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变》凤阁龙楼

96、魔王

　　我被吸进游戏世界的魔力包围中,并不害怕.作为魔君,对于魔力的熟悉恐怕很少有超过我的.这些魔力在我手里凝聚,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强大,迅速的撤退,我们脱出了包围,凝视前方.黑暗的世界,魔力屏障将整个世界笼罩在黑暗里,连镜子的魔力都无法透过屏障看清楚前方,这么强大的魔力屏障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新生的魔世界能支撑的,如此强大.

　　我问镜子:"我进来的时候,按照战天的设置,只能发挥一成的魔力,那么有没有可能这种设置对某些力量无用?"镜子摇头:"应该不能,这是针对一切力量设置的."
　　我问:"那对于这个游戏世界里本身增长的魔力呢?"镜子回答:"哦,那就没有限制.当时谁也不会想到这个世界能自生力量啊.这真是个纰漏."我纳闷:"真奇怪,这魔力很强大,就算自生力量,也不能这么短时间就强大如此啊,这至少是几十万年魔力的凝聚."

　　镜子忽然说:"我明白了."我的心一动:"我也想到了,魔王."
　　这么强大的魔力,只有魔王能够具有.
　　镜子沉默了一下:"是三个魔王的力量,而且力量没有消减."我的心跳了一下,凝神辨别,镜子平静的说:"不用辨别了,是被你放逐的三个魔王,我能分析出来他们的力量."

　　那一次叛乱,我放逐了三个作乱的魔王,让他们在魔界极其苦寒之地困守一万年,没想到他们会逃脱,更没有想到他们会到了这里.这个游戏世界难道和魔界有通道?
　　我用手凝聚出魔力,光芒开始闪耀,升腾,照亮了游戏世界的天空,那些魔力屏障感觉到了我的魔力,开始慢慢的后退,象潮水一样退去.

　　我升到半空,风吹着我的衣襟,紫色的发被魔力的风吹得飞扬起来,我冷冷的喝道:"违背我对你们的处罚,离开你们的边地,来到神的世界里作乱,在我到来的时候还要反抗,这些罪名足够我将你们打入虚空,元神消散,现在还不放弃吗?"

　　魔力屏障有些微的动荡,我的光芒开始弥漫,屏障慢慢的后退着,但是终于停住,光芒和屏障都凝聚不动,我没有逼近,缓缓:"应天魔王，顶天魔王，战天魔王,你们打算再次违抗我反叛我吗?"

　　空气中流转着危险的气息,忽然杀气弥漫起来,一个声音从屏障那边传来,是顶天魔王:"如果你宣判了我们有罪,那只是因为你力量比我们强大,在魔界力量是决定法则.但是现在,你觉得你的力量足够宣判我们吗?"魔力屏障渐渐透明,在火焰深处,三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

　　黑发黑眼的应天魔王,他负责外交,英挺的面容,剑眉薄唇,手里是应天之剑,默默的看着我,不语不动.他有着干练的才能,魔力深广,家世高贵,年少时候就成为魔界栋梁,原本前途光明.
　　蓝发红眼的顶天魔王,他负责内政,优雅的举止,漂亮的面貌,双眼微挑,给人一种高傲疏冷的气息.做事条理分明,很有决断和技巧,重实务有魄力,在他的管理下,魔界井井有条,很少需要我关注.
　　银发金眸的战天魔王,银色长发优雅的披散着,金色的眼宁静而闪耀,拥有魔界战魔之称,却有着最优雅的银发和最不羁的金眸,曾是魔界骄子,多少人倾倒在他的魅力下.

　　如今他们三个站在那里,魔力汹涌,目注着我,无畏而坦然,俊美的脸上却有深沉的悲哀.和我冷冷对峙着,天空光芒万丈,地面上却是汹涌的魔力如热浪海水,寸步不让.

　　我看着面前三个强大的少年,魔界以力量为尊,以容貌自诩,注重享乐.这三个少年魔王,曾经每个都是魔界光芒耀眼的魔之骄子,受到无数的宠爱和拥护,拥有家世地位才华容貌和势力,曾经都是飞扬灿烂,面前都是无限光明的道路,但是就在那一天后,一切改变.
　　那极地苦寒的困囚一定让他们生不如死,在那样困苦的岁月里能支撑下来,需要多大的意志和坚强,是只有仇恨才能做到吧?那飞扬灿烂的眼神已经不见,只有深不见底的宁静.

　　我吸了一口气:"告诉我,你们想要做什么?囚禁住那些天神要做什么?"
　　应天魔王忽然笑了笑,黑的的眼睛如黑夜深沉,他优雅的走上前,向我行礼,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嘲讽:"我们伟大的魔君陛下,终于要问到所关心的问题了吗?如果不是这些神,你大概是永远不会在意你被处罚了的臣下的任何举动吧?在你的心里,这些天神比你所有的臣民都重要吧?你为了一个神放弃了自己的责任放弃了魔界,现在又要为了这些神施展你的魔力了吗?"

　　我呆呆的望着他,那种凄凉的嘲讽很熟悉,当初我做出那些处罚的时候,他就优雅的行礼接受,用这样凄凉的嘲讽说:"谨遵命,陛下,你可以在你的国家里做一切想做的事情."
　　那时候的我,悲愤于灵心的消散,绝望于和杨宝宝永远的分离,愤怒于他们的反叛,下了命令转身离开,那时候的我,对于自己的生死都已经漠不关心,何况其他.

　　他看着我慢慢的说:"那些天神对于你很重要吗?"我点点头,默默的看着他优雅行礼,转身走回.看着他的背影,我所有的愤怒消失了,心里隐约的想,也许我对他们的处罚,太重了.
　　我慢慢的落下来,魔力柔和,缓缓的问:"为什么你们会离开处罚之地?来到神界?一万年很快过去,我并没有消除你们的品级."因为有了情感,虽然处罚了他们三个,我却感伤他们曾经协助我的岁月,不愿意真正的严惩,到底,我不适合成为一个严峻的君主.

　　顶天魔王轻轻叹了口气:"是你要灭绝这个世界的魔生命吗?"
　　我点点头:"恩,在神的宇宙里,魔世界的存在必然以灭亡为结局,就如同我们的宇宙容不下神世界的出现.与其让这些魔生命在有了痛苦感知后灭亡,不如在混沌时代灭亡,他们的出现是个悲剧."
　　顶天魔王看着我:"纵然是悲剧,也有权利去体味,结束也好,灭亡也好,都只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谁又能永远不灭?纵然是神有着不灭的灵魂,也要面对遗忘的重生,为什么不让他们自己去选择?"

　　我低沉:"我不能,他们的出现是我的责任,如果是一个悲剧,我不能让这个悲剧进行下去,他们没有体味的机会,一旦真的成长,就面临着被消灭的命运."
　　顶天魔王:"所以你就让这些神来消灭他们?消灭这个刚开始萌芽的魔世界?这样的魔世界,在我们的宇宙里多么难得,相信你比我们清楚,按照法律,是需要保护的."在神的宇宙里,魔会受到保护吗?曾经是一只逆天狐的我,深知道各自的游戏规则和底线.

　　我疲惫:"你们是要保护这个魔世界而来的吗?是感觉到了魔世界的噩运而来的吗?"
　　三个魔王沉默,过了很久,一直没有说话的战天魔王慢慢的说:"不，不是.我们是感觉到了你的绝望赶来的."我呆呆的望着他们,拥有强大魔力的魔王,是有那个能力在我最绝望的大爆发时候感知到那种魔力爆发,虽然是以病毒的形式.

　　我呆呆的望着他们:"你们..."本来是来救我的吗?用魔力打通了一个通道赶到这里,是为了要救我于溃散中吗?

　　战天魔王垂下眼帘,优雅的银发在魔力中飘扬:"我们赶到时候,你已经离开,然后我们就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秘密,因为你的爆发,这个世界有了魔生命的痕迹.于是我们就想留下来守护这些生命,看能不能把这个世界转到魔宇宙.虽然作为待罪之身做这样的事情违反了魔界法律,既然来了,就这么办吧."

　　顶天魔王叹了口气:"我们没有想到会有神来消灭这里的魔世界,所以就战斗了起来.他们被我们封闭在魔力困境中睡眠,我们并没有打算毁灭他们,因为其中一个和灵心大祭司有相似的容貌,我想,他一定和你有关.实际上他们身上封闭着九成个神力,否则不会这么容易被我们打败."

　　应天魔王看看我:"最后来的天神,虽然封闭着九成神力,但是合我们三人的魔力才勉强困住了他,他在迷境世界的魔力迷宫找不到出路,但是元神无损.我想,他是你最关心的...他是魔尊?"我点点头:"神界清源真君,你们曾经见过的,那时候我失去了魔君记忆,和他一起出使魔界."如今想来,如同隔世般遥远的故事,那时候的三位魔王,神采飞扬,笑傲天下.

　　我看着他们:"让我带走他们.这里的事情,你们看着办.如果把这个世界转到魔宇宙,需要什么?"战天魔王:"需要使出移天魔境,我们三个正在储存魔力,能否成功,还未可知."
　　移天魔境要耗费巨大的魔力,在空间开辟出一个通道来将一个空间转移,怪不得进入这个空间时候感觉到那么凝聚的魔力,是凝聚了很久了吧?

　　"我们凝聚了三十多年的魔力,还远远没有达到.不久前魔尊到达,战天又受伤了."应天叹了口气:"你选择那个天神,其实...也有你的道理.我们比不上.也不算辱没你."神界第一战神,很抢手的,你们应该庆幸你们的魔君手快.

　　我伸出手释放出柔和的光芒,在战天的元神上盘旋良久,四人都默默无语,这样的情景,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他们都曾经是魔界风云人物,叱咤飞扬,转眼风雨凋零,从尊贵的魔王变成了苦囚,在苦寒禁地被放逐,漫长的岁月,罪名是反叛.
　　过了一会,战天点头:"已经很好了."

　　我终于忍不住:"为什么反叛我?"在被围攻时候我不问,在镇压的时候我不问,在处罚的时候我不问,因为那都是摆在那里的事实,至于原因,根本不用问.可是现在,我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那些协助我的几万年时光,虽然我没有情感,依旧信任,就象对灵心.所以那些背叛,不是不伤害我啊,尤其是当我有了情感,那种被背叛的痛苦,很折磨.
　　我不想回到魔界,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被背叛的阴影在折磨我,否则谁真的不愿意幸福的时候回故乡,回家呢?

　　三个魔王紧抿着嘴不言,我愤怒起来:"为什么背叛我?我对你们那么信任,你们和灵心,是我在魔界最信任的.虽然我那时候没有情欲,但是我不是没有感觉,我那么信任你们,甚至很依赖喜欢,你们却那样对我,为什么?我从虚空中诞生,和你们在一起时间最长,就算你们再无情,也不能对这么信任喜欢你们的我这么残忍啊?难道权力真的让你们不顾一切了吗?你们知道不知道,自从被你们背叛,魔界对我来说,冰冷如同死地,我是魔君,可以放逐你们,可是我却一直觉得,我被魔界放逐了,纵然有力量,却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你们背叛了我,毁了我的信任."

　　我有些想哭:"唯一维护我的灵心也死了.在魔界,满眼都是繁华热闹,满眼都是自己的臣民,我却如同住在冰雪之城,一切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
　　应天魔王:"是你先背叛了我们!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们的感受?反叛?难道作为魔界象征的魔君能被取代吗?难道作为拥有实际权力的魔王需要反叛吗?是你背叛了我们."

　　我困惑的看着他们:"我背叛了你们?"
　　应天魔王眼泪夺眶而出:"难道不是背叛吗?我们这么热爱着你,为你可以做那么多事情,可是你从来冰冷,没有感情,这些并不要紧,重要的是你一直在.整个魔界都热爱你,以你的开心而开心,以你的悲伤而悲伤.我们那么努力,就是为了让你始终无忧,纵然你不知道感情.可是有一天,你居然为了一个神界的神离开魔界,抛弃了所有你的臣民,难道不是背叛吗?"

　　他看着我,字字锋利:"灵心还帮着你隐瞒一切,你让我们一直被欺瞒,抛弃了所有人,抛弃了你的国家和责任,抛弃了身份和尊严...这不是背叛吗?成为一个神界的卑下的妖,卑微的放弃了你的尊严和身份,为了那个神的爱情,你...你..."

　　他背转身去,冷冷的说:"难道这样的背叛不算伤害吗?魔界魔君,受到所有魔的热爱的最美丽的陛下,那么刚烈的魔君,那么美好的魔君,要用那么卑微的方式得到爱情,要抛弃了所有的热爱他的臣民祈求爱情,你用你的痛苦伤害最热爱你的我们,难道不是伤害和背叛吗?"

　　我呆住了,几次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那是背叛,是背叛.

　　战天拍拍应天的肩,然后对我露出一个凄凉的微笑:"陛下,你不用太内疚,无论你信不信,那时候的我们感觉到了魔君城光芒的动荡,而你又将近一万年没有和我们见面,虽然灵心说你在修炼,但是我们依旧很疑惑.不过想来灵心是你信任的大祭司,而且他的忠诚我们深信,直到我们感觉到光芒的动荡,怀疑真相,所以才用那种极端的方式要了解真相.虽然可以解释说不是反叛,但是行为已经是反叛,所以服罪是应该的.至于那些反抗,不过是很多信任爱戴我们的将士的不了解,并不是真的要反叛.当然,我们也很感激你并没有处罚他们,这件事情没有牵连别人,你只处罚了我们,而且刑罚是最轻的,甚至并没有削去我们的品级."

　　我的心并不为他劝解的话而轻松,反而感觉到了痛苦,呆呆的看着他们.这三个少年,自我诞生后不久,就被挑选陪在我身边,拥有天赋和才能,经过努力成为我亲手授予品级的魔王,几万年岁月,虽然我无情,但是却没有感觉到寂寞,后来他们事务日见繁忙,可是依旧在疲惫时陪我解闷,而我因为他们的努力,可以悠闲的平静修炼.一直到我看着他们太忙太疲倦,选了祭司陪我,一直到灵心的出现,他们才不用疲倦时候还在我身边,才可以有自己的娱乐和生活.

　　虽然那时候我没有感情,可是却真正的信任依赖他们.所以背叛才那么让我痛苦,虽然我刻意忽略了那种被背叛的痛,可是始终不能原谅,所以才那么不留恋的离开魔界吧.

　　可是面对应天的指责,我无法反驳.他们并不知道我成为逆天狐来到神界,第一世就以毁天灭地结束,魔君的记忆失去了,所以才混混沌沌的在神界几生几灭,为着心里不忘的誓言苦苦等待.如果那时候还有记忆,我会回魔界,忍受着分离和爱情的痛苦,而不是惶惶然四处逃避追杀,混混噩噩的混日子吧.

　　可是我无法辩驳,背叛就是背叛,和失去记忆无关.自我离开魔界的那一刻起,背叛就已经成立.

　　顶天魔王叹了口气:"陛下,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现在来讨论也无意义.我们并不怨恨,希望陛下也能原谅.还是讨论一下魔世界的事情吧.这些天神,陛下可以带走,我们再凝聚百年左右就可以施展出移天魔境,那时候就可以把这个世界移走,然后我们会回到囚地,一直到刑期结束."

　　我点点头:"恩,我要先把他们带走.至于这个魔世界,要等一百年太久,我怕神界会很快发现,到时候就很麻烦.你们先等我一会,我把他们安顿好就过来,加上我的力量,移天魔境应能成功."
　　战天魔王:"陛下,你现在只能使一成的魔力,使用过度会发生危险."

　　顶天魔王想了想:"从神界入口会受到制约,从魔界入口不手制约,陛下不如返回魔界,然后赶来."我摇头:"那样的话,动静太大,会引起注意的.而且时间也长.我的魔力加上你们的魔力,可以支撑的住.要知道,就算只有一成的魔力,我也能单独使出移天幻境的.我以前就没有想到利用通道使用移天魔境可以转移这个世界的方法."

　　打出通道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使出移天幻境也没那么容易.但是最重要的是,那时的我,并不太在意这些生命萌芽的世界的归途和方向吧?很多时候,我依旧是无情的.

　　我带着已经昏迷的四个大天神,悄然离开了游戏世界,离开了战天,回到了房间.镜子谨慎的问我:"你不打算和杨戬说这件事情吗?"我想了想:"还是不要说了.他是神界的执政官,这件事情牵连太大,他知道了并不好,还不如我们就这么悄悄结束了.你也不要让乾坤知道,等事情结束,我找时间悄悄告诉宝宝,想来他不会再说什么."

　　镜子:"使出移天幻境很耗费魔力,那可不是一个神或者魔,那是一个世界啊.你只有一成魔力,能支撑住吗?"我自信:"能,何况还有魔王们帮忙呢.不过镜子你最好留在这里,免得他们醒了出乱子,我一会就会回来,你知道有时间差的."
　　镜子拒绝:"不行,我还是和你一起比较好.恩,你用魔法让他们睡熟点,我们一会就能回来."好吧,其实有镜子在旁边,对于移天方向还是有帮助的.

　　再次回到游戏世界,我谨慎的封闭了游戏世界的入口,三个魔王已经等在那里,魔力凝聚.我看看他们,露出微笑,然后走上前去,轻轻的拥抱,低声说:"我会回去,我们还会经常在一起.我还会为大家唱歌跳舞."不说对不起,那太轻.
　　应天魔王的眼泪流了出来,哽咽:"其实...我从没怨过陛下..."我用袖子擦他的眼泪:"还是叫我君不羁,呵呵,对了,我已经不是魔君了呢.爱哭魔."

　　年少时光,那些记忆永远不灭,正因为珍惜吧,所以才更加用冷漠来伪装,如今就象天忽然明亮,那些阴翳已经不见,心就一下失去了寒冷,那个刻意忽略的角落,春水花开.

　　战天魔王用力拥抱了我一下:"其实在放逐地修炼也有好处,我的魔力提高的非常快."顶天魔王轻轻笑:"好了,别浪费时间了,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