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涩年华》豆豆豆蔻

4、向阳（上）

　　她只记得，那年夏天的向日葵，开得很美。
　　——题记
　　一
　　穿过学校那条小道，左拐到白色的教学楼上到二楼最左边的那一间，就是她的教室了。白亮的墙壁，左边向阳的大窗户，很明亮。每天早上她总是第一个到，拉开深绿的窗帘布，让阳光照进教室。清晨的阳光是美好的，有一点刺眼，温度懒懒地传到皮肤深处，让人很舒服。
　　十几分钟，人便多起来，熙熙攘攘，打闹跑跳。而她只是坐在位置上静静地看书，齐肩的发披散着，只有一只向日葵的发夹将额前的发束起。阳光映得她的脸苍白，神情专注。
　　男孩一直躲在门外看她，她的一举一动，他都在认真地用眼睛记录。有时也会羞愧地低头，他总觉得自己像个小偷，可又忍不住想要注视，他多不希望打扰她。
　　教室里的人发现他，一大群男生嬉笑推扯着他，不时发出怪叫和口哨声，男孩被他们闹得红了脸，慌张地跑回教室，他生怕她会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其实她根本没有抬过头，那样的吵闹，对她只是风一样的声音呼啸过耳，她的世界太静溢了。
　　可孩子们总是喜欢热闹。于是，走廊上开始传出阵阵的声音——周洋喜欢莫小梓！一声高过一声，知道所有教室里都探出了几个脑袋，那群顽皮男生们才将喊声改为大笑声。几个男生还硬将周洋拉出了教室，塞到了莫小梓的教室门前。
　　可谁也没料到，她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站了起来，走到门前将门“嘭”地关了起来。这一刻那群孩子楞住了，包括他——周洋。十二岁的男孩仿佛被怔住，随即哄然散去。只有周洋，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这样的举动，让他的心仿若有一千只蚂蚁在爬，很难受。
　　那道教室门，被莫小梓关上，就如同莫小梓的心门，从此对周洋关上。
　　这是十二岁那年发生的故事，夏天，院子里的向日葵艳放。
　　很多年之后，周样回忆那时的莫小梓，白色的T恤，浅灰的七分裤，那样决绝地站起身，用手将门关上。他一直不明白，为何那时莫小梓那样轻易地关上心门？他不知道，莫小梓一直有段故事，藏了好久，蔓延了整整二十一年，直到她25岁那年，才戛然而止。

　　她和父母住在母亲的单位机关院里，从小就跟随院子里一帮同龄人疯闹，童年的日子是伴随着父母的骂与朋友的欢笑走过的。那一群很好的朋友中，就有他。
　　他比她大一岁，从小就是竹竿，瘦瘦高高，眼睛极度近视，摘下眼镜眼睛就成了一条细缝。他们吵架，却也是好伙伴，可最让她气愤的是她把他当哥们，他却老当她是小丫头。那时大咧咧的孩子们什么都不懂，对他亲切的感觉，她一直带到小学四年级。
　　可是有一天，她突然发现，一切都不对了，她那么希望他们可以永远在一所学校，一个地方，不要分开，跟大家一起永远不相离。
　　她从未意识到那种感觉是什么，她也不想去理清。于是原本因父母繁复的争吵而大变的性格，更加沉静，她不笑，不闹，不吵，对所有人都关上心门，只有他，才能搏得她的笑容。
　　那时她爱惨了院子里那满花坛的向日葵，金黄的颜色，面庞的方向，永远向着有阳光的地方。她的面庞因总是躲避太阳而苍白淡漠，母亲总是买回整瓶的补药，想要增加她脸上的血色，她不喝，依旧躲在家中看着不同国籍的小说。
　　她唯一与太阳的接触，就是在向日葵前，不，那也只是让背影投诸。
　　她生日时，他送了一对向日葵的发夹，他的理由让她哭笑不得，他说她太迷恋那些向日葵了，要是哪天它们被砍掉，那她可能也会随之而去。
　　说的时候扶了扶眼镜，然后离开。
　　她在家里，用手静静地抚摩那对发夹。
　　那是她人生最黑暗的时期，父母离异，奶奶重病。
　　从此她总将头发剪得齐肩，让它们披散在肩上。额前夹一只向日葵发夹，另一只则藏在木盒子里。

　　他毕业，去了本市最好的中学，她在那孤单的小学校，失去笑容。
　　每一天，她穿梭在校园的小道上，一个人，不在哪停留。教室里永远都能看见她读书写字的背影，在太阳刚出来的清晨到校，晚霞落满天的傍晚离校。
　　不多说话，埋头学习，她必须努力，努力向他的中学靠近。
　　毕业考后，她以全校最好的成绩接受同学与老师的祝福，她在联欢会上淡淡地笑，心中有浅浅的幸福的甜，他们又可以在一起了吧？她这样想。
　　二
　　可父母再次让她失望。
　　母亲用无关痛痒的语气对她说，他们商定后决定送她去省城读书。
　　这么好的机会，不能错过哦。
　　省城的条件要好很多……
　　朋友们不停劝说，父母不断催促，最后连他也来劝说。
　　她妥协，在他面前用轻松的笑道别。他不会明白，那笑容下的难过。
　　火车载着她离去，要往那陌生的城市前进，从今往后，会出现许多不同的人，陌生的。也许快乐，也许痛苦，也许表情怪异，也许常常愤怒，但这一切将和她武官，因为哪个世界里不再有他。
　　周洋坐在最靠头的座位上，从这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莫小梓。火车里很闷，让人优点喘不过气。可莫小梓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不停扇风。她坐在那里，端着一本书，静静地看。
　　周洋用尽一切办法才换得去省城读书的机会，他知道莫小梓要去省城读书，于是义无返顾。
　　他对莫小梓，一直是那种喜爱的心情，她小小瘦瘦的，不多话，没有表情的脸，静得像个瓷娃娃。可是她与别的女孩有那么多不同，她的安静，她的孤独，她是那么特别的女孩，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沉寂。
　　周洋一直陪着莫小梓，从初中到高中，六年的时光流逝。

　　莫小梓到高一那年时，才发现有周洋的存在。
　　那是去学校的火车上，莫小梓提着笨重的箱子挤上车，可却发现位子已被人占掉，她不想跟人吵闹，于是站在了走道上。
　　这时从前面的座位上跑过来一个男生，用急急的声音问着，莫小梓，怎么了？
　　莫小梓觉得他很眼熟，然后想起，他与自己一个学校，每次回家时都能在火车上看到他。
　　她说了一句：我的位子被人占了。然后用手指了一下自己座位上的男人。
　　周洋跑过去，与那人理论了半天，才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对她说，可以去坐了。
　　莫小梓看了看那边，对他轻声说了一句谢谢，便回到座位上。
　　从包里取出书，旁若无人地看起来。
　　周洋却异常兴奋，他和莫小梓说了话，这多令人激动，令人愉快，以至于回到学校，周洋还沉浸在这样的喜悦里。
　　这之后的每次离校回家或回学校的火车上，他都会提前为她把座位占好，为她提行李。莫小梓多半是拒绝的，但有时她太疲倦了，也就默默地接受了。
　　那个夏天结束后，莫小梓不再抬头看天。

　　高一放寒假的时候，她回到家，许久不见的朋友们聚到一起，大家说说笑笑，期间谈到他。大家起哄，硬是要叫出他那小小的女朋友，他做打人状，却也开心地笑。
　　她在他的笑里越加沉默。
　　她去见了那个女孩，比她还小一岁，乖乖的女孩，带着温柔善良的笑。
　　她始终带着笑容，她不知为何，对着他喜欢的女孩，能那么平静，接受他的幸福。
　　他们青涩的恋情，不是非常多人知晓，留在太阳下，沐浴着阳光。
　　他们各自在互相的心里，不影响什么，不图求什么。
　　她开始只将他放在心底，生活中只剩学习和心底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