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病》凉薄初

1、一、二

　　一、
　　“却病，你听。”泛音递给我一只大大的海螺，“放在耳边，会听到大海的海浪声。”
　　我刚刚被她从床上拽起来，迷迷糊糊的。
　　海螺一放到耳边。巨大的波涛声立刻汹涌而来，铺天盖地。清冷略咸的海水似乎砸向了我，瞬间清醒。
　　“怎样，怎样？”她兴奋地拉住我，“听到没有？”
　　“有。”我点头。
　　那个海螺很大，十岁的我必须用双手握住。
　　它的上面有细碎的花纹，黄色的，像遗失的阳光。表面像砂子一样粗糙，摸上去很舒服。
　　“是持平哥哥送给我的。”泛音粉扑扑的小脸上散发着桃花般的光芒。用桃花形容一个九岁的小女孩或许很奇怪，可她确实如桃花一般粉艳。艳到骨子里。这使她特别讨人喜欢。
　　门被人打开，一个慵懒的女人倚在门边看着我，骨节突出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燃烧的香烟。
　　“却病，快起来吃早餐。”封谷吐出一口烟。
　　“阿姨。”泛音甜甜地唤了一声。
　　“唔。”她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泛音你有没有吃早点呢？”
　　“还没有。”
　　“那就一起吃。”封谷看向我，“却病，我要在十五分钟后看到你在饭桌旁。”
　　我点头。
　　封谷转身走掉了。
　　“却病，你妈妈好酷哦。”泛音的眼睛湿湿的。
　　我从床上下来，穿衣服。
　　我转身看到床边的海螺，拿起来摸了一下，递给泛音。
　　“这是给你的。”泛音眨着明亮的双眼看我，“持平哥哥给了我两个，他说其中一个是给你的。”
　　“谢谢。”我将它收起来。
　　洗完脸回到桌旁。封谷已经叼着烟在给泛音倒牛奶了。牛奶是专为她买的，我从来不喝，那种气味太难闻了，我无法忍受。

　　二、
　　八岁时，封谷把我从孤儿院领了回来。那时她才只有二十五岁。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在我下午睡在河边的时候跑来和我说话，晚上院长就告诉我她要领养我。对此，我并不抱任何幻想，我早就被人领养过几次，每次新鲜劲过后，他们都会开始变得不耐烦，最后把我送回孤儿院。这不能怪任何人。我是个干净清爽而漂亮的小男孩，每个人第一眼都会喜欢上我，可是相处时间一长，他们便会发现我的阴郁，阴沉到骨子里的气息。没人会喜欢一个阴沉的小孩。
　　封谷和我一同生活了一个月。一天晚上，她坐到我面前。
　　“却病。你不是个小孩子。”她烟吸得很凶，总是面容模糊地隐在一片青灰色的烟雾中。
　　我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说出下面的话。意料之中的听了数遍的话。
　　可是，她却没有再讲下去。而是看着我的脸，吸完一支烟。
　　“你要送我回去。”我用陈述的语气说出本该是问句的话。
　　她摇头。
　　“既然你不是小孩子，那我就用成人的方式来和你相处。”
　　我略有些吃惊。没想到她仍要我。
　　“我一直没要求你唤我作‘妈妈’，现在看来更是没有必要。直呼其名便可。”她又点上一支烟。
　　我点头。
　　“你知道，我并没有结婚。所以有时会有男人来。我会需要。你明白吗？”她在一片烟雾中直视着我。
　　我点头。又点头。
　　现在想来，这或许是我首次接受到的性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