣开了辰伶的束缚,“要打架吗?”他的伤并没有让他身上的疯狂因子安分一会,脸显着疯狂的神情。
辰伶将手滑下身后的短刀,但是他忽然低下头,望着双手中荧惑的血。
“……还是算了。”
“辰伶,猜到了吗?”殿堂里响起了说话的声音,但是却瞧不见说话的人,那声音就突然环绕在这空间里,即使是辰伶、荧惑也无法推测它从什么方向而来。话声是平稳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就好象在说话的不是有着体温的动物。荧惑小时候曾怀疑过主公他是不是人,辰伶记忆中也对这个人怀着强烈的敬畏。因为从来没有人见过主公的真实模样——或许红王和太四老知道,也没有人知道主公真正的名字——大家只是称呼他为‘主公大人’。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神秘男人,所谓的被主公召见,也只是和他单纯地用声进行谈话。
辰伶即刻屈膝半跪,他说:“参见主公。”他望了望身旁的荧惑,接着说:“辰伶以为,是与大败荧惑的武者有关。”
荧惑懒洋洋地也跪了下来,他疲倦地看着辰伶的必恭必敬,这样庄重的场合让他不耐烦。
“伤你的人叫什么名字?”主公的话声问。
“没问。”
即使没有特地的指明道姓,他们也清楚哪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辰伶微微地皱起眉头,他对荧惑的话不满,这在他看来是对主公的大不敬。如果可以,辰伶真的很想教教那个不懂事的弟弟如何使用敬语。
尽管如此,主公的语气仍是一如既往的平缓,似乎完全不对荧惑的不敬感到愤怒,问道:“那么他的长相是?”
“我记不得了。”
荧惑的回答再次让辰伶发火,能看到半跪着的银发少年握紧了拳头。虽然辰伶知道主公大人并不是真的想知道对方的长相,大人他早就知道了,天下间没有壬生所不知道的事。荧惑对辰伶不解,在荧惑看来他所说的都是无可争议的事实——不记得的就是不记得,所以荧又补了一句:“真的不记得了。”荧惑的伤口又开始疼了,他的另一只手挤压着受伤的手臂。
“应该怎样做?”
“拥有这般力量之人,若不能为我族所用,就只能为我族所杀。”辰伶的话挑明了主公的目的——派他去杀那人。辰伶没有任何停顿地继续说道:“属下愿意为壬生一族效力。”其实早在看到身受重伤的荧惑,辰伶就知道接下来的事。意外的强者出现了,壬生的长老注定不会坐视不管——他们与辰伶一样,绝对容不得在一族势力之外有如此强大的武士,庞大的力量只会威胁壬生一族的统治。应该说是,长老们给辰伶灌输的思想让他有着过于明锐的危机意识。
辰伶自动请缨执行刺杀计划,可他没想到……
阵阵作痛的右手,荧惑疼得有些模糊,他的动作力度更大了。弥漫全身的疼痛让他有着不知生死的恐惧,身子的剧痛还在,疼得让人近乎失去意识。他使劲揉着、挤捏着伤处,手上的特别疼痛让他可以比较清晰地思考。
两片纸飘下,就如那突如而来的声,忽然就在殿堂空无一物的半空中出现,虚无中变幻出的实物,然后下落。
辰伶抬起右手接住了纸片,纸上绘着他所不认识的少年的像,十八、九岁的少年,脸上露着好看的温和笑容。辰伶也已揣摩出这是什么人,他只是想不到对方还是和他一般大小的男孩。
荧惑等着绘图的纸落地后,才用受了伤的手拾起,他的左手仍然没有离开右臂上的剑伤。右手的任何的伸收动作都会刺痛,荧惑微微皱着眉,他有些眩晕的感觉,但他并没有停止对自己的虐待。他的眼睛看到纸上,他的眼神在接触画面时变得恍惚,他认识少年那熟悉的面容——
他就是让荧惑输得一败涂地的人。
这时,主公大人问:“就是他么?就是这个叫伊息的男人?”
“恩。”
荧惑的声音微微颤抖着,烧灼般的痛感让他连话的快要说不清楚。辰伶关爱地看着他那还在病态地蹂躏着伤口的弟弟,但是他的温柔表情在瞬间逝去,他在嘲笑自己,五曜星之司掌水与其关心他人的安危——包括他的性命,还不如多多考虑能为壬生一族做什么。
辰伶移开视线,他说:“恳请大人将清除伊息的任务交给属下。”
“据线人报告,那个男人现正在真田幸村那里做客,而且看样子会呆上一段时间。你和荧惑明天就起程前往真田家次子•真田幸村的所在地,大阪城。”
荧惑的伤……居然让濒死的荧惑执行任务?
辰伶露出担忧的神色,“和荧惑一起?”说这话的不是辰伶的永远冷静的理智,在羁绊着家族荣耀的思维方式之后的卤莽。“……在下不是担心荧惑,以荧惑现在的状态只会拖累在下完成任务……”
主公大人又反问道:“你认为我的安排不妥当?”
辰伶能听出其中带着威胁的意味,“属下自然不敢。”
“不敢就好。”
辰伶也对顶撞主公感到惊讶,不知道这是哪来的勇气。但是他没有深究他的困惑,他任由他的心说出反驳的话。辰伶说:“但是!大人!请等一下……”
荧惑停止了手中的动作,他垂下头,荧浮现着难易察觉的微妙表情,嘴角的浮动被隐藏在被风吹起的乱发中。
荧惑没有让辰伶继续阐述他不同意的理由,荧惑说:“闭嘴吧,辰伶。”
“就让我去吧,辰伶你这个白痴,我无论怎样都会比你有用……”少年想要站起身,但是他的身体显然无法承受站立所产生的重力,他的长剑被依靠着、分担着他受不了的力。
那个时候,少年的哥哥却把手伸了过来,握住少年的肩,将他从地上拽起。
“哼,笨蛋荧惑。”
“荧惑也同意,辰伶你没有意见了吧?”
“是的,大人。属下实在冒昧。”
主公没有理会辰伶的赔罪,他让荧惑先退下,“荧惑,你先告退。准备好所需的物品,明天出发。”“哦。好啊。”荧惑对于命令感到满意,他想要离开这无聊的大殿。
“辰伶留下来。”
“是。”
辰伶看着荧惑的身影消失在大殿。大人并不是要商量什么荧惑不该知道的事,大人只是觉得有些话让荧惑听到也是毫无意义,辰伶是这么想的。
“主公大人对这次追杀行动还需要什么其他交待吗?”
“除了你与辰伶,壬生不会派出其他刺客。清除伊息的行动,壬生内部也只有红王大人及太四老清楚。”
辰伶微微皱眉,但是他即刻想出其中的原由。“属下了解。”
“这次任务——仅为了处理一个不知名的武士,就出动两位五曜星;如果被族人所听到会影响我们干部的威信,让红王大人蒙羞,壬生族内可能会随之陷入对红王大人的领导不信任、人心不定的状况。对于族内党羽来说,是胁迫红王大人退位的大好机会。”红王的话验证了辰伶的所想。
“属下担心的是以属下和荧惑或许无法击败伊息。就实力而言,京四郎是最胜任的人选。”
“诚然,壬生一族中你不是最强的,却绝对是最忠心的战士。单凭这一点,你就有资格效忠红王大人。”
壬生一族中你不是最强的,却绝对是最忠心的战士。
“承蒙大人看得起属下。”已经不是第一次得到这般的夸奖,但是自己的忠心能被认可依旧让少年感到开心,甚至有一抹笑在他的嘴角洋溢。一直以来,只有在想着壬生的荣耀。壬生一族就是信仰的全部,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也一样。只是,未来的事又有谁能说清道楚?
那个男人的强大……”主公的话异样地停顿下来,一贯平稳的语气莫名之间多了几分羡慕甚至是嫉妒之情,“杀了他就可以,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
“大人的意思是暗杀?”
“你以为?”
“属下以为是。”
“请大人将‘开元字帖’借于属下。”辰伶接着说。
“壬生的财物、壬生的密宝你们需要用的就拿去。你仔细考虑接下来该有的动作,最好别指望荧惑会真能帮你。”
“谢谢大人。”辰伶自然不会把与思考有关的工作交给那个笨蛋,就算再不了解他,对他智商的基本认知还是有的,辰伶想。
“我会指派荧惑和你同去,是因为他曾和伊息交过手,对于那男人刀法的会比较熟悉。这对你掌握他的‘韵律’该有帮助。”
“恕属下冒昧,伊息的存在固然会带来很大危险……”
主公大人猜到辰伶想要问什么,他迅速打断了辰伶的话,“你想说现在就要杀了他太操之过急?”
“伊息该铲出,但壬生不至于如此迅速地就开始行动……”
“隐患越早铲出,越安全。”
“大人远见。”辰伶不愿意再和主公大人发生争执,他为刚才因荧惑而冒犯大人的事感到愧疚,他不认为愚蠢的他可以对大人的决定抱着怀疑的态度。
“努力去做吧,辰伶,不要玷污了五曜星之名。”
这时,吹雪大人——太四老之一、崇高的反魂术士,同时也是辰伶最为敬爱的师傅——走进殿内。吹雪在行走时脚底几乎是不与地面接触,宛如漂浮着前行。仅凭走路时的姿态,就可以判断出对方是何程度。如吹雪一般飘飘忽忽、灵者般的脚步,更是武功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参见吹雪大人。”辰伶一边说着一边行礼。
吹雪摆摆手向辰伶示意免礼,他问道:“辰伶你已将主公大人所讲的记好了吗?”
“是的,大人。”
“这次任务……犹为重要。你千万不可出任何差错。”
“属下了解。”辰伶微微皱眉,发生的事情让他感到不合逻辑。但是他还是顺从地服从了。有什么想不通的回去再想,他想。
“辰伶啊,你是我的爱徒,是我注下最多心血的徒弟,你可别丢我的脸啊。”吹雪大人意味深长地看着辰伶。
“谢谢大人的栽培。也请两位大人放心,属下定会尽属下所能完成大人交代的任务。”
***********
辰伶仔细分析了整件事情:首先,荧惑遇上了一个叫伊息的强劲剑客,被击败并被伤至濒死——这一段经过吹雪大人和主公大人完全没有提及,没关系,详细情况问荧惑就可以。可是为什么大人会对此只言片语代过?壬生并不清楚当时的战斗?不,不会,主公大人有出示伊息的画像,况且壬生的眼线遍布天下。难道只是大人觉得这不是重要的事情、我可以当面询问荧惑就没有特别说明?……对,应该是这样,大人不想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浪费时间——再者,壬生得知伊息之事之后,立即派出了两位五曜星——即使伊息是恐惧的威胁,也不需要这么迅速地做出反应吧。一个武士,无论是再怎么强大,数月之内也无法兴风作浪。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等荧惑把伤养好再行动,那时胜算不是更大吗。仓促的作法绝不是吹雪大人的风格,虽然主公大人说过这是为了尽快消除隐患,但是我想这其中一定有大人没有告诉我的原由。
为壬生而生、为壬生而死。
他的头靠向右边的大理石柱子。他知道自己被瞒着一些事,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忠心、为壬生而活的决心。大人一定要他们不方便和我说明的隐晦,就如同我也有我不希望被人知道的秘密,辰伶告诉自己。
“你在想什么?”岁世问,她环抱双臂,背靠石柱,紧紧站于柱子的影子里,大半的身体被吞没。
辰伶坐在石柱的另一侧,他合上眼睑。“没什么。我在想明天的事。”辰伶答道。
“你明天要走吗?”
“明天就走。”
“又是任务?和荧惑一起的任务?”
“恩。”
“可以告诉我行动的目的吗?”岁世好奇地问。
辰伶记着主公大人的吩咐,他没有回答岁世。
“连五曜星都在保密对象内的子级(注1)吗?”
“……对不起。”
“话说回来,连我这个不知情的人也要为荧惑抱怨,他都被伤成这样,主公大人怎么可以派他出战……”
辰伶睁开眼,他的表情很怪,但他仍然沉声道:“大人自有他这么做的理由。”
“可是!难道你不觉得这些事发生得太仓促?”
岁世只是说出她的看法,却没想到她的话正刺到辰伶埋在心里的困惑。辰伶的紧皱着眉头,虽然主公大人告诉他这是为了要及早消灭隐患,但是这无法让他信服——尽管他不断对自己说不要怀疑。
“……别说了。”在辰伶看来,质疑被分派的任务也是对壬生的不忠,他不想再考虑任何与这有关的事。
“又是不能让我知道的事?我不该问。”
“岁世……”辰伶本来想向她解释他实在不能说,但是她摇摇头不让他继续说。
“任务什么的与我无关,我只是不希望你会遇到危险。虽然不认为你会被干掉,但是,不要死。”岁世走出石柱下的阴影,她的口吻温柔如水。
辰伶笑了,“我答应你。”
***********
你就这么打发他们上路?
恩。
辰伶那小子已经起疑心了,要小心他。
他不会对我们的计划有影响。他被灌输的知识不会因为这样的小困惑而瓦解。
呵呵,被他听到他尊敬的大人如此评论自己,不知他会什么表情呢……
余下的事安排好了吗?
已经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