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阳春白

2、第 2 章

　　那时，奕从未想过他对天是抱着怎样的感情。这个问题似乎还没有早上吃什么来的重要。因为，他们一直相依为命，而他从未想过会有什么人（妖），介入他们的生活。

　　事实证明，妖无远虑，也是会有近忧的。很久以后，奕无数次假设，如果他能早一点明白自己对天的感情，如果他能早一点对天表白，那么一切都会是不同的。可惜，如果永远都不会存在。

　　东方皓出现的那天，奕正在试吃天新研制出的南瓜粥。南瓜的香甜混合着糯米的绵软，温热的粥沿着食道滑入胃。瞬间就烫平了每一个褶皱，仿佛所有的渴求都被安抚，奕满足地叹了口气。

　　天微笑着端详着奕。他并没有一起享受美食。与贪图口福的奕相比，天更喜欢从奕的满足中攫取成就感。当奕发出深深的叹息时，天也笑得眯起了眼睛。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有外界生物进入了亦山。天皱了皱眉头，“有人来了。”
　　“嗯？”奕正努力伸长舌头，把最后一滴粥从碗底刮掉。
　　“你是说，有人进山了？”
　　“天啊，竟然会有人来，还不止一个，真是稀奇。”奕的大眼闪闪发亮，显示出主人的兴奋。
　　“天，我们去凑凑热闹吧。”奕撒娇的拉着天的衣摆。
　　“这——，也许会有危险。他们似乎非同一般，有很强的气场。”天又皱了皱眉头。
　　“呵，几个人而已，能有什么能耐。去啦。”奕觉得天是危言耸听，颇不以为然。他几次下山，都是去周围的小镇，见过的人都是最普通不过的百姓，所以觉得人也不过如此，比妖的本领差多了。

　　天向来是顺着奕的，不忍扫了他的兴致。再者，他深知奕的孩子心性，想来自己是阻止不了他的，不如陪他走一趟。如果遇到了危险，还可以保护他。于是，宠爱的抚着奕的头，“好吧，我们去看看。不过，你要听我的话。”

　　奕雀跃的点了点头。拉着天，施了隐身术，快速循着气场找去。

　　很快，他们就看见了十数个身影。
　　一群年轻的男人骑在矫健的马上。为首的那个，高大魁梧，头发松散的绾在脑后。天庭饱满，一双凌厉的丹凤眼，挺直的鼻子，微抿的嘴唇有着坚硬的线条。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充分显露了他的尊贵与霸气，而一身黑色贴身的猎装使精壮的躯干和隐隐鼓起的肌肉展露无疑。

　　这个人不简单。亦山周围遍布丘陵，偏远而路途艰险，要想进入，十分不易。衣着华贵，下属训练有素，能来这种地方打猎且的人，身份一定不低。有天暗自在心中评估。

　　就在他思考的这段时间，那个男人已经收获颇丰，没有一支箭射空。奕有些按耐不住了。他大条的神经没有预知到一点危险，相反，奕正因为遇到了对手而血液沸腾。他决定戏弄一下那个人类。奕现出原形，在天还来不及阻止时，迅速飞了出去。

　　那些人很快发现了他。一只羽毛艳丽的大鸟，迅猛的飞过来，挑衅似的在他们头顶盘旋两周，又不急不吁的飞向远处。
　　“看它不凡的气质，一定是只祥鸟。王，这是上天送给大王的礼物。”人群中有人激动的叫嚷。
　　那个被称作王的男人轻挑了下嘴角，“哦？我倒是觉得它在挑战我的威严。”说话间，开弓发箭，连连射向奕的翅膀，显然他想捉活的。
　　奕敏捷的左闪右避，灵巧的躲过箭枝。时而冲高，时而低徊，不时向天隐身的方向送出一记得意地眼神。
　　而天却暗暗心急，他看到那个男人眼中积聚起越来越凛冽的杀气，奕在玩火！就在这时，只见那个男人把弓丢向身后，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把银色的武器。就在天和奕愣神的片刻，一颗暗器飞射出来，只听见一声肉被穿透的闷响。奕挣扎着跌落在地上。
　　有天被前所未有的恐慌包围，他解了隐身术，朝奕飞奔过去。

　　“奕！”有天扑跪在地上，小心的把奕抱在怀里。
　　“你怎么样了？很痛吧。忍一忍，我这就带你回去疗伤。”

　　“哪里来的刁民？敢私拿王的猎物。”
　　天抱着奕站起身，对着王行了个礼。
　　“王，小民无心冒犯。这只鸟是小民的爱宠，饲养多年，感情深厚，如同兄弟一般。请王放过它吧。”

　　王俯视着站在马前的少年。刚才看着他由丛林飞奔而出，纤弱而柔韧。等到他抬起头，霎那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他的眼神不卑不亢，宛如雨后初晴的天空一般干净，透明。他望过来，每个人都觉得那对眸子中只有自己。柔和的目光，如一股清泉流过心头，让人浑身舒畅。
　　王跃下马，走到天身旁。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你知道我是谁？你是什么人？”
　　“小民名天。久居深山，孤陋寡闻，请王恕罪。”
　　“呵呵。我是乌东的王，东方皓。”东方皓的手自天精巧的下颔滑向粉白的脸颊，享受着指尖细腻的触感。
　　天没有避开，神色平静，却让人生出不忍亵渎的心情。东方皓恋恋不舍的收回手指。“天，我放过你的宠物，你怎么谢我？”
　　“鸟儿需要马上包扎，如果王不嫌弃，请随天去寒舍饮杯水酒，歇息片刻。”
　　“哦，你想这样打发了我？”东方皓挑眉。
　　“不敢，只是疗伤要紧。其他，悉听王的吩咐。”
　　“好。”
　　东方皓翻身上马，又长臂一捞，把天和奕抱在马前。“你指路吧。”

　　天驱动法术为奕取出暗器，又细细包扎起来。他小心的把奕放在床上，低声说，“好好休息，不要妄动，一切由我解决。”然后施了个催眠术，走出内室。

　　东方皓坐在依潭而建的凉亭里。小酌着天送上的梅子酿。入口酸，回味甘，生津止渴，口感清冽。
　　“味道还好，这是什么酒？”
　　“这是小民自制的梅子酿。”
　　“你会酿酒？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居住在此？”
　　天粲然一笑，两弯新月让东方皓有了片刻的恍惚。
　　“小民是个孤儿，自幼为一个道人收为徒弟，抚养成人。师傅带我来此地清修。是他给我起了名字，又教我习字、酿酒等技艺。他，前年病逝。我和奕，就是那只鸟相伴生活至今。”话到后面，语调愈加低落，眼里也蓄满泪水。
　　东方皓原本紧盯着天的脸，试图找出说谎的痕迹。然而，在看见天的悲伤后，所有的不信任和疑虑都消失殆尽，他的心突然变得柔软。
　　“一个人生活，很孤单吧。”天诧异的听出东方扬的声音里竟然留露出一丝温柔和关心。呵呵，好骗的孩子。再次打量着东方皓，英武、年轻的面容，高大、强壮的身材，到底还只是个二十余岁的青年。

　　想到这里，天又笑了。一缕笑纹爬上嘴角，然后那个笑就像涟漪般一圈圈荡开来。所有的悲伤就消融在这个笑里。对于东方皓伤害奕的怨气也随着这个笑消散。

　　东方皓又一次看呆了。饱满而微微嘟起的粉嫩唇瓣，挺翘、精致的鼻子，还有那双因为笑容而风生水起的眼眸……
　　东方皓觉得有点窒息，随之而来的是，满满的想拥有这个妙人儿的渴望。想像攻城略地一样占领他的一切；让他所有的情绪只为自己波动；还有他的笑，也只能属于自己。东方皓觉得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渴望着。
　　他伸出手，摩挲着天的嘴唇，眼神危险而魅惑。另一只手迅速拉过天的头，一口咬在那看起来来无限美味的唇瓣上。尔后，含住下唇用力的吮吸着。清甜的，淡淡的桃花的香气在唇齿间漫延开来。很满意天的柔顺，把他圈在怀里。
　　“和我一起回去。”
　　“是建议吗？”平静的语气。
　　“呵呵……”东方皓低低的笑了，“不，是命令。”
　　“哦。”依旧波澜不惊。“我要带着奕。”
　　“那只鸟？可以。”
　　“静天，你的新名字。赐姓西门。”

　　是在宣告对我的所有权吗？有趣。“谢王上。”被人渴求的滋味不坏。也许是时候出去走走了。天决定加入这场游戏。

　　简单的收拾行囊，悄悄为本体设下结界。天抱着奕，靠着东方扬温热的胸膛，踏上去王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