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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守卫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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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天女阁拔地七层,外观八角似塔,顶部却是平坦,祭火坛设在八个角落。阁顶中央花状高台,为整块冰火玉雕刻而成,酷暑散寒,严冬放暖,一年四季释放夜光,远远望去,如引路莲花明灯。
只因国师指示:天女阁内乃神圣之所,必须保持安详肃静以表尊敬。所以尽管围墙外灯火通明,守卫走动频繁,天女阁八角形的庭院里面,却只有寥寥几盏暗灯,偶尔瞥见金边白衣之人无声走过。
“十三,十三。”
声音低低哑哑,显得刻意,但与天女阁庭院里的谧静颇为相符。
“……怎么?” 叫十三的人很快回声,声音较为清朗。
“小三跟着二十七他们出去巡街了,让我来叫你换班。”
“我也去巡街?” 还没到他巡街的班吧?
“不不,是叫你先去守着里面……本来是小五该替小三的,但他中午吃坏了肚子……怕那污秽之气……沾染了里面,可就不好了。”
“……好,我马上进去。” 白衣少年利落的从庭院的台阶上站起,习惯性的去弹衣襟上的尘土,但马上意识到这个动作的愚蠢。
这可是天女阁,台阶上哪可能有什么尘土。
“——十一,等等。” 眼见叫他换班的少年转头就要离去,十三出声唤道。“ 今晚里面只有我看着?”
“小声点……没错。国师已经捎了口信,今晚星象不稳,凶吉难断。外面要多加几人守着,里面一个人就够了……你莫非是怕了?”
“我有什么好怕。” 十三顿了顿,也将原本清朗的声音压低。“行了,你去吧。”
叫十一的白衣少年带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一眼暗灯下的天女阁,轻巧无声的离去。
十三站在台阶下仰头,觉得在暗夜里,只有七层的天女阁似乎变得更高了一些,顶部直融进天际。。
“唉……这样的日子,已经算是不错。” 十三自言自语着,不再犹豫,迈着白衣少年们一贯的无声脚步,小心的推开黑木雕花门,走进天女阁里面去。
镶金翡翠拱形悬梁,绝妙丹青金丝屏风,玉柱玛瑙暖躺椅,云羊地毯,琉璃紫晶灯。每过一眼,都是顶级珍宝,完美人工,奢华却绝不落俗。
只是,这样奢华,又是多少人民血汗期盼,到头来——
“……又有多少空想的保佑能成了真?” 十三禁不住的喃喃出口,而后一惊。
记起今晚只有他一人,十三才又松一口气。
好险。要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明年此时便是他的忌日。
想着,他人已经到六楼,朝着自己的岗位走过去,安静的抱剑坐下。
天女阁的六楼左侧,是遂愿天女降世后的歇息之所,名唤天息厅。守卫都是守在门外的走廊里,不能踏进里面一步。
夜渐渐深沉。上下巡视了两三遍,十三平心静气,强打精神保持清醒。一个人在偌大的天女阁里面守夜,睡着是万万不可。
“天女也不一定会出现,竟然连睡房都准备好了。” 反正知道四周没人,为保清醒,十三背靠着天息厅的黑木门坐下,开始自言自语。他尚年少,自幼丧父丧母,又是偏远的沿水域山区长大,对天女降世,难免总是半信半疑。“我长这十七年,从没有过自己的睡房,不也一样四肢健全的?”
话音刚落,眼角就觉得后方有强光一闪。他一惊转头,背后天息厅的黑木镶玉门依然紧闭,四周毫无异常。
他揉揉眼睛,想了想觉得仍是不妥,小心翼翼的站起身。
再仔细的看过天息厅的四扇雕花黑木门,顺手推一下看是否牢固。推到第四扇,手指才碰到门边,那门竟自己开了。
难道有人闯了进去?
十三大惊。后退几步,强作镇定的拔剑出鞘。
若是真有人闯入,不管最后闯入者是生是死,他这个守卫都罪在难逃。
深吸口气,十三尽量无声的侧身进入天息厅。守卫们从来是不准进入这天息厅的,但这种时候,失职的懊恼让他早已想不起来诸多告诫,只希望那贼人还没丧尽天良,设了什么诡计来杀他灭口。
这几年虽然日日学武,他也知道自己大概武艺不差,但是,若真的要用武来杀人,他没有一点主意该怎么始终,也自认下不了手。
战战兢兢的屏息,十三小心的环视天息厅前厅,无暇欣赏任何巧夺天工的珍宝。
没人。
他将手中剑握紧,弯腰去看桌台下是否藏了人。
此时又是眼角强光一闪,他立时出了一身冷汗,马上直起身,终于发现那强光是来自通向顶楼后厅睡房的楼梯口。其实,说是后厅,可却是在上面一层。天女凌驾世人,便是睡房,也高高的位居塔顶,只有经由这天息厅才可进入。他们这批守卫接受训练时,每人都必须将天女阁的楼层分布图记个仔细,有突发事件时才不至于慌了手脚——就像此时,十三虽从未踏入过天息厅一步,脑子里却十分清楚到底该往哪里走。
就算你注定命丧今日,也拿出点骨气来。他暗暗告诫自己,紧握长剑走向通上后厅的楼梯。
刚才骤然的强光过后,某种柔和光晕由弱到强,开始从后厅透出来。他不由得吞咽口水,上了楼梯后小心翼翼的贴着墙壁,以剑尖挑开通往后厅的翡翠落瀑帘。
翡翠绿珠清脆的互相撞击,他手心出汗,耳边尽是心跳。
心一横,他再不试着悄无声息,而是一跃闪身进了后厅。眼望四方,用上最凛然的表情,十三大声喝道:
“哪里来的贼——”人。可惜没机会完整地说出恐吓,十三张大眼睛,嘴巴仍是张着,看进的景象让脑子暂时一片空白。
天息厅后厅是一个规规矩矩的八角形,不若一般睡房的布局。偌大的冰玛瑙床榻放置在房内正中央,四根精雕细刻的弯转玛瑙床柱与房间上方梁檩的翠玉雕刻交错缠绵浑然一体,让人几乎错认那碧绿的椭圆大床是从屋顶翠绿藤蔓垂下。
同样自梁檩垂下的,是上百尺最细腻华润的花蝉丝所织的雪白床帐,层层叠叠,却仍随微软的光晕若隐若现,垂至蓬松绵软的云羊地毯上。
周围靠墙摆了更多件让人见了便能目不转睛的极品家俱,但跟这仿若巨大花蕾般的床榻相比,便很黯然的失了色,沦落成凡尘俗物。
十三张大眼睛,想勉强闭上嘴巴,却身体僵硬。
屋里没人。那碧绿的椭圆大床在发光……透过光晕,透过层层半透明的雪白床帐,不……是大床上,有个东西在发光。
冷静,冷静。他闭上眼,平心静气。
也许,只是他多想。没人闯进来,也没有什么不该在的东西发光。他可能只是困极了,一时神志不清就闯进了天女的睡房……也许,天息后厅本来就是这样,发光的东西也是什么法器,只是为天女引路而已……一定是他多想了。
这样安慰自己一番,原本慌乱的心境渐渐平息。十三张开眼,长吐一口气,长剑入鞘,想了一想,无声息的向那发光的翡翠床走过去。
既然已经闯入,反正就只有他一个人,就看看到底是什么厉害的法器,能在半夜突然开始发光。
那光晕看上去时强时弱,并不时微弱的转换色泽,让床幔内一片迷离。十三小心地站在三尺之外,发现完全看不出大床上到底放了什么。
再走近,靴子就踩上云羊地毯。触感如此绵软,十三几乎惊恐的退步。
只不过是看上一眼,有什么好犹犹豫豫的。他紧跟着下定决心,大迈两步,伸手撩开层层床幔看进去——
竟然——是——是——
十三不自觉的倒吸口气,双眼圆睁,双脚就地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