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凡心》平阳

9、第九回

　　●═══════════●【结连理何家长女错识如意郎君】●═══════════●

　　自打搬到薪束后，何忠良便在自家的后院开了一个小修车铺子。何忠良当初决定买下这间平房的时候就是看中了它后面有个小院，并且价格也便宜。当然了，除了有个小后院之外这间虽然不是太小但也算不上大的平房在其他任何方面跟他们原来在景明所住的房子都是没法比的，这里不但阴暗、潮湿，而且还十分的简陋。不过有什么办法呢，既然家境落魄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因陋就简了。

　　何忠良是汽车厂的工程师，原本做的是设计和制造汽车的工作，可如今却只能修理一些自行车、电动车、摩托车以及三轮车之类的，并且收费十分的低廉。因为住在薪束的人大都贫穷，收费高了就没人来修车了。所以尽管修车铺的生意还算兴隆，但收入却十分有限，也只够维持全家人的吃穿用度而已。至于妻子的治疗费用以及孩子们的学杂费都只能动用卖房子所得的积蓄才能应付。不过这样也只撑过了几年，到大女儿依锦读高三时，家里的积蓄已经全部花光了。

　　说到大女儿依锦，绝对是四个孩子中最笨的一个，不仅头脑笨，手脚也笨，学什么都学得很慢，并且极难得能够做好一件事。由于依锦平日学习成绩一直不好，所以高中毕业后连一所普通的中等院校也没能考取。

　　何忠良和葛静原本都十分重视子女的教育，如果依锦能够考上大学，他们就是砸锅卖铁也会供她读书的，可是他们看得很明白，依锦实在没有读书的资质！不只没有读书的资质，其他资质也没有，加上相貌也平平！夫妇二人不得不悲哀地承认，他们的大女儿依锦是一个过分平庸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愚笨的女孩子，她的未来自然也是可以想见的平庸！

　　他们于是不再对这个孩子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期待了，在依锦高考落榜之后，他们没有逼她复读，而是随了她的意，凭她去饭店应聘做服务员去了。服务员虽说不是什么体面的工作，但好歹能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多一份收入对于这个举步维艰的家庭而言总是好的！

　　不过让何忠良和葛静没有想到的是，大女儿依锦在饭店工作了一年半之后，便跟一个和她在同一家饭店打工的小伙子好上了！小伙子名叫杜永久，老家是四川的，据他自己说他父母早就离异了，并各自有了家庭，他高中毕业后没能考上大学，所以便一个人出来打工了，反正留在四川也是夹在两个家庭之间，很是无趣。

　　这个杜永久其貌不扬，而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技能，只以嘴皮子上的功夫见长。不过饭店老板却很会用人，只让他在饭店门口迎来送往，其他的什么事情也不用做。因为很会说话，这种迎来送往的事杜永久做得是得心应手，替饭店招揽了不少的回头客，使得饭店的生意兴隆了许多。正因为如此，饭店的老板倒也颇看重他，并不让他穿服务员的衣服，而是特别给他定制了一套西服。尽管杜永久其貌不扬，但穿上西服往饭店门口一站到底还是比一般的服务员要气派些。

　　依锦刚来饭店上班那会儿，因为手脚笨做不好事情经常挨老板的骂，这个杜永久却对依锦照顾有加，时常在背地里悄悄指点她。老板不在的时候，杜永久还会从后厨搞到一些紧俏的食材悄悄塞给依锦。有时候客人多下班晚了，杜永久还会义不容辞地送依锦回家。

　　依锦出了高中的校门就进了饭店的门，自然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加上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因为头脑慢、手脚笨、成绩差，长得又不是很出色，所以一直也没有什么男生对她献殷切。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待她不错的杜永久，恰值青春期身体里因蓄积了大量荷尔蒙正蠢蠢欲动的依锦立刻便芳心暗许了。

　　杜永久看出依锦对自己有意，便借机把和依锦的关系往前发展了一大步，两个人很快就你侬我侬如胶似漆了。经过大约一年半的热恋，由于父母离异一直渴望有个家的杜永久便向依锦求婚了。

　　别看依锦行事一贯没有自己的主张，平日里总是表现出一副毫无主意的样子，而且因为头脑手脚都不灵光，所以一贯缺乏勇气，对于自己的人生和前途她从未想过要做什么突破。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在自己的婚姻大事上却表现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固执以及自以为是的大胆！她认定了杜永久是她一生一世的爱人，她不但毫不犹豫地决定要嫁给杜永久，并且还坚定不移地相信这样做是对的！于是，在还没有经过父母同意的情况下，她竟就答应了杜永久的求婚。

　　在得知女儿要嫁给杜永久之后，何忠良和葛静都表示坚决反对。虽然夫妇俩跟这个杜永久见面的次数不是很多，但杜永久身上的缺点却没能逃过夫妇俩那因饱览过世事而颇能洞察人心的眼睛。他们从杜永久那双比女人还要更细白的手上看到了他的好吃懒做，从他那慵懒且涣散的眼神中看到了他的胸无大志及容易堕落的潜质，从他那油腔滑调的谈吐中看到了他的不稳重和不踏实……用葛静的话说杜永久除了会耍点嘴皮子没什么真本事，这样的人是没办法带给依锦幸福的。

　　然而依锦却不这么看，在依锦看来，在大千世界的芸芸众生里，只有杜永久能够让她幸福，故而她执意要嫁给杜永久。

　　在婚姻大事上，一贯没什么主见的依锦跟父母僵持了很长时间，谁都不肯让步，这种僵持足足持续了两年多的时间。何忠良和葛静以为，大女儿依锦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人，只要他们坚持反对始终这样拖着，这件婚事总会被拖黄的。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一向没有什么主意和主张的大女儿依锦竟然在伊凡刚刚考进护校的那年春节将户口本偷了出去悄悄地跟杜永久登记结婚了。

　　直到这件事过去了很长时间，何忠良和葛静都还无法相信他们大女儿依锦竟能做出这种与她的个性完全不合的事情来！然而再怎么无法相信，事实就是事实！眼看着木已成舟，何忠良和葛静也只好接受杜永久这个姑爷了。

　　跟杜永久结婚一年多后，依锦便怀孕了，由于怀孕后无法继续做服务员的工作了，依锦便只好辞去职务在家待产。然而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生下孩子还不到一年，曾经对她呵护有加的丈夫杜永久就跟完全变了个人似的。经常夜不归宿不说，还整天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不是喝酒就是赌博。饭店老板见杜永久如此不务正业，便将他开除了。成了无业游民的杜永久不但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每天不是喝得酩酊大醉就是赌得昏天黑地。

　　夫妻二人都没了工作，一家三口只能坐吃山空，加上杜永久沉溺于喝酒、赌博，哪里还有钱养孩子付房租呢？日子自然是过不下去的！因为日子过不下去，杜永久的心情很不好，所以每每喝醉了或是赌输了便忍不住要拿依锦撒气，对依锦非打即骂！而依锦每次挨了打之后，就只会抱着孩子跑回娘家哭哭啼啼。何忠良和葛静见状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常常痛骂依锦道：“都怪你自己不长眼！”

　　然而骂归骂，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又怎能不心疼？骂过之后还是要替她想办法。何忠良和葛静先是苦劝依锦跟杜永久离婚，可依锦却死活不肯！问她为什么不肯离婚，她却不说话，只一味抱着孩子哭。何忠良和葛静见劝不动女儿，便只好又想了一个办法，这个办法就是让杜永久来修车铺帮忙。一者，多一个人干活毕竟可以多赚一点钱，二者，有点营生干就能牵住杜永久，让他少喝酒少赌博。至于房子也不要另外租了，搬回来全家人吃住在一起就是，尽管会很挤，但毕竟可以少付一份房租，也能省下不少钱。而且大家一处住着，杜永久便不敢随随便便打骂依锦了。而依锦也可以一边带孩子一边帮患病的葛静多做一些家务事。

　　依锦听父母说了这个办法，当即不哭了，暗沉的眼神里也有了神采。随即抱着孩子回去把父母的计划跟丈夫原原本本地说了。有吃有喝又有房子住，还不用自己掏腰包，杜永久哪有不愿意的？于是立刻收拾好行李跟依锦连同孩子一起搬到依锦的娘家住了。

　　何忠良和葛静本指望大女儿工作了可以帮家里减轻一些负担，却不想她反而成了家里最大的负担，这个早已不堪重负的家不但要养着她，还要养着她的丈夫跟孩子。有时候葛静越想越憋气，不明白聪慧感性、心高气傲的自己跟勤奋好学、讷言敏行的丈夫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女儿来！

　　何忠良见妻子如此，怕她想不开会加重病情，便劝慰她说：“算啦！跟那些生了残疾孩子生活都无法自理的人家比，咱们算是好的了！你也知道，依锦天生就不怎么聪明，我们还能指望她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