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情谱》凡楼

12、4-2

　　天上掉馅饼，并且恰巧砸在你身上，归你一人独享，是什么感觉？纪纲现在尝到了，想一想，这个比喻用在此处并不恰当，用意外之喜来形容应该更为恰当。
　　他的好心情庄子里的伙计都感受到了，为什么呢？因为从他进门嘴就没有合拢过。相比之下，何掌柜心情就不太好了。他哭丧着脸，向纪纲汇报庄子里发生的大事：
　　“少爷，发生大事了，昨天下午，庄子里的几个大客派人来说要把帐上的钱全部兑走。您当时不在，我不敢做主，所以让他们今天再来。如果这笔银子没了，我们总号的生意很难做啊。”
　　纪纲难得的好心情就这样没有了，他想了想，回头问道：
　　“你知道他们打算拿这笔银子做什么吗？”
　　“听说是去帮衬那家新开的钱庄。”
　　“……”
　　何掌柜看着纪纲沉默的身影，巴望着他能想出什么良方，解决眼前的困境。在他心中，只有纪纲在，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你别担心，出去忙吧。”
　　何掌柜张大眼睛，啊，这样就完了。可是少爷好像没说怎么办咧。
　　“可是，少爷……”
　　“暂时别将这件事对外公布，影响了庄里的生意。”
　　“这是自然，不过，少爷……”
　　“有什么事到府里找我，我出去一趟。”
　　纪纲打断他的话，迈步出去，何掌柜郁闷了，少爷，你走之前，好歹告诉我下一步该做什么呀？兑还是不兑，这是个问题？
　　纪纲一路上告诉自己，不要动怒，等见面问清楚了再做处理，可看见那人悠闲的模样，还是动了气。
　　“侯爷，你今天真是好兴致。”
　　李谱初次承欢，在床上修养了三天，才下得床来。这会正想着这个人，他就出现了，心里又怨又气，语气像极了怨夫：
　　“你不在家看着你的庄子，来我这里做什么？”
　　“昨天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纪纲说完这句话，察看他的表情，李谱心里打着鼓，莫不是昨天那荒唐事？想着想着，他脸上顿时失了镇定：
　　“你都知道了？！”
　　竟然被发现了，他堂堂侯爷竟然被当成女人，从今以后，这面子往那里搁啊。
　　纪纲会错意，气急问道：“侯爷，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昨天的事你又做何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
　　我都被你怎么怎么了，要解释也该是你给我吧。
　　“当你告诉我那个人是周远平时，我以为你会帮我。看样子，我错了。”
　　纪纲握紧拳头，眼内冒出熊熊怒火，恨不得将眼前的美男子焚烧干净：
　　“当日我们有过契约，我将庄里的二成收益给你，你助我扫清障碍，重振纪家，你全忘记了吗？”
　　李谱总算明白他在说什么，他努力压下怒火告诉自己不要生气，纪纲却不肯罢休，继续火上浇油：“我以为我们就算不是朋友，也该是利益一致的伙伴。是我错了吗？”
　　“放肆。”
　　李谱冷着声调，气的全身发抖：“纪纲，我平时太纵容你了。你有没有想清楚，你是什么身份，竟然在这南阳侯府大声喧哗。你还有没有分寸，懂不懂王法？”
　　李谱在纪纲面前一向温文，这么大声还是头一次，纪纲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李谱又道：
　　“纪纲，你若是为昨日周远平之事而来，那我告诉你，这事我也是刚刚知道。方才我正准备邀你过来，你却无端端跑来大骂一通，你，你，你很好……”话没说完，被气厥过去。
　　纪纲是直肠子，话在心里憋不住，知道李谱也是刚刚才知道，心里愧疚，乍看见他晕倒，吓得不轻：“你，你怎么了？”
　　李谱脸孔绯红，纪纲推他，他没有反应，这可把纪纲急坏了，侯府的下人训练有素，一盏茶的时间请来了大夫。大夫检查完李谱的身体，安慰纪纲几句，说是太过劳累才导致晕倒。
　　旁边的小厮插嘴道：“前几天侯爷生病了，他都不忘批阅公文，今日病才刚好，不知道怎么又晕倒了。”
　　原来这几天他正病着，自己这么无端发怒，难怪他会生气，还气的那么厉害，纪纲心里更愧疚了。
　　小厮又道：“侯爷生病的时候，胃口不好，不肯吃东西，这次病的不轻，才三天就瘦了一大圈，这可怎生是好。”这番自言自语落入纪纲耳里，他全身一震，缓缓低下头去。小厮悄悄给那大夫使了个颜色，大夫心领神会，连声叹息：
　　“积劳成疾，若再饮食无定，身子怎么吃得消……”
　　纪纲抬起头来，眼内闪亮：“我在这里住下了，他什么时候病好，我什么时候离开。大夫，有什么要交代了吗？”
　　大夫细不可见的扬扬眉，似乎对眼前的结果十分满意。纪纲只想着快些治好李谱的病，根本没发现那里不对劲。
　　小厮领着大夫出门，离房间远了，小厮从袖中拿中一锭金子递给大夫，笑道：
　　“先生做的很好，这是侯爷的赏赐。今日之事绝不可外露。相信先生不会让侯爷难做。”
　　大夫笑着点点头，等到小厮走开，才敢擦去脸上的汗水，哎，这年头赚钱不易啊。
　　纪纲拧起帕子，擦去李谱脸上的汗水，低声道着歉：
　　“我今天脾气太坏了。把你气成这样，你别生我的气。”
　　这些示弱的话，换在平时，他绝不会说，今日趁着这人昏迷，一古脑的全说了：
　　“我这人不会做生意，这些年若不是仰仗着你，纪府的家业也不会重新做起来，我太依赖你了，有什么事发生总想着你会帮助我解决。今天我一听说那事，就想着找你，快马赶来你府里，却看见你一点都不着急，心里很生气，说了重话。却没想过，你也和我一样，会生病，会疲累，会难过，会生气……你醒醒吧。我再不那样了。”
　　“……真不那样了？”李谱总算“醒”了过来，有气无力的声音让纪纲更加自责，他发誓道：
　　“若我再那样，随便你处置。”
　　李谱虚弱笑道：“我要罚你，我被你气成这样，什么时候我病好了，你才准回家。”
　　“好好，你说怎样就怎样。”
　　可怜的纪纲浑然不知自己掉进一个狩猎陷阱，一步步被眼前人蚕食掉。等到发现时，已无回身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