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月云澜

64、第六十三章 指路人

　　自白天柳沐影走出他们的房间后，司徒繣便没再见到他人，吃晚膳的时候也没见到人影。问了个下人，才知他那时从房间走出便出了柳府，也不知他去哪。不用说，这一顿晚饭她吃的食不知味。夫君好不容易打完仗回来却不见踪影，柳老夫妇自然是有些怨的。这顿三个人的饭显得非常安静，连夹菜的声音都听不清。

　　这气氛太安宁诡异了，繣心里想。按着婆婆的管家手段，她这会可一定早已听说他们夫妻俩的事，也知道她的这个儿媳妇在外头又干了什么了不得有损柳府颜面之事。在被叫来吃饭前，繣早就在心里努力做好被责怪的准备，谁料到柳老夫人却一句话也不说，只顾着低头吃饭。就连柳老将军，也不知是不是心里默契着，也是一句不吭。这次的打仗柳老将军并未出面，如果是他当主帅，那么今日的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繣心里虽然很好奇却也不敢问，现在的丈人，怕也是对她的干扰有所不满吧。

　　此事她真的做错了吗？但若是如此，为何那些人会如此对她说，自己为何又会欣然接受。是她对白昭余情未了，或是同情，或真只是想保持六界的平衡。

　　“司徒繣，”老夫人突然开口，斩断了她的思绪。

　　“嗯，娘？”繣把本是留在自己碗里的视线转到柳老夫人的身上，问道。这时的柳老夫人的碗已空，她放下碗筷，似乎是没有再动之意。

　　“哼！”柳老夫人冷哼了声，一巴掌啪在饭桌上，“你还有脸问我。我问你，你真不知影儿去哪了？为何这会还不回来？”

　　繣摇头。“娘，媳妇真不知。夫君他……不太常出门。请恕媳妇愚昧，无法回答娘的问题。”

　　“哼！”她又是一巴掌拍打在桌上，“你当然不知。”叹口气，“自你嫁进来柳家，他便一改常兴，几乎每日都赖在家，也不愿出去。就是想多陪陪你，怕你一个人类，又是远方嫁来，会有些不适。今日他出门，居然是因为与你斗气。而你也不闻不问一声，有你这么当妻子的吗？上次我问你俩的时候，你们不是还信誓旦旦地和我说你们很好，要我这老太婆无须担忧。你今日又是如何回报我的？司徒繣！”柳老夫人起身，恶狠狠地瞪着她，逼她答话。

　　“你这老太婆，”柳老将军突然插话进来，“吃饭就吃饭，吵什么？有什么事不能之后再好好问？非要现在非要这口气？你吃完了我们还没呢，你不想吃就不吃，但不要破坏我的食欲。”虽然他平常不管事，但家里的地位权利还是属他最大。他难得开口，便把那柳老夫人给压了。

　　“可是哥哥……！”柳老夫人脸上表情虽然还是很难看，可语气却软了。“我教训媳妇，难道还错了？从前影儿留恋花丛，到处沾花惹草，这次却定了下来。婚后也都宠着这人类。本以为这姑娘会是影儿的良人，谁知却不是如此。他们夫妻俩这是第二次争吵，却二次都让影儿摔门离家。这个错，不归这媳妇归谁？”

　　“有天大的事，也等吃完饭再说。”这是柳老将军的回答。柳老夫人瞧他几眼，却见他不再看着她，只顾着低头吃饭。虽然不愿，老夫人还是乖乖坐下，打算饭后继续盘问。

　　之后的这顿晚膳似乎又回到了本来的宁静，可司徒繣知道，这只是在酝酿等会便会掀起的阵阵狂风而已。果然不出她所料，她才刚放下碗筷，便见柳老夫人起身，一脸严肃地看着她，“跟我到书房来。”说完，她便离开餐桌。她这命令的口吻，和她说完话便走的，让繣想起了柳沐影。

　　不愧是母子，虽然他们并无血缘关系，但经过相处这么久的日子，多少还是会有些影响的，就是不知是谁影响着谁了。

　　扣扣，司徒繣站在书房门外，敲着门。

　　“进来，”书房内的老夫人回应。

　　繣听她语气平稳，听不出高低起伏，也听不清她此时说这话时的情绪。老夫人心里不好受是肯定的，可她这淡淡的语气，确实不像她。莫非是出了事？繣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进了去，再把门掩上。“娘，您找我？”

　　老夫人点头，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指了在她旁边的座位，“坐吧。”

　　繣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娘？”娘是怎了？她现在这个样，一点都不像她。是谁出了什么事？柳墨凡，还是柳沐影？

　　“刚刚我接到消息，”老夫人开口，“说有人来柳府告知，在花楼见到影儿了。”老夫人听到繣“嗯”了声，细细看她一眼。“与位姑娘在一起。”

　　繣低着头，没有回应。老夫人见她如此，不禁怒了。

　　“司徒繣，你这妻子是怎么当的？自己的丈夫去花天酒地沾花惹草，你就只会在这干坐了？你是默许了他的行为你是因为心中的罪恶感，打算这事就睁只眼闭只眼？我们可是将军世家，他这个打完胜仗回来的将军居然第一件事就是去花楼喝花酒，你看别人会如何想？“

　　繣轻叹口气，“那娘是希望媳妇去花楼找夫君吗？”

　　“难道不该如此吗？”听她如此回答，老夫人皱了眉，不解问道。

　　繣摇头，“沐影他……他和我说，今后我与他没有半点瓜葛。他说，对我不能信任，以后再也不会碰我。而且，还说了，我若爱见谁，爱招惹谁便去，只要不给柳府蒙羞便是。我即使去了，也只是徒然。”

　　“影儿真的如此说了？”老夫人的语调提高。

　　“嗯，”繣点头。

　　“唉，”她又叹了口气，“你说，你说，这些都是什么事呀。你刚进门时他是如此，现在又是如此。你们夫妻俩怎就不能让我好好的安心些。虽然你是个人类，不但有过婚约，又与别的男人有过关系，坦白说，一开始对你非但喜欢不起来，甚至有些讨厌你。”

　　“我明白。”

　　“可是你毕竟是影儿选的人，看上去也不是逢场作戏，曾经以为，你会是他的那个良人……如果沐影娶了你之后还是像从前那样时不时的上花楼寻姑娘，那么今日的事大可当做平常事来看待，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事情并非如此。他如今去了那，也许，真是你让他难过了。”她顿了下，看着坐在那专心听自己说话的繣一眼，继续言道。“他若不是真交出真心，若不是爱你，他今个也许也不会如此了。他虽非我亲生，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有些不忍。”

　　“能不能和我说说夫君他娘的事？”

　　“怎么，”老夫人问，“繣你竟不知道吗？”

　　繣摇头。“我知道他娘的身份，也知道这次这场战役也是拿了他娘亲的事做为讨伐的借口。可是，我想知道夫君和他娘亲是如何相处的，也想知道公主殿下是个怎么样的人，会让这么许多年后，让王上为了她的事再度征讨妖界。她和柳老将军，和白昭他的父亲，又是怎样的故事？”

　　柳老夫人坐在那，静静地看着繣，低下头看着地面，或是把头撇过去望着墙，再再度回头看着她。就这么来来去去的几次。繣被她的突然安静和打量也给弄得有些不自在。想听她说出口却又不自觉的害怕和期待。这两个感觉融合为一。过了许久，柳老夫人终于开口打破沉默，“一开始听说你的事，便让我想起了姐姐，同样都是魔界到底将军世家，同样都是妖界的王，又同样都是父子。这巧合也未免太诡异了。唯一不同的，便是这故事中女主的身份。前者为魔界公主，后者为凡人家的寻常姑娘。我想，你刚发生了事这整个凤凰城就像锅子上被炸开了蚂蚁似的，每个人都议论纷纷，每个人都指指点点。凤凰城出了那么大的事，消息便也很快的传到了王宫。你那时肯定感觉很奇怪吧。”

　　繣点头承认。“是很奇怪。那时便就纳闷，为何大家都知道此事，都如此看重此事。我听哥哥说，这凤凰城位于地府的正上方，在这人与魔或妖或鬼嫁娶是很平常的事，怎么到我这便完全不是如此。就算一个是赖在将军世家，一个是妖王。身份虽然比平常人大了些，但也应不至于如此。就连慕情姑娘也执意劝我别嫁柳沐影……她肯定也是知道这事的吧。”顿了下，“现在想想，那时也只是怕历史会重复，不是吗？可明明一开始救我的是二少爷柳墨凡，而非柳沐影……城里的人一开始真是为了这不符合墨凡的性格才如此起哄吗？如果当初嫁的是柳墨凡，今日这结果，这战争是不是就会因此消失不存在？”

　　“墨凡性格文静冰冷，对打仗习武这事并无兴趣。他出手救个陌生人，以他的性格来看，实属难得，也难怪那些人会如此闹哄哄了。而影儿不同。也许因为是长子，自幼便失了亲娘，又是将军后代，性格上的确是成熟稳重了许多。可他却也向一个陌生人类姑娘求亲，而且还是妖王和自己弟弟先后看上的女人，他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大伙都在怀疑。我也曾怀疑。”

　　繣不语。

　　“如果当初你嫁的是墨凡，那么今日之事也许不会发生。也许你们会很好，或者也许真如凡儿自己所说，那日是纯属无聊才救的人。那你们夫妻间的关系自然不会好到哪去。可影儿，无论旁人如何说，我都觉得，他是为你动了心思。也许心机不纯，不完全是因为爱，但你若真嫁给了凡儿，或白昭，影儿绝对会变个法，把你强行掳来。他，不是个会开玩笑之人，更何况是婚姻这大事。你若心里有他，想反驳他对你的不信任，或者想真心和他一起走下去，便去找他吧。”

　　繣没动作，也没出声。

　　“也许，他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