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进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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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说不过是被抱上一抱的事，谷中之时偶尔与乔哥哥嬉闹倒也不是没有过。却不知怎的，被三王这一调侃，实在有些抹不开面子了，只得干笑了几声。
看我满脸通红，他却似笑非笑，干脆倚靠在床沿，“或者近日本王回了父王，请他老人家做主？”
这是要怎样？太快了吧？此时除了一个头两个大，连干笑也笑不出来了。虽说是我有错在先，但……但毕竟……相识时日尚短，姑且先了解了解才是正理。
我一张脸红了又白，脑袋里各种话转了千百回，“民女那日听得安管家说三王是重情之人，如此看来真真不假。”
见我一味装傻充愣，便似笑非笑的说，“你倒是听得多也记得多，那你可知现在三王妃位正空缺？”
我呵呵几声干笑，“王爷果然重情！”
好在三王乃仁慈之人，见我实在窘迫，也不再调侃于我，正了正色道：“明日一早便得进宫，你且收拾收拾，准备准备。时辰到了本王派人来接你。”
我顿时完全清醒。进宫不是件容易的事。蓝依显然是不被允许的，于是第二日一大早我便坐上了三王的马车。
都道皇宫多么的恢宏奢华，见过之后才知不假。虽则只是在晨起的薄雾中窥得一二，却从那几丈高的花石垒起的宫墙看出少许。据说那花石多从南方而来，运到这京都十分不易，无论是用漕粮纲船还是租用商船，非得用上两千兵士和大量民工做为纤夫，才能运送，漕运相当困难。
得来不易，所以珍贵。然这整个皇宫以及各大林院，所用花石居多，可想耗费了多少人财物力。不奢华也难。
今日是太子入主东宫的大喜日子，朝堂之上我是不能去的，只能到了勤政殿后院皇帝的近身侍婢处等待。
百无聊奈，却在那姑姑处讨了好些茶水喝。皇宫的茶确实不一样，便是平常赏给宫女的也比得上我在三王府喝过的上等茶。
无怪乎总有人想尽了办法要挤进这后宫大院，不说一朝飞上枝头，便是个平常宫女吃喝穿戴也比一般家庭强了不止百倍。
那姑姑年纪大约三十多，想来在这宫中也有些年头，对皇帝甚了解。只是皇帝的病情多半是合宫都瞒着的，她便在这茶水侍候上少了些心思。闲聊中，我不着痕迹的为她指点了些，她对我甚是感激。
直到巳时过半，才听得勤政殿里传来人声。那姑姑忙着将早已备好的茶水送了进去。不多时，便来人传我。
不是第一次见皇帝，却是第一次在这么威严隆重的地方被接见，诚然我是淡定的女子此时也不免有些紧张。
此番原本便知是为看病而来，但当我真正得见天颜的时候却又唏嘘。不过短短十几日，他竟憔悴成这般。突然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诚然他中了剧毒，诚然近日他确实忧心太重，然我却知多半是我最近特地加那几味药所致。一个帝王，面临些什么我无从猜起，只中毒一事想来便知实是不易。我却还在当中捣些乱，实不拿生命太当回事，想来这才符了我这杀手的名号。
大约今日知我会来诊治，皇上与太子、三王进了勤政殿后，殿门便被关上。罗全关上门时对上我那一眼，我甚明白。只是明白又如何，到底这是不治之病，且熬得了一日是一日，这越往后病情只会越重，能不能上朝也是未知。
他早已不负昔年英俊的容颜，替而代之的是面容苍黄而疲倦的岁月与沧桑的痕迹，似秋日枯黄的一片残叶，孤零零的挂在树枝的最上头。
听着他撕心扯肺的咳嗽，心里有一瞬间的不忍。不忍他这样疼痛，如果换了现在的心境，大概会觉得一刀了事才是正经。
他就那样放任我跪着，实在做足了皇帝的面子。我心里纠结着他是否是明里不好惩罚我，便用了这阴招。过得片刻方才轻轻抬了抬手，“你且上来。”
我用余光瞥了下三王与太子，慢慢走上前。俯立于他那朱红色摆满奏折的案几旁。
“你且说说接下来又要如何诊治？”他声音嘶哑，头也不抬。
“皇上想如何诊治？”我故作镇定，淡淡的说着。病情想必在坐各位都已了若指掌，端看他们想让你活多久，又或者想让你痛苦多久。
我这话却不仅引起了太子与三王的侧目，大约这话说得太无分寸，连皇帝也从奏折丛中抬起了高贵的头。
老皇帝脸上崩起一丝不明意味的笑，似在说，你一大夫却来问朕如何诊治，这是何道理？不待我臆想完，这厢老皇帝已与太子、三王互换了好几个眼神。
“说说你的想法。”太子开了金口，又语气和善，我只能从善如流。
我微微向皇上躬身，做出请皇上拿出手腕与我的姿势。皇帝淡淡瞧了我一眼，将左手给了我。
初一把脉，脉象来疾去也疾，实则是内外双虚所致。再一屏息，一息之间，不过三次。然再一把脉，却又是来迟去也迟，一息之间，却有七次之多，我神色更加凝重。复又立到皇帝右侧，如此几番，心里不禁摇了摇头，此乃迟暮之脉。
皇上之脉博，一时如雨天的屋漏，很久才滴下一滴，间歇时间不均匀为其一，节奏也不齐；一时又若鸟雀啄食，急而快，似停止后又再动起来。古书有云，此二脉象为“屋漏脉”和“雀啄脉”，乃生命垂危之象。
三人见我面露凝色，都目不斜视的看着我。只等着我一句话。
这毒着实厉害，也是我先前未考虑周全，低估了这毒性。虽则控制药性不扩散容易，却难以控制其对内里的伤害。皇上，已有油尽灯枯之象，如今尚能如此实乃精神意志强行支撑。
这样强意志力的人是该受到尊敬的，何况他还是一国之君。
我深深俯地，心有戚戚，“皇上，民女不知该如何选择，无论如何选择都是在伤您的身。”
他似乎是在专注的瞧着我，可我并未抬头，良久，传来他慈祥和蔼的声音，在我的记忆中，他从未这样对我说过话，“朕只需要十日，你尽力而为。”
我缓缓抬头，眼中浸满泪水，却生生被我克制，模糊中看到那张苍老的脸，甚是和善。他伸出手，轻轻在我的鬓边抚摸了几下，“是个好孩子。”
我已是情不自禁，缓缓低下头，泪水如豆珠无声洒落。
太子与三王见如此情形，已然猜到皇帝目前的状况。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今日之情实是早该想到的，当初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就得承受得住这样的结果。
只听得“噗通”一声，太子与三王齐齐跪下，“父王，儿臣不孝。”
皇帝沉默着看着我们三人，缓缓道，“都起来罢，允德、成德，你们先回去。这里留玉丫头便可。”
太子与三王皆是不明其意，我也不甚明白，皇帝又说，“这丫头就留在宫中，陪朕这老头子走完这最后一程。”
却见三王上前一步，端端跪下，“父王，请容儿臣带玉神医去趟太医院，先前也为玉神医在太医院后院辟了处住所，现下想来，请示父王是否需要另择住处？”
皇上思虑片刻，“既然已经安排妥当，便无需再改。只是给这玉丫头一块牌子，让她能随时进宫。”
三王叩首，“儿臣领命。”
如此这般，我便与三王去了太医院。一路走来，原来这太医院实则已不在皇宫内院，所以才给了我这块出入自由的腰牌。
三王是个慢性子，一路慢慢悠悠。左右认识的人都下跪请安、避让，着实让我狐假虎威了一把。
太医院如我所想大部分是些老头子，最爱的便是捻了胡须，哼哼叽叽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当他们见到我时，眼里不可置信与轻蔑之情简直直接，估计心里本有着的一点点好奇与神交之情也被断得干干净净。
我实不与他们计较太多，只瞅了瞅那为我预备的位置，倒还算端正，不是犄角旮旯的。
三王爷带我一一认识各位老太医，尤其是新任医正，虽说还是暂代，却神气十足，甚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懒得与他计较，多大点事？！
三王见我一副不乐意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瞅了我一眼，又与各太医聊了几句，便带我去了别处。
这一路三拐的却又是另一方天地。原这太医院后院有一不大的院子，竹柳飘香的，甚是雅致。原来三王爷说的住处便是这里，当真儿是好地方。
“喜欢吗？”三王仰头看着那翠绿的斑竹，脸上似泛着淡淡的红光。
“挺喜欢的。”我实话实说，嘴角咧起的弧度在阳光中更显灿烂，“王爷一早就预备下了？便是要我住在这宫里吗？”
他转头看我，笑意颇深，“哪是让你长久住了，不过是在太医院当值时能有个歇脚的地方。这太医院也没个宫女，想来很是不便。”
我感激的望着他，双手的食指在胸前搓了好一会儿，“这还不是我一个人，又没个宫女什么的，不也是不便？”
他打趣似的看着我，“正是此事，你可不要高兴坏了。”
我疑惑的看着他，他只嘲我深深一笑，唤了声，“来人。”
便见一玲珑的身影从那房里奔了出来，脆生生的应着，“谁？”
我一愣一愣，这声音，这身形，不正正是陪我熬了近十年的伴儿吗？这一见，我便有些恍惚，这一恍惚便有些呆愣，这一呆愣却差点被那迎面扑上来的人儿撞倒在地。幸亏，我还算有些定力。
“苡儿啊，不必如此热情的。”我单手拍打着她的后背，竟听得她嘤嘤哭泣。
“小姐，终于见着你了，终于见着你了。”这哭声听起来着实有些不雅，抹鼻涕抽泣的。
“苡儿啊，别把鼻涕弄到我身上了，这身衣服确实是挺贵的。”这身衣服还是蓝依急赶着去布庄取回的，委实花了些银子，我甚是珍惜。
“两位可是要在这烈日下干抱着，或许换个荫凉的地方也不错。”三王立在一旁，摇着折扇，轻笑着说。
我轻轻拉开苡儿，“如此一番确实不易，你若一味这样我倒不好叫你再陪着我苦熬了。”
听我如是说，苡儿又开始抽泣，“小姐这是嫌弃我了吗？苡儿既已与你再相遇，便死也不会再离开你了。”
“我哪就是这个意思了。”我低头苦笑，这宫里比不得外头，她若一直这样感情用事，便是将自己与我陷入困境。
三王只笑不语，踱步进了房。我便与苡儿跟随其后。
“这儿小是小了点，不过你两个住着倒也合适。院子那门一上锁便也算是个独立的院子，不怕太医院那群老大人来烦你。”三王悠悠的说。
“王爷想得周到，倒是苡儿却是什么时候到的这里？”我轻扣桌面，浅笑连连。
“什么事儿都问个底儿。反正人本王给你掳来了，你这情真真儿是欠下了。”三王直勾勾的看着我，直看得我心神不宁。
我哼叽一声，扭头不理他。日日里惦记的不过是我欠他这份情，赶明儿早早还了才算了事。
苡儿端着茶水过来，看着我俩的样子，嗤嗤一笑，“王爷何苦逗我家小姐，您确然是不在乎这一点半点的情意，可我家小姐那性子便是你不提，也会牢记在心的。”
“是个伶俐的丫头，往后这宫里的日子多紧着些，好好扶持你家小姐，本王不会亏待了你。”三王一副苡儿是他家丫头的神情，颇不顾忌我的感觉。
“得，你俩倒像是一家的。”我伸手摆弄着桌上那盆兰花，这个季节没开花，叶子倒青悠得紧。
三王爷走时让他告诉蓝依我得在这宫里一阵子，别忘了去太子府上把我那些个东西整理到泌园，好好等着我回去。
如此，我在这宫里算是真正安顿下来，连夜我便夜探了这皇宫，搜寻着那个记忆中的美人。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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