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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镯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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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茶楼见面后,已过去半月有余,胤禟再未找到机会得见敏儿。每日从上书房出来便去那茶馆二楼候着,小禄子话已带到,福五那奴才嘴巴也甚严,多余的话一句不肯说,只说九爷的话都已转达,格格说知道了便没了下文。
这天,九爷照例来到茶馆二楼的小包间,品着茶,手里把玩着敏儿给他的荷包,敏儿,敏儿,你这折磨人的小丫头。想他这堂堂的皇子阿哥竟被这比自己小上五岁的女孩迷的失魂落魄,若是被八哥和十弟知道了,还不知怎么笑话他呢。她可是在自己身上下了蛊么?从第一次见面,他便再也忘不了她,一心只想能天天见着她。那日小禄子从福五嘴里打听到敏儿忽生急病,昏迷不醒的消息,他便觉着自个儿的心如同插了把尖刀似的,痛得滴血。他记得她说过佛珠是保她平安的吉物,若是自己早点还她,她又怎会生这场大病,再悔再痛,却不能去看她,徘徊在马齐的府外,他恨不能飞檐走壁。那天他第一次虔诚的去拜了佛,只盼她能早点醒过来,可小禄子一连三天带回来的都是坏消息,他惩罚似的狠狠的喝酒,醉了心里便可麻木些,那痛感也会钝一些。第四天是太医说的最后的期限,她终于醒了,他的心也随着一并醒了过来。晚上皇阿玛把他召进宫,本是要训斥他。康熙知道这老九平常最是放荡不羁,不曾想几日未见他竟憔悴不堪的几乎辨认不出,便也不忍再加责备,只当他是病的难过心里不痛快,关怀了几句又让太医把了脉方才着人送回府。
敏儿病愈已有近半月,却久久不见她再出府。胤禟本是个风流之人,建府后接二连三的娶了五位侍妾,可没一个曾令他这般惦念,他虽已不是纯清的少年,对敏儿却不曾有过僭越的想法,心里头只想能常看看她,拉拉她的手便已知足。他却不知这便是情之所钟,身不由己。
外面忽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雨势越来越大,茶馆门口挤着好多避雨的人,今天他只带了小禄子一个奴才出来,看到雨总不见停,小禄子只好冒雨回府取伞叫马车。胤禟站在雅间的窗前,看着那些路人在雨中行色匆匆,今日看来又是白等了,心中甚是惆怅,从怀中掏出那只还带着他的体温的镯子,这镯子本想那日便送给她,却一直没得机会开口。他记得第一次在街上遇到敏儿,她的手腕上乱七八糟的套着各种式样的手链镯子,回去后他便找了这京城最出名的首饰工匠,用他能找到的最好的翡翠,宝石作镶嵌,打了这只金镯子。只不知这镯子的主人何时才肯现身相见。
小禄子久等不回,九爷心下烦闷,不顾雨还下着,便走出茶馆。幸好雨已经不像先前那么大了,胤禟今日连帽子也未带,雨水顺着他的头顶流到脸上。大雨将地上的尘土洗刷的干干净净,空气中传来阵阵清新的花草气息,深深地吸了口气,心境便也略微开朗了些。
“胤禟!”背后传来的正是他魂牵梦系的敏儿的声音,还有谁的声音能像她那般娇柔清脆。胤禟心中瞬间溢满了喜悦,立刻回身望过去,来往的行人不多,却寻不到他心中渴望的那个娇小的身影。难道是幻觉么?那声音却又那么真实,除了这丫头还有谁敢在这大街上直呼他的名讳。他立在原处找了很久,失望沮丧至极,想来是自己太思念她了,以至于脑中总是浮现她的音容笑貌。刚打算转身离开。
“胤禟!”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他动作敏捷的顺声望去,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旁边的一家小店中。他疾步走进那店中,还未来得及看清环境,只听身后侧有人“啊”的一声大叫,胤禟并未被惊吓到,只是转过头来看向这边,敏儿很是挫败,从门后慢吞吞的走了出来:
“你怎么都不害怕的呢?真没劲!”那丫头原来是想吓自己。胤禟无奈的笑了。
“你的声音这么得好听,有谁会怕呢?”终于见到她了,今日她并没女扮男装,而是换了身丫鬟的行头,梳了个可爱的丫角髻,越发的俏丽清纯。
“切,油嘴滑舌!想不到你还挺有情趣的,竟喜欢雨中漫步。”小丫头嘴里就没吐出过什么赞他的话。看胤禟一头一脸的雨水,甚是狼狈,敏儿便拿出自己的丝帕递给他,
“快把头发擦擦,淋雨水会生病的。”他比自己上次见瘦了很多,心下不忍,声音便格外的温柔。那小禄子说的恐怕都是真的,可他又何苦对自己这般用心,谁知道今后皇帝一句话会把她指给谁呢。
胤禟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瞬间又被他惯用的玩世不恭遮掩了去,“不如你帮我?”说着便走到她跟前蹲了下来。敏儿见他像个无赖的孩子般,还把那一半光头送到她面前。看得她又可气又可笑。有心气气他,便“嗯”了一声,打开手帕,似乎是要帮他擦拭,却把手帕往他头上一蒙,顺手还在他光光的前脑门上敲了记毛栗子,转身朝门外逃去,胤禟早知她不会那般乖,一伸手便把她拉住,另一只手则把头上的手帕拿下来。正待说话,却听有人高声叫道:
“你二人可是有东西要当?”原来这是家当铺,他们两人目中无人的“卿卿我我”,那戴眼镜的老头早看得无法忍受了,心中直叹世风日下阿。“如若没有还请不要打扰小店做生意!”
“爷我。。。。”九阿哥哪曾受过这般慢待,正要发作,敏儿拉了拉他的袖子,打断他的话:
“我们还是回茶馆吧,阿布扎和福五还在那儿等着呢。”一句“我们”把九爷叫得心里舒服的紧,不再理那掌柜的,拉着敏儿的小手走了出去。
敏儿今日趁着额娘出门偷跑出来见胤禟,小禄子的那番话却是起了关键作用,胤禟他为了自己生病的事情如此自责,就是可怜他这分心,也是应该见一面的。
小禄子已经拿了伞回来,见主子似是淋了雨,脸上却一扫多日的阴霾,牵着那毓敏格格的手走进茶馆,阿布扎和福五也凑了过来,看到两人这般情景,都低垂着头,装着视而不见。三个奴才忠实的守在茶馆雅房外。
胤禟见敏儿已不再抗拒他拉着手,便更是大胆,在桌前坐下也不愿放开,一边握着敏儿的手放在茶桌上,一边从怀中掏出那个金镯子套在她的那只手腕上。敏儿把手腕挪到眼前细细打量那镯子,黄金的底座,红绿蓝三种颜色雕琢的一般大小的宝石均匀的镶了一圈,正中嵌着一块拇指盖那么大小晶莹剔透的碧绿翡翠,一看便知不是等闲之物。胤禟果然是财神爷,一出手便是极品。那手镯敏儿一见便很喜欢,但如此贵重的东西她又怎能接受。她慢慢的把那镯子退了下来,又递回给九阿哥。
“胤禟,镯子还是还与你吧。”胤禟神情一暗,并不伸手去接。“对我来说它太贵重了,恐怕只有九阿哥的福晋才配收这样的礼物。”虽明知道这样说胤禟定是要不高兴的。可是自从听福五说起他家中已有五个老婆,虽是知道这对他们皇子来说是再普通不过得,心中却无法认同。她即不愿意承认自己对他也有着一丝丝的好感,却又计较他的风流多情。这样的矛盾心理使得她对胤禟的态度也是忽冷忽热的。
“你若是不喜欢扔了便是,给出去的东西就不是我的了。”胤禟不同往日的温柔,声音冷淡而不耐烦。一向不曾见过他这般冷言冷语的对待自己,敏儿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轻咬着下唇瞪着他,只见他面无表情的并不看她。敏儿心口一痛,将那镯子放在桌上,扭头便走,待她冲出雅间的房门,三个奴才还不知怎回事,福五和阿布扎赶紧跟了上去。敏儿走出茶馆,便忍不住掉了眼泪,心中委屈的要命,想拿着帕子擦眼睛,才记起前头胤禟并未把手帕还她,便拿手胡乱的抹了抹。没走出几步,只听咣当一声,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在她眼前滑了个弧线坠落在地上,正是那金镯子,镯子上的宝石依旧闪闪发光。敏儿回头看去,只见胤禟站在窗前,冷眼瞪着她。他竟这般任性,脾气又如此的大,足见之前他对敏儿已经是相当的克制了。不再看那镯子,敏儿径直离开了这是非之地,心中暗自决定今后再也不要见胤禟了。
看到敏儿终究没有停留,胤禟颓然的瘫坐回椅子上,自己这是怎么了,一听她不愿收这镯子,又听她说应该送给自己的福晋,便觉得自己的一片心在她眼里便如垃圾似的,心下异常恼怒,竟然忍不住在她面前发了脾气。刚刚她回头时,脸上竟是挂着泪,目中尽是决绝。他们之间好不容易才有了些进展,却又全都被自己毁了。小禄子见主子和毓敏格格这番闹,知道爷正在气头上,驱散了那些看热闹的人,把镯子检回来却不敢立时交给九爷,只是站立在一旁不敢多言。
胤禟不愿回家,去了京城最红的妓院翠云楼买醉,老鸨一看他的衣着便知他乃富贵之人,找了妓院里头牌的姑娘出来伺候他。那胤禟就是想把自己灌醉,一杯接着一杯的,头脑已经开始有些混沌,刚刚的情形却依然无法忘记。他看也不看那伺候在旁的青楼女子,只是拉着她的手,嘴里嘟嘟囔囔的念着:
“我这般在意你,捧在手心里怕把你摔碎了,含在嘴里又怕化了,可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我对你的这份心,除了你还有谁配,你说还有谁配那镯子,你却把我家中的那些个入不得爷的眼的女人抬出来。。。”那女子被他拉着手,耐心的听着他发泄。看不出这公子爷竟是个痴情之人。
“公子,您那心上人恐是在吃醋呢。她怕也是在乎公子的。”
“吃醋,她为什么要吃醋,只要有她,其他人我又怎么会放在眼中。”
“公子,这您就不懂了,虽然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平常的,可女人总归只有一个男人的,妻妾之间争风吃醋那也是常有的。”那女子婉婉道来。
“是吗。。。爷怎么不知道。。。”
那晚胤禟便留在了这名叫柳凤儿的女子房中,第二日清晨醒来,胤禟只觉头疼欲裂,自己只穿了里衣身旁还躺着个女子,才知自己荒唐一晚。留下银票,他头也不回得离开了这烟花之地。
小禄子正着轿子候在门外,看到九爷出来,忙迎了上去。回到府中,胤禟便一直待在书房中,昨夜那女子的话不断在他的脑中回荡着,敏儿是在乎他的,所以才说那些话刺自己?如果真是这样,那本是好事,可如今他已把她彻底得罪了,她那般娇滴滴的人儿,有谁会舍得跟她发脾气,自己昨日可是鬼迷了心窍,现在却该如何收场呢。
“小禄子!”
“爷,奴才在这儿呢。”
“镯子你可捡回来了?”小禄子一听就知道九爷气消了,忙把镯子呈了上去。
“爷,昨日晚间您在翠云楼的时候,奴才擅自斗胆去了趟马府见到了福五。”抬头看看主子正等着听他的下文。咽了口吐沫,说道:“福五跟奴才说毓敏小姐昨日回家后便把自己关在房里,一直在弹琴吟曲,连晚膳都没出来吃。”听到这儿,胤禟再也忍耐不住了,他站起身,把书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横扫到地上,瞬间书房便一片狼藉。小禄子不敢再多言,避让在一旁等着九爷吩咐。胤禟跟自己生着气,暗骂自己虽是在意敏儿,却每每令她因自己不开心。如果早识得敏儿,他便是一个都不娶又有何难,八哥既然能为表妹拒绝皇阿玛的指婚,自己又有何不能。他又是懊丧又是彷徨,只怕敏儿再不会原谅自己。
小禄子见那九爷的神情,便已知主子的心意。若是自己能帮着主子化解了这矛盾,那该多好。九爷因着昨日宿醉,告了假在家休息,小禄子得了个空又跑去那马齐府上找福五,他早就摸清了福五的脾气,虽然好财胆子却又不大。
等了半天,福五方才走了出来,一见是他,无奈的摇摇头,说道:
“我家主子连九爷都不准我提,我可是没办法了。”小禄子早料到这些。
“你也不用再提九爷,只需格格下次出门前给我送个消息,咱做奴才便要替主子分担烦恼,九爷和富察格格一场误会若是能解开,岂不都好。”说着递上一张银票。福五有些犹豫,主子的意思他也捉摸不透,初时他以为那九爷便是格格的心上人,昨日见两人本是好好的,后来又跟乌眼鸡似的。格格今日心情也甚是不好,不知是不是为了小禄子说的误会在烦恼。那银票一看便知面额不小,颇为心动,便伸手接了过来,说道:
“我自是愿意帮主子分担烦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