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夜宴 ...
-
“哟，小玉儿，你可来了，哥哥等好久了。”朱南楚一副嬉皮笑脸，与我套着近乎。还小玉儿，还哥哥，听着怎么那么渗人呢！
甩他一个白眼，轻轻划开折扇，儒雅开口，“叫我玉公子。”难得他还认得我，都说商人精明厉害，这眼睛，可真毒。
今日应了王爷的要求，做了男儿装打扮，说是女子这样抛头露面甚是不好，虽则他并不介意，但人言可畏。听了他的意见，也着实好奇自己男儿装会是什么样子。衣服虽是王爷三四年前穿的素袍，安之若倒腾了半天才找出来的，却一点没有旧的感觉，正好合身。
虽是矮他一个头，青绿色袍裾，松系腰带，宽袖一抚，前脚轻踢前襟，相当的帅气。虽则少了他那分仙气，却有我自己那份淡然，站在他身边就若他的缩小版，非常满意今日的装扮。
“瞧我眼拙的，玉公子今日光临，三生有幸，三生有幸。”朱南楚假意打着千儿，一脸笑得跟什么似的，这才又迎上我身后慢了几步进来的三王爷，“王爷吉祥。”
他这一声不大不小，正好全厅的人都可听见，大家都起了座，齐声向三王爷请安。
我瞧着这些人……除了太医院医正，一个都不认识。
“都起来罢。”三王爷淡淡的说。
在朱南楚的引领下，三王爷与我坐上了主桌的位置。众人向我投来诧异的目光，我却浑然不知，只顾猜想着怎的今日来了这么些人，连太医院医正也在内。
就在我神游太虚时，听到朱南楚那厮颇爽气的声音，“今日南楚设宴，一是感谢诸位在江南灾情中所捐赠药物钱财，使得南楚这次江南之行颇为顺利，灾情也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二则嘛，得感谢三王爷，还有太医院医正大人，没有两位的鼎立支持，此次药物的运输将成为救助灾情最大的难题。”
这江南闹灾一事倒也有所耳闻，只是发生突然，灾情走势很难控制，由于药物短缺，病毒传得过快，死了不少的人。今日看来倒是这厮去了灾情才得到的控制。
这样的情况其实在各地年年都有发生，奈何国库短缺，又是休养生息的阶段，这些药材商能慷慨解囊是最好不过的。
感情那厮最近做好事去了，我侧目看向他，仍是一脸豪气，却字字真心，句句诚恳，颇有江湖侠气。
我倒觉着该是朝廷设宴答谢他才是，怎么他还亲自设宴了呢？
“康泰药行也将一如既往的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只要朝廷还用得上在下这小小药行，定当不遗余力。此杯在下满饮。”说完，便将那一杯满满的烈酒饮得一滴不剩。
不是没与他喝过酒，这厮酒量可不怎么样，说不得又朝他看了一眼，眼中满是怀疑。
正巧不巧，那厮也正看向我，我却不好意思的将视线转开，随后便听得他呵呵一笑。
王爷只是小酌一口便放下酒杯，又看了我一眼，见我将酒杯拿在手中，眼中有些疑惑，“不想喝就不喝。”
我甚是尴尬，这酒虽比不上自个儿府中的，却还算上品，不喝？还真做不到。我只好朝他轻声一笑，“王爷多虑，只是小饮一口。”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我这才回过神，那日醉酒的事又浮上心头，心里一咯噔，那满满一杯酒就被我统统喝了下去。
我尚未回过神，三王爷已将酒杯拿过去，“今日不许再饮。”
我摸着食指的指甲，咬着小嘴，不敢再说话。
他似乎看着我，又轻声说了句，“别咬嘴唇。”
我一听这话就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立即改正。蓝依在身后许是实在忍不住，居然有轻微的笑声，虽然声音小，虽然只有一声，但是！我听见了！
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如若我知道是这样的酒席，断断是不会来的，尤其是那医正，受不了他一板一眼的样子，总有种去扯他胡须的冲动。
“今日虽是南楚设宴，却实实是王爷的心意。”朱南楚放下酒杯，郑重其事，“请王爷为我等训话。”
三王爷轻笑着看了一眼朱南楚，放下手中的箸筷，淡淡说来，“今日确实有本王的心思在里面。诸位犹记三年前，那场天荒，民众食不裹腹，病症无处不在，缺粮少药。朝廷拨下的官粮也只能救急，死了多少人？”他稍一停顿，“在座诸位都算是同道中人，没有亲见也有耳闻。”说到此处，我感觉到他微有隐忍的薄怒。
他叹息一声，接着道，“连年战乱，朝廷这些年尚在休养中。诸位都是本朝鼎盛商贾，本王希望你们能同仇敌忾，在适当的时候拧成一股绳，与朝廷一起抵抗各种灾难。”
王爷看了看他身边两个人，一个是医正，一个我没见过，“这两位一位是户部尚书李光大人，一位是太医院医正孙祈正大人。”
在座的各位又向两位大人见了礼，三王爷这才继续，“本王欲设立医药和德顺两个商会，分别召集京都范围的医药商人和其他行业的商人。这两个商会的成员分别到孙大人和李大人处登记造册，具体事宜朱公子会与大家说得明白。本王在此只告诉诸位，诸位的贡献，朝廷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决不会亏待各位。”
三王说完，在座的各大商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从面上看来倒是很捧场的。
三王爷也只是点到为止，具体事情估计还得再找机会详细谈。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三王，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更不知，除了粮食，这小小药物竟是赈灾关键。我双手托腮，双肘轻轻放在桌上，看着这各式各样的人。
感觉好陌生，可是却并不排斥。原来我这一生医术与毒术都是这么重要的，不仅可以杀人，反而还可以救人，救好多好多的人。
接下来无非是朱南楚一个一个敬酒，虽不像刚才那样一饮而尽，可这二十多人一一轮下来也够他受的了，而且，我起了整他的心思，要他跑也跑不了。这次非得报仇不可。
他正走向主桌，这桌他定然是先敬三王爷的。
“王爷，小的一介商人却能入王爷的眼，实是小人的福分。这杯敬王爷，祝王爷乐似神仙。”他还真是了解三王爷脾性，说完却是真的又满满喝了一杯。
王爷只小酌一口，朱南楚也不介意，仍是笑得开怀，向王爷一躬身便想走，我却生生将他拦下。
“朱公子此话说得差矣。”我声不大，却让这主桌的人都能听见。
他见我如此，只好停住了脚步，“玉公子此话怎讲？”
我不怀好意一笑，“这全京都的人都知道王爷乃真性情之人，与人结交从不分三六九等，尤其是能为朝廷出力之人更是奉若上宾，你却说‘一介商人能入王爷的眼’分明是在说王爷低看商人一样。如此是否该自罚一杯呢？”
其实不过是朱南楚自谦之词，我却要与他胡搅蛮缠，可这对象是王爷，他不认也得认。但商人的地位在我朝又确实是低等了，哪里比得上读书人，更比不上已在仕途之人。
朱南楚见我如此，只好硬着头皮又满上一杯，“王爷，小的妄语，请王爷见谅。”说完又是满满一杯。
只见朱南楚脸色泛红，连那耳根子都红了。王爷笑着对他说，“不与她计较。”
朱南楚倒也不与我说话，只轻轻笑了笑，又与其他人喝酒。等轮到我时，他却有些顿足。
见此，我讥笑一声，“怎么？我入不了你的眼吗？”这话可当真是在打他的脸，我好说也是先皇亲赐的太医院太医，他却只是小小一商人，地位怎能与我相比？
他连连陪笑，“玉公子何来此话，你当是我朱南楚最珍惜的人了，我这康泰药行可是因着你才越来越昌盛的。”
我狠狠瞅了他一眼，觉得他这话说得不伦不类，低声愤恨说道：“我也是因着你才会那么丢脸的。”
只见他茫然看着我，我才回过神，也许那日他也醉了，并不知道落水以后的事罢。
我轻声哂笑，“王爷今日不让我喝酒。”我与他一齐看了一眼王爷，三王爷却云淡风轻，该吃什么吃什么。
不等朱南楚说话，我便抢了个先，“要不你帮我一起喝了罢。我也挺高兴认识你的。”说着，将倒得满满的两杯酒送到他手上。
他看了看我，一脸委屈像，我却不落痕迹的低了一下头，整理我那宽宽的袖袍。
抬头时，他已将两杯酒全部喝下，身后的一中年男子横眉向我，扶了朱南楚一下，轻声问：“公子可好？”
“季叔，我很好。”朱南楚笑笑回答，随后又豪气的招呼大家。
三王爷诡异向我一笑，我只当没看见。心里有些偷笑，谁叫那日他让我丢了那么大一个脸呢！
宴席过半，朱南楚许是真喝得有些多，离开了一小会儿才回来。回来时仍是满面红光，可精神却是非常好的。
真是厉害，如此喝下去也不见有事。
三王爷见他归来，准备离席，我也只好跟着离开。那朱南楚倒是不敢留王爷的，只是笑着对我说，“玉公子也是杏林中人，可要多多捧场。”
我白他一眼，轻哼一声，便自顾自的走了几步，却听见后面朱公子笑得甚是豪爽。
王爷这才走上前来，让马车在前面走着，与我逛这京都最热闹的街市。
朱南楚是在家中设宴，可见他家院子有多大了。这院子另一边的开口便是我与蓝依逛街时到的那两间店铺。现下我与王爷走的却是他家的正门。
出了他家大门往右直走再转个路口便是这京都最繁华的夜市。此时，当是正好逛夜市的时候。
“我很少夜里出门，听府里下人说这里很是热闹。你大概也闷得很，平时也没个机会，今日便好好看看。”三王爷活得真是够与世隔绝的，这夜市……我与蓝依偷偷来过一次。
“王爷过得真是清苦，我与蓝依早来过了。”我是那种事情既然发生了说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便会直言不讳的人，想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三王爷略有些吃惊，遂又苦涩一笑，“早该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哪耐得住。”
“不过那日也并没玩得多久，就买了几支簪子与几饼胭脂就已经很晚了。”我似意犹未尽。
三王爷似回忆了我的头饰，又看了看我脸上，“却不曾见你用过？”
我不好意思一笑，“我不爱弄那些个东西。”
他似笑非笑，“那可买来做什？”
想起谷中之时义父教“士为知己着死。”说是智氏宗主智伯瑶被赵襄子杀死，还用智伯瑶的头颅做成酒器使用，豫让为了报答智伯瑶的知遇之恩，多次行刺赵襄子，后来逃往山中时曾说的一句话。
义父还说，我们这些孤苦之人，能有人这么养着，为他做点事便当是报恩。当时我是一点不懂这两者之间有何关系，也不想纠结于这样的问题。
却独独对义父没有讲解的下一句话颇感兴趣，何为“女为悦己者容”？后来慢慢大了些，又多看了些书才知道，便说的是，女子之所以打扮，只是因为有自己爱慕的人。
我羞涩一笑，如实回答，“等有一天有‘悦己者’啊。”
他看向我，目光柔和，“那便再充实充实你的装奁吧。”
说着，便带着我朝一间金玉店走去。
我被他的动作牵扯得莫名其妙，还没恍过神，他已经拿着一只玉钗站在了我面前。
这玉通体透白，钗头似还闪着晶莹欲滴的光，看起来简单素雅，却着实是玉中上品。
我本能的想拒绝，却已被他收入香盒，硬塞在了我手上。我这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便只能干干的杵在那。
见我不动，他这才转身，轻拉了我的手臂，走出了金玉店。
这礼物得来有些便宜，心里虽喜欢却还不敢表现出来，非得装装。扭扭捏捏半天，才变得自然。
突然，三王爷停住了脚步，一不小心，走在他身后一步的我便结结实实撞在他右肩上，我扶了扶额头，“你干嘛？”
“那个，我们还是先回了。”他神情有些羞涩，我不明所以。
“还早，再逛会儿。”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这才走了多一会儿就要让我回到那四方院子去，我才不会同意。
不等我再表达意见，他转身想拉着我一起走，我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他，“你干嘛？”
不等他回答，从他肩头瞄出去，我却赫然发现“醉花楼”三个大大的字飘然在夜风中，灯光甚是通明，那三层的小楼极尽色彩，完全看不出建筑物原本的形状。
这，便是醉花楼吗？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夜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