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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伤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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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不要看,不要出声。”
“可是……爸说过,我是男子汉,要保护你和妈……”
“就因为你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你才要活下去。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明白么?”
姐姐的脸掩在地窖挡板后,只露出窄窄一线。烛火在她的眉目间闪烁不定。
门外石板路上的马蹄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的哭喊和哀号,伴随着纷乱的脚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这是罗得岛1522年的圣诞前夜。
“只要记得十字的划法,记得基督的圣名,就会得到主的护佑。不要忘了,你是太阳的孩子,你的名字是伊卡洛斯……”
姐姐的嘴唇颤抖而冰冷。印在他前额的一吻却有着火的触感,让他疼痛。她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脸颊。
“要活下去呵……一定……”
姐姐的手,带着熟悉的温度,从他的面庞上移开。
挡板落下来,黑暗和寂静在他四周涌起。
伊尔金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太阳尚未升起。黎明的寒气游走在甲板上,玻璃蒙着白雾。海鸟在近处扑打翅膀,不时发出低哑的叫声。
十字架在颈上轻轻晃着,泛出微薄的光。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来,在白色的衣料上留下一处深色痕迹,看起来像是绣上去的一朵小小的花。穿过凌乱的黑发,隐约可以看见五官的轮廓。明晰深刻,冷峻如霜。
他坐着,静默在初春清晨的静默里。
“又做噩梦了吗?”
索奈尔也坐起身来。伊尔金推开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臂,背对索奈尔躺下。
“我累了。”
索奈尔伸向他额头的手僵在半空中。他自嘲般笑笑,开始穿衣洗漱。第一缕阳光已经渗透了厚重的窗帘。晨礼的时间就要到了。虽然是在船上,礼拜却是不可荒废的。
“今晚,回你自己的房间睡吧。”
索奈尔说完,快步走了出去。门在他身后关上了。
伊尔金听见他的脚步消失在甲板尽头。十四年前的伤口隐隐作痛。那时,八岁的他为了不被发现,在地窖中拼命咬住自己的手臂,才没有因为悲哀和仇恨叫出声来。黑暗中的他什么都不曾看见。可他听见了母亲倒在奥斯曼人的弯刀下;听见了姐姐因不愿被当作随军女奴带走而自刎前的祈祷:
“主啊,求您垂怜……”
泪水从他橄榄色的双眸中缓缓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