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凡心》平阳

21、第二十一回

　　●═══════════●【回旧屋可怜依凡忽遭晴天霹雳】●═══════════●

　　午后，阳光明媚。

　　依凡拿着盛满妈妈包的“母爱饺子”的饭盒急匆匆地赶往那个她曾经住了十四年的旧屋。

　　一路上依凡都在不停地用手试探饭盒的温度，生怕饭盒端到大姐面前的时候里面的饺子已经冷掉了，她满心希望大姐能够吃上妈妈亲手包的热乎乎的饺子。而就在她如此这般希望的时候，她才忽然惊觉，原来这个饭盒里盛着的不只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惦念，还有一个妹妹对姐姐的牵挂！而这牵挂全然是内心真情实感的自然流露——就算再怎么恨大姐不争气，终于还是无法放下她，抛弃她！

　　对于自己惊觉到的事实，她感到既无奈又悲凉，于是忍不住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并再一次情不自禁地将手伸到饭盒的底部试了试饭盒的温度。还好，饭盒还热着！她无奈而又悲凉的心情稍许得到了一点儿慰藉，想：马上就要到了，饺子应该不会冷掉了。

　　然而此刻的依凡万万没有想到，十分钟后当她在整整住了十四年的旧屋看到那令她崩溃的一幕时，一盒饺子的冷热对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是啊，当整幢殿堂都轰然倒塌的时候，谁还会在乎殿堂里的供奉呢！

　　依凡捧着饭盒刚刚走到胡同口，一眼看见杜永久和外甥小宝并排坐在旧屋门前的两个小马扎上。

　　“小宝！”看见可爱的外甥，依凡便情不自禁地唤了一声。

　　听到依凡的唤声，父子两个同时扭头往胡同口这边望过来。

　　“小姨！”看到唤自己的人是依凡，小宝立刻惊喜非常地喊了一声三姨妈，腾地一下从小马扎上跳起来，像一只小鸟一样张开双臂朝着依凡飞奔而来。而与此同时，杜永久也从小马扎上跳了起来，并且也像小宝一样抱腿就跑，不过他跑的方向跟小宝跑的方向恰好相反，小宝是迎着依凡跑过来的，而杜永久则是背对着依凡跑的，父子两个根本是背道而驰！

　　“小宝！慢点跑！别摔着了！”依凡间也顾不得去理会杜永久，她一边提醒小宝慢点跑一边迎着小宝跑过去。

　　“小姨，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我好想你！”刚一跑到依凡跟前，小宝便一把抱住依凡的大腿，抬着脏兮兮的小脸儿用既委屈又无辜的语调问道。小宝的一句“我好想你！”不禁让依凡的心一麻眼一酸，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小姨也想小宝了！所以才跑来看小宝的！”依凡一边说一边俯下身用没拿饭盒的那只手臂将小宝揽入怀中。

　　“姥姥、姥爷还有小舅怎么没跟你一起来？我也好想他们！他们是不是不要小宝了？”小宝一边用两只手臂亲热地圈住依凡的脖子一边用稚嫩的声音问道。

　　“谁说的？他们怎么会不要小宝呢？只是因为分开住了，所以不像以前那样可以天天见面了而已！不是不要小宝了！你看，小姨给你带什么来了？”依凡不禁有些心酸地回答，并冲着小宝晃了晃手里的饭盒！

　　“是好吃的吗？”小宝立即两眼放光地问道。

　　“是姥姥给你包的饺子！”

　　“姥姥真好！小姨，我想吃饺子，我饿了！很饿很饿！”小宝一边不错眼珠儿地盯着依凡手里的饭盒一边用舌头舔着嘴唇说道。

　　“怎么会这么饿呢？你到现在还没吃午饭吗？”依凡一边诧异地问一边朝胡同里看了看，这才发现杜永久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依凡不禁暗自纳罕起来，虽说自己素来不待见杜永久，但大家见了面了不起也就是给他一点脸色看，或是用话贬损他一下，总不至于生吃了他！所以就算杜永久对自己心存忌惮，也不至于见到她拔腿就跑吧？

　　“妈妈跟一个叔叔在屋子里工作呢！爸爸说等妈妈做完工作才能吃午饭呢！”依凡正在纳罕着，忽听小宝这样说道。小宝的话不禁令依凡越发纳罕起来！

　　“你说妈妈在屋子里工作？”依凡忍不住追问道。

　　“嗯！跟一个叔叔一起！”小宝一边回答一边眼巴巴地看着依凡手里的饭盒。

　　“叔叔？哪来的叔叔？”依凡又问。

　　“不知道，是爸爸带过的！爸爸每天都会带几个叔叔过来跟妈妈一起工作。”

　　“那妈妈跟那些叔叔做什么工作呢？”依凡问道，不禁有些心慌意乱。

　　“不知道！妈妈工作的时候爸爸不让我看，他总是让我在外面呆着。”

　　“为什么？”

　　“爸爸说我不可以打扰妈妈工作，不然的话就没饭吃！”

　　听了小宝的话，依凡忽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但是她不敢相信那个预感，因为哪怕只是这样想想，她都觉得太肮脏太龌蹉了，她完全不敢相信那样的事情会发生在大姐身上，可是小宝的话又让她不得不怀疑！她想她必须得证实一下，但愿是自己想多了。

　　“小姨，我什么时候可以吃饺子，我好饿！”小宝在见小姨一味发呆，于是一边伸手拉了拉依凡的衣袖一边说道。

　　“哦！现在就可以吃了！来，小姨先帮你用消毒纸巾擦擦手。”依凡一边说一边从随身的小挎包里掏出一张湿纸巾来，用牙齿咬着撕开包装袋，用一只手取出纸巾并帮小宝把他那双脏兮兮的小手一点一点擦干净，然后才把饭盒打开，递给小宝。

　　“小宝，你拿着饺子到后边院子里坐着吃去好不好？待会儿小姨到后院找你！”依凡存心想将小宝支开，因为她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小姨，那你要快点来！”小宝有点不放心地叮嘱。

　　“好！小姨找妈妈说点儿事，说完了就来！”

　　“哦！吃饺子去喽！”小宝这才抱着饭盒欢天喜地地往后院跑去了。

　　见小宝走了，依凡这才转身朝旧屋的门口走去。不过隔着十几步远，却感觉永远走不到它的门前了似的。依凡只觉得心跳得厉害，两条腿都在发颤，她很害怕她的预感会得到印证。如果真是那样，她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对。她甚至打起了退堂鼓，想着不如一走了之，走了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所谓眼不见心不烦，不管这里发生了什么，只当不知道就好了！

　　然而，她终于还是做不出这种掩耳盗铃的蠢事，她虽然没有什么所谓的大智慧，但毕竟也算得上是个聪明的姑娘，并且一向都不怯懦！尽管这么多年的艰辛日月带给了她无尽的苦痛，但总还有一样福利，就是她终于懂得了这样一个道理——不管遇到什么事，总要坚强面对，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依凡到底还是没有一走了之，尽管她心跳得很厉害，腿也在发颤，但她还是勇敢地走到了旧屋的门前。她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会儿，想着是要敲门还是自己用钥匙开门。她虽然不知道旧屋的门锁是否换过，但以她对大姐和杜永久的了解想必是不会换的，他们俩个的日子过得本就粗陋，加上没钱，想必不会在这种细微的事情上做什么花费——既不会花心思也不会花钱。所以，她想如若用自己的钥匙开门，多半是开得开的。

　　不过她不想草率地这么做，毕竟这里现如今已经不是她的家了，这样擅自开门闯入总归不大好。但如果敲门的话似乎也不妥，一来，如果大姐真的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自然不会给她开门，另外说不定会惊扰到邻居，万一邻居发现大姐做了不干不净的事，那大姐以后还怎么在这里住下去呢。

　　仔细权衡过利弊之后，依凡终于下了决心，于是掏出钥匙轻手轻脚地用打开了房门并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她也不清楚自己如此轻手轻脚到底是怕惊吓到屋子里的人还是怕惊吓到自己，她只是模糊地以为自己不弄出声音，就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然而，不幸的是不好的事会不会发生跟她弄不弄出声音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尽管已经有了一点思想准备，然而当依凡轻手轻脚地走进小方厅时，透过敞开的卧房门她所看到的场景还是使得她遭受到了史无前例的重击，令她几近崩溃。她看见大姐正在赤~身~露~体地跟一个男人滚~床单，床上凌乱不堪，地上更是扔着一些脏兮兮的卫生纸和避~孕~套之类的东西……

　　依凡呆呆地站在卧房的门口，看着眼前那赤~裸~裸的一幕，震惊极了，愤怒极了，羞辱极了……所谓“晴天霹雳”，所谓“五雷轰顶”好比是某位预言大师为此刻的她早就量身定制好的形容词。她只觉得后悔，后悔自己打开了房门看到了这一切，连肠子都要悔青了。她宁愿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那样的话她就不会有此刻这种想要亲手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扔进垃圾桶冲动了，那样的话她也不会有这种像掉进了粪坑一样就要被大粪溺死的感觉了，这种感觉真是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