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光》杜小满

5、第四章

　　陈员外收儿子，真真是天大的喜事，怎么铺张浪费怎么来。
　　宣如说要活鸡活鸭，陈员外便吩咐下人准备了各色禽畜生鲜，活的！宣如惊喜得瞠目结舌，口水横流，满心欢喜地盘算这下可以大开杀戒，哦不，大饱口福啦！
　　阿月本就生得丰神俊朗，这下穿着陈员外着人加紧赶制的华衣美服，立时器宇轩昂，惊才绝艳，气质高贵，帅得一塌糊涂。宣如头一回体会到了凡人说的秀色可餐，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陈员外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张老脸都泛着光。
　　阿月在二十岁的这年有了正式的姓名，他在陈府的宗庙里行了礼，陈员外依次为其加了缁布冠、皮弁与爵弁（注）。阿月向来宾一一敬酒，轮到敬酒宣如的时候，则是多一眼都没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拜见陈夫人及几房姨母后，又去见了陈家的几个小姐，以后这都是他的妹妹，却独独不见阿秀，阿月心里奇怪，但也没有放在心上。
　　热热闹闹一整天，宣如只觉这人间繁文缛节，礼俗宗法果真令其大开眼界，眼花缭乱，以后阿月真的娶妻成亲，怕是更得好一番劳顿。
　　阿月以后也会成亲啊……宣如抬头看着一轮明月挂在夜幕中，有些怅然若失。
　　宣如摇了摇头，想把不快的情绪清扫出去，猛然间忆起陈员外特意准备的山珍海味还在等他享用：“哎呀呀我的小鸡小鸭在哪呀？爸爸爱你们！”
　　饱餐一顿后宣如神清气爽地在陈府大院子里溜达，经过一间栽满梨花的小院落时，听到里头传来一阵鸡飞狗跳，问了一个矮矮胖胖的护院怎么回事，答曰：“老爷担心大小姐破坏大少爷的氏礼，故从昨个夜里就将她禁足房中。”
　　真真煞费苦心也！宣如一阵感动，不知道陈员外还有没有兴趣再认一个干儿子？
　　话说陈阿秀眼见爱人（？）成了兄弟，当真是天崩地裂，山河倾倒，这日子是一刻也过不下去了。
　　“胡闹！胡闹！”陈员外咆哮都带着无力，坐在上好的酸枝木太师椅里哭丧着脸，“成何体统嘛！”
　　阿月面无表情，好像事不关己。
　　鸡飞蛋打了几日，终是熬不过生米已煮成熟饭，四邻街坊，往来亲朋，乃至京都府尹，哪个不知道陈员外风风光光地收了一个干儿子。这儿子原是陈员外的贴身护从，高大英俊，功夫也不错，往人堆里一站那叫一个鹤立鸡群，跟他陈府上下的诸位真是一点相似也无。阿秀见木已成舟，大势难回，渐渐也就将这桩心事放下，只不过每次见到阿月，一双明目仍是含怒带嗔，似怨非怨，仿佛一肚子的愁肠痛心无处倾诉，又好似这一生的徘徊怅惘此刻历尽。
　　阿月仍然面无表情，微微作揖道，“妹妹。”
　　阿秀如遭雷劈，吐血而去。
　　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宣如高坐屋顶，俯瞰全局，不住摇头叹气：“一点不懂怜香惜玉。”
　　陈夫人早先还对阿月的来历有些不放心，私下里关照了京都府尹暗中调查，没想到这阿月与宣如还真是一双孤苦无依的良家百姓，便对陈员外的行为眼睁眼闭。反正阿月举止庄重，谦卑有礼，人品不俗，给自己当儿子也不吃亏，又附送宣如这样一个貌美少年开胃洗眼，何乐不为。陈家产业今后给女婿还是给义子，横竖都是外人，也没什么差别，总之陈老爷绝不能亏待亲生女儿。
　　总结陈词就是陈家人心都很大。
　　近日阿月跟着陈炳在账房学习管账，他头脑活络，天资聪颖，这一段时日下来，对陈府的农田、商铺等各项产业及收入都有了了解。陈家名下有酒楼、粮铺、绸缎庄若干，产业倒也算丰富。
　　宣如穷极无聊找阿月外出游玩，几次三番遭拒，宣如气急败坏，口不择言指责阿月有了媳妇忘了娘。阿月放下账册，冷然道：“不是你让我去给别人当儿子的么，我这是尽忠职守啊！”
　　宣如自找没趣，见阿秀院里梨花开得缤纷夺目，心生欢喜，再不理阿月冷言冷语冷眼冷调，去找那个矮矮胖胖的护院阿丁唠嗑。
　　陈员外宅心仁厚，不忍揭人疮疤，对府内人等一概宣称宣如乃是大少爷的亲弟弟。胖护院上次不明宣如身份，这回一下拿捏不定，该称呼他什么好呢？小少爷？
　　“我喜欢！”宣如很不要脸，“就叫我小少爷！”
　　趁着阿秀不在，两人天南海北胡说八道，谈及阿月，阿丁难掩欣羡之情：“大少爷模样好看又亲切，没成大少爷前特别仗义，成了大少爷后也未曾高人一等，对我们这些底下人仍跟以前一般无二。”
　　仗义？亲切？阿丁，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忽然一阵清风拂来，那满树葳蕤的梨花飘飘洒洒被吹落一地，犹如软玉温香，煞是好看。
　　嗯？有妖气？

　　注：参考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