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没用的妖精》试管罂粟

29、十.王都的魔法师(上)

　　伊兰瑟斯王朝是大陆上第四个大统一王朝。自传说中的圣王加尔克农建立起史上第一个统一的王国起，卡齐利亚大陆由于人类好战与贪婪的天性而经过好几轮大的分裂和融合。在人类世界进行第二次分裂战争的时候，原本在大陆上还有少量居住的精灵族，就几乎全数迁移到远离主大陆的南方大陆克罗西亚上；而侏儒和矮人族则把偏僻荒凉的大陆西部当作了居所，总之，应该就是从整体上不愿意再和野蛮的人类搅和在一起的意思了。伊兰瑟斯王朝的开国皇帝据说是圣王的后裔，虽然圣王的血统在古贵族间并不算稀有，不过能够同时得到大神殿的执事大祭司所承认的“真.圣王”身份，那就无异于拥有了卡拉库亚神的加护。在乱世中若是可以取得大陆上所有光明神信仰者的支持，那建立起大一统的霸业就等于多了不可小觑的助力。因此，伊兰瑟斯王朝也是有史以来与大神殿关系最密切的王朝，开国皇帝之后的两任皇帝都是由当时的执事大祭司在大神殿进行的加冕，王朝还启用了将圣王降世时作为元年的新纪年法。可惜卡拉库亚神的赐福没有能消除黑暗神的野心，第三任皇帝在位时爆发了三百年来最大规模的对魔战争。持续了几乎整整十二年的战争后，整个大陆都处在风雨飘摇的动荡中，老皇帝驾崩，年仅八岁的瑟兰.卡洛尔.鲁斯法特，鲁斯法特四世登基，那是新圣王历一千五百三十年发生的事，距今过去将近五年。

　　新圣王历一千五百三十四年深秋

　　王都亚加仅从气候上很难感受到应有的寒冷，在重重魔法壁障的环拥下，巨大的城市里几乎可以称作四季如春。即便如此，在距一年之初最盛大的节日“圣王祭”开始尚有三个半月时，城市中精明的商人们就已经在为可以预知的商机降临做着最积极的准备。距离大神殿较近的几条商业街上，各种出售纪念品、经文和圣器的小店都开始向各自制造商大量的进货，一方面应对着秋季的旅游朝圣者，一方面则是针对那个几乎已经被当作事实的传言。由于鲁斯法特四世登基时正值对魔战争末期，祭典都被压缩到了最省，也没有在大神殿进行登基式。所以当战争结束，人心初定的时候，在“圣王祭”再一次正式地举行登基加冕式就被提上了日程。皇家和大神殿都还没有露出足够多的风声，但商会的情报网自然也不是吃素的。近来，有骡马驮运的商队和背包的行脚商也在逐渐增多，王都商会现任主席，摩瑞德伯爵对于每天都增加的工会金自然比较满意。有消息说不久后还会有数个海兽运送的南方大商队到来，到时候的进帐就更为可观了，不过人员安排仍然是一个问题。王都虽然大，却是寸土寸金，可以作为商店铺面的土地，行情好时用等量的黄金都未必可以买到。同时担任着商会长和皇家礼仪司大臣的女伯爵必须要对这些远道而来的商客负责，把钱放进腰包时也将棘手的问题妥解决，对于她来说，也不啻为一种甜蜜的头疼吧。

　　“啊……要是可以把‘那条街’也开放就好了……”年近五十，却保养得当的夫人，看上去似乎只有四十岁不到的样子。穿着并不奢华却质料顶级的服饰坐在大办公桌前点着额角，女性浅色的眼中有着极其精明的光芒。

　　秘书把刚泡好的茶送到桌上：“可是‘那条街’的话，即使开放了也不会有多少正经商贩愿意搬去的吧。”跟随多年的秘书兼管家并不介意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说的没错，实在不行就让他们把海兽直接送到大神殿里饲养好了。”抿了口茶，女性说话的语调是和年龄不符的轻快“反正城里最闲的地就在那里了。”

　　身高近一杆，体味浓重用来运货的成年海兽如果被送到大神殿里，大祭司一定会拒绝为皇帝行礼的。“夫人，开玩笑就请到此为止吧。桌上那四份申请扩建和并购的材料请您在午餐前过目一下，午后还有宫廷礼仪司的会议……”

　　“小马尔斯，你为什么越来越不可爱了呢？”

　　青年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单片眼镜：“礼仪司会议过后还要同皇帝陛下、太后以及宫廷女官们共进晚餐，之前回伯爵府更衣的途中可以在马车上将早上的工作结束掉。晚餐后还有夏洛特伯爵夫人的小型音乐会……”

　　“卡拉库亚神在上，这绝对、绝对不是我所要的人生啊……”女伯爵近乎绝望地看着年纪比她小了二十岁的秘书“如果不出身在贵族家庭，不，如果老爹不是前财政大臣的话……”

　　决定对这个每天必然出现一次的抱怨采取无视态度，秘书转身向门外走去。

　　“啊，小马尔斯也听说了吧。”忽然恢复了沉稳的语调，摩瑞德伯爵的话成功地让对方停下了脚步“那个裴多法城最近发生的事……”

　　马尔斯转过脸来有些疑地等着对方继续。

　　“那个叫希.克鲁斯的男人似乎被魔物附体，已经被毫不留情地赶掉了，好像是死无全尸”端起茶来，不意外地捕捉到冷漠青年眼中一闪而过的狂喜“不知道城主之职皇帝陛下将如何安排，要是罗比多斯家族没有被灭门的话，倒是理想的继任者人选呢，你说对不对？”

　　“夫人，请不要在说话时把茶喷在文件上。”

　　“哼，真是不可爱，超级的不可爱！”

　　所谓“那条街”，正位于四条作“卅”字形排列的商业街，那一撇的尾端。就地理位置而言，理论上应该是非常不错适合经营的场所。不过如果作为一个普通人身临其境的话，是不大会产生想在里面轻松闲逛或者大肆采购的想法的。“皮骨魔法药剂店”就开在“那条街”的折脚处，不大的店面大白天却挂着黑色遮帘，店外树立的招牌上用圆体字上写着“尸骨粉已到货，新到品：精致人型傀儡（魂器），龙骨坩埚折扣最后三天。”由内而外散发出让人脊背发冷的气息，如果不是魔法师，真想不出还有谁会对这种东西感觉兴致勃勃。

　　遮帘被掀开，堆满了奇怪瓶瓶罐罐的店堂里，怪异的药味让人心情更加恶劣。“咳……咳……店主在吗？”来人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想要唤起店主的注意。

　　过了许久，就在来人几乎以为店中无人的时候，从一个貌似包裹山的东西后面传出“细细索索”的响动。一个鸟窝一样脑袋从小山后面摇晃着树起来，揉着眼睛，那人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哈欠：
　　“想买点什么？”

　　“咳……”手帕掩着鼻子，可是香水的味道似乎正在被恶心的药味冲淡“我是这条街的新任治安官。”

　　对方并没有如自己所愿的立刻诚惶诚恐起来，反而挠着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清洗过的脑袋眯着眼打量他，仿佛自己才是治安官：“啊……是治安官大人，我们店已经缴纳了全年的工会费了。”

　　强忍住不适感，新上任的治安官大人从随身皮夹内抽出一张皮纸：“我来不是为了收费，这一份是由商会下达的搬迁协议书，身为王都商会的一员，请您仔细阅读并协助我们工作。”

　　“搬迁？”店主没有起身去接那纸，反问道“为什么要搬？”

　　“因为即将到来的‘圣王祭’，到时候来自全国各地的朝圣者都会涌到我们的商业街来”治安官边用厌恶的眼光打量着四周脏兮兮的环境，边说着漂亮话“作为王都对外形象的代表，商会也想让圣王和卡拉库亚神的福祉在未来可以被所有人传扬。”

　　店主那头鸟窝一样的乱发几乎遮过双眼，在店堂只用一只蜡烛照亮的环境下，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圣王？卡拉库亚神？他们的福祉与我的生意有什么关系？我交了工会费不是为了让你们把我赶来赶去的……”

　　“工会费的问题，商会会酌情退回”事先也预想到会出现到以上情况的治安官努力解释着“而且会对造成的损失进行相应赔偿。”

　　“不要多说了，我不会搬的。你快走吧……”鸟窝头挥挥手，算是送客。

　　“你！”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待遇的男人顿时被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激怒了，腰间的剑一下子出了鞘“竟然用这种态度对治安官说话，你小子想去坐牢吗？”

　　店主的动作顿了顿，就在治安官大人满意地认为自己的威胁起到了效果准备将剑送回去的时候，忽然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动弹，想要呼叫却连嘴也闭不上了。

　　“喂，我前天订的东西到了没有？”一个悦耳却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从治安官背后响起。

　　鸟窝头的店主挠挠发，低下头翻着什么：“你订的是……高档魔法原石三朗克，散粉十朗克，魔法催化药水一瓶？”

　　眼角的余光里瞥到一个全黑的阴影从身旁飘过，之前苦苦压制着的恐怖终于爆发出来，治安官大人听到自己的心跳动着一下紧似一下的巨大声响。那黑影和店主却完全忽略了那个存在似的，自顾自交谈起来。

　　“没错，你说过今天可以到的。”他讨厌出门，尤其痛恨在白天出门，不过正在进行中的法术研究中急需的药材却不能等，魔法可不会管他的心情好不好。

　　店主似乎早就对这样恶劣的语气习以为常，从那一堆隐蔽物后走出来，手里拿着本小本子边喃喃自语，边在一旁的货架上一行行查找：“魔法催化药水的话，昨天已经到了。不过高档魔法原石应该要再过几天，你也知道，那些魔法石矿都那么远……”经典的商人语气。

　　顾客不耐烦地说：“多少钱？”

　　“哎呀，我可不是涨价的意思，这是王国商会统一物价……”老板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细颈玻璃瓶，又从不知道什么角落里拿出一个小布袋“散粉的话我这里还有五朗克，如果不够你可以到‘蛇尾’那家去看看……”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特别怀念在大法师学院的生活。虽然那地方到处都有讨厌的家伙存在，不过相对于什么东西都要亲力亲为的现状；那个魔法药剂、书籍、工具都可以轻易取用，只需要关心试验结果的生活实在是美好太多了。黑袍里，苍白纤细的手指握了握，将一个到了嘴边的诅咒术咽了回去：“你说了今天。”如果不是为了那档子该死的麻烦事，他才不会在这个空气中都充斥着让人恶心的圣魔法气息的地方呆到现在。

　　打了个哈欠，店主把东西放到那掩埋在包裹堆中的“帐台”上：“事情总是会有意外的嘛……最近东边不安稳，进那些高级货就比较困难了。这样吧，你把你的地址给我，等有了我就帮你送去。”

　　“先把有的东西给我，过些天我再来。”他掏出钱袋，真希望马上把事情解决，然后找一个地方隐居起来。

　　“也好”有生意当然要做“催化药水一个金币，五朗克魔法原石散粉五十八基尔……算你便宜些，五十五好了。坩埚最近打折，二十基尔，龙骨做的，要不要也拿一个？”

　　“哼，在你这里白色的东西就是龙骨”黑袍发出鄙夷的笑声“我看你这条做坩埚的龙一定是长着四条短腿一只长嘴，吃着泔水在圈里长大后直接就上餐桌的吧。”

　　不为对方的毒牙所动，店主接过钱，数数没错，忽然抬头对已经快走到门口的人说：“走之前把那家伙的‘硬直’术解开吧……放在那边挡我的生意……”

　　“就你这里还能有什么生意可挡？这种只会吵吵闹闹的东西，这么摆着不是正合适？”嘴里说着，却还是画了代表“终结”的字元丢在那个从刚才一进门时就举着剑，仿佛雕塑一般的家伙身上。
　　治安官如同被放光了气的皮球瞬间瘫了下来，纵然如此也丝毫不敢再在这个恐怖的地方逗留，一阵连滚带爬地朝门口逃去。

　　“哎呀！”门外的什么人显然被从店里爬出来的东西吓了一跳，黑袍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只见一个棕色头发背着大背包的男人让开逃跑的治安官后探进头来“老板，你上次要的蓝姆镇高档原石还收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