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红颜》金丽雯

2、(二) 路遇

　　“怎么回事？”苏太太拉开窗帘问。苏剑雄打开车门，说：“对面过来一辆马车，拉车的马扭了腿，他们的车剐到了我们的车，您下来吧，让家丁把车挪开。路边有个亭子，妈和小妹去那里休息一会儿吧。”于是大家下车。他们这边下了车，对面车里的人也下来了，也是母女两个带着丫鬟，母亲和对方见了礼，大家一起进了旁边的亭子。
　　对方的车很漂亮，黑色闪金光的车身，车门旁嵌着金色的雄鹰展翅图案，鹰眼是两颗闪闪发亮的红宝石，在阳光下显得极为富丽。
　　大家坐下以后，那位太太说：“真对不住，因为我们家的马，害得你们也走不了。”苏太太说：“没关系，这就叫缘分嘛。这位夫人您贵姓啊？”“啊，我们是柳家的，这是小女柳嫣然，他的父亲是做生意的，叫柳怀恩。夫人您怎么称呼？“我们姓苏，小女婉琳。”说着边对婉琳说：：“怎么不理人？”婉琳忙喊了一声：“柳姨。”接着又说：“嫣然姐姐你好，你长得好美啊。”
　　这就是苏婉琳刚才走神的原因：柳嫣然是个美女。一是皮肤美，洁白细腻，又匀着一层淡淡的天然的红晕，如同晨雾中最柔嫩的芙蓉花瓣；二是眼睛美，静止时，如梦似幻，波光流转，则撩人魂魄。
　　苏太太问：“姑娘多大了？有婆家了吗？”“17了。还没呢？以前我们一直住在老家乡下，他父亲在外面，没人做主所以到现在还没订婚呢？”“你们家姑娘真是漂亮啊，这晋海市可有许多年轻有为的有志青年，你们家姑娘不愁找不到好夫婿。”两位太太这边聊得热闹，那边婉琳已和嫣然搭上了话，多大了？手绢的绣工好漂亮啊！你的头发真好，怎么保养的？总之都是些小女生的悄悄话。
　　正说着，苏剑雄走过来说：“母亲，车已弄好，可以继续赶路了。”“柳夫人的车怎样了？”“不太好，那匹马的腿扭得很厉害，不能再拉车了，不过咱们家是三匹马拉车，可以匀给柳家一匹。”柳夫人一听，忙起来推辞，双方客气了半天，最后还是按苏剑雄说的办。
　　苏健雄一回头，一眼看见了坐在旁边的柳嫣然，他只觉得耳畔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带走了他所有的理智，直到母亲的咳嗽声传来，他才回过神来，匆匆而去。看着他的背影，母亲说：“这是我儿子，苏健雄。”“哟，令公子真是英俊潇洒啊。定了亲没有？”“没有，她父亲是新派人，受洋人思想影响，觉得孩子结婚早了不好，所以一直没订亲。”正说着，家丁来报，说马车已准备好了，大家便出了亭子，殷殷告别，各自离去。
　　苏健雄骑在马上，望着柳家的车渐行渐远，眼前浮现出那张清丽绝尘的面容，一阵风儿吹过，也仿佛带来了她身上淡雅清新的味道，苏大公子已经彻底害上了相思病。
　　“母亲，我以后能和柳嫣然见面吗？”看到心爱的哥哥这个样子，苏婉琳意识到就会有好玩的事情发生了。“这，很难说？”“为什么？”婉琳很奇怪，母亲一向是个很开明的人啊。“她的父亲是柳怀恩啊。”看到女儿一脸迷惑，母亲接着解释道：“这个人是大概五、六年前到的晋海市，来时还是小本生意，很快就发了大财，人们在底下都传说他暗地里做些违法生意，比如走私啊什么的。这种传说当然不可全信，但他在商场上的一些手段确实令人齿冷，所以虽然大家都是生意人，但你父亲从来不和他来往。”苏婉琳一听，心想，这可麻烦了，眼前这个时代，虽然已西化多年，但在某些方面仍是保守的。其实即使是当时全世界最先进的英国，也未必能做到完全的婚姻自主。哥哥啊，要想取得佳人归，只怕你得费些气力了。老妹我呢，看在前些日子你对我的关心照料下，我就能帮你多少就帮你多少吧。

　　晋海市当年只不过是个小渔村，开埠之后，由康佳王朝的人和外国人共同开发建设。市中心一条宽阔的大河，名为浦江，江水极深，巨大的货轮亦可溯江而上，直抵城东的客货码头，带来五湖四海的货物。江北由康佳王朝开发建设，江南则是外国人（主要是英国人）的开发区。苏家就住在江北一条幽静的街道中。
　　这是一条幽静的街道，路不是很宽，但也足以让两辆马车并行。路两侧都是高大的围墙，偶尔露出的建筑物的一角，多半是斗拱飞檐，让人联想到“庭院深深深几许”这样的词句。苏家的大门外顺着围墙栽种了一溜法国梧桐，此时紫色的花盛开着，空气中有一种淡淡的甜香。进了大门，穿过一片绿盈盈的草地，是一幢外表为浅粉色的三层楼宇，门前一座西式青铜喷泉，正午的艳阳下，喷溅出的水花如宝石般闪闪发亮。楼的周围是大片的玫瑰花丛，此时已有不少在含苞待放。进入楼内是布置的富丽堂皇的大厅，在这里，婉琳见到了“自己”的父亲和姐姐。
　　见到父亲苏振远，婉琳就明白苏健雄为什么那么英俊了，父子俩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姐姐婉如和自己一样随了母亲周玉锦，都是面容端庄而可亲。父亲一见到婉琳，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搂着她上下打量，见她确实完好如初，才松了一口气。婉如把她拉到一边，说：“前些日子真把爸爸急坏了，我们在东瀛的生意才谈了一半，爸爸就急急的往回赶，那些天急的牙都肿了，几天吃不下饭去，人都瘦了一圈。”婉琳听了，一阵惭愧，脸一红，眼泪就流了下来，父亲一见，忙说：“现在不是都好了吗，就别再提了，金豆很值钱的哟。你们一路上也累了，赶紧休息一下吧。”大家又寒暄一阵，才各自上楼休息去了。

　　苏家大小姐的日常生活，比婉琳想象的要忙碌的多。每天上午要在家中上课，学习中文、英文、数学；下午，则要学习交际舞、弹琴、西洋剑。当初小林上大学时，因为好奇，参加了西洋剑的练习社团，学习了些基础的东西，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苏健雄每天都要去父亲的商号实习半天，下午则在家自修，他经常过来陪两个妹妹练剑。苏健雄舞剑姿势潇洒，刚劲有力，招式简洁，实战性强，婉琳在佩服之余，就是抓住哥哥，认真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