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剑》春水情

12、宫主（下）

　　命运这样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像风筝线一样牵动每一个人。有的人逃避现实，将一切归咎于命运，说着：“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的话。有的人则不然，他们说自己是强者，强调自己“我命由我不由天。”很多年以后，任情回首往事，也曾问过自己：今生种种是否真是命运的安排吗？没有答案，有的只是任情的两个字：“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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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今江湖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暗地里波涛汹涌。白道一直以七大世家为首，他们当年助太祖一统天下，有莫大功勋，在朝堂朝野都极有影响力。虽然这些年他们不再是朝中支柱，且人才逐渐凋凛，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江湖上依然不可小瞧。而能与之对抗的□□势力只有两家，其一是百年前出现的幽冥教，其行事作风诡异无比，几任教主都想称霸江湖，白道义士几次与之对抗，都不能彻底清除其患。另一家就是三十年前突然崛起江湖的女魔宫。宫主阮燕有“魔女”之称，女魔宫的名字就是从其称呼而来。此女没有称霸江湖的野心，但一直与七大世家过不去，只要是能让他们难堪的事情，她都会掺乎其中，是个非常麻烦的人物。可这几年不知为何，江湖上没有了她的踪迹，女魔宫很多事都由其总护法代为处理。总而言之，幽冥教和女魔宫是江湖人避之不及之处，幽冥教主和女魔宫主也被世人称之为“双魔头”。
　　坐在飘香苑厢房里的任情总是无法集中精神于琴上，只要一想到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他就感到无限烦恼，真想一走了之，却偏偏寸步难行。江湖，一个只有在武侠书中才出现的地方，如今却伸手可及。原本以为今世自己只是个出身平凡的乡野小子，到头来收养自己的人竟然是如此的赫赫有名，威震八方。更莫名其妙的是自己连江湖人都不认识几个，居然就成了人人口中的大魔头，当真事事难料。
　　“唉。”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叹息，早就想到会是个麻烦，却没料到如此麻烦，女魔宫，自己真的要成为它的主人吗？想到这里，任情不由考虑起昨夜与黑蝴蝶的一番长谈。
　　昨日傍晚时分，黑蝴蝶来到任情的房间，说是有事商量，任情自然请她入内。黑蝴蝶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一样百感交集。当日在破庙自己先是盛怒难平，接着是吃惊万分，直到此刻才真真切切地仔细端详他，真的是长大了。当年就知道他容颜出色，可当他真的长大站在自己面前，才明白什么是倾国倾城，只是这张脸长在男孩子的身上，不只是祸还是福。
　　压下心中的万般思绪，黑蝴蝶让自己冷静下来，才缓缓开口：“玉儿，你我久别重逢，按理说蝶姨应该为你接风洗尘，而不是将你冷落在此才对，你心中可有几分埋怨于我。”
　　“蝶姨说的是哪里话，您是贵人事忙，是玉儿多有打扰才对。”
　　“玉儿，你我不算是外人，有些话我也就开门见山了。”黑蝴蝶见任情点点头，神情开始严肃起来，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有些严厉：“玉儿，你是否真的决定接任宫主之位，真的要当我女魔宫的宫主？”
　　“女魔宫？魔宫？”一听此言，任情一下子就懵了，呆呆地坐在那里，无言以对。
　　“唉！”黑蝴蝶一见此景，也就猜到了个大概，脸上的神情柔和了些，语气也缓和了：“看样子你是什么也不知道。也罢，我就从头讲给你听罢。”接下来，她开始讲述女魔宫的来历以及宫主阮燕的生平。至此任情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养母在江湖上竟有如此大的名头，但同时他也隐隐觉得黑蝴蝶没有将所有的事情全盘托出。
　　黑蝴蝶一口气说完许多，坐在一旁等着任情消化完，一会儿，他估摸着差不多了，才有说道：“玉儿，事到如今你还想接这位子吗？”
　　任情看着黑蝴蝶良久，无奈说：“蝶姨，那是娘的临终所托啊。”
　　“玉儿。”黑蝴蝶几乎是跳了起来，她不停地在房中来回地走，好一会儿，她才让自己冷静下来，想了半天说道：“玉儿，你知道丝绢画像意味着什么吗？那是对女魔宫的死敌才会用的。你可知道为何红护法会有那方丝绢？那时我给的。”
　　“蝶姨，你，你为何如此？”
　　“为什么？”嘿蝴蝶几乎叫了起来：“当然是为了阻止你，若你肯听我的劝，不踏足江湖，那万事皆休；若你执意不肯，那与其将来让你死在别人手里，不如由我了结，倒也省心。”说到后来，声音渐渐嘶哑，她只能狠狠瞪着任情。
　　任情知道黑蝴蝶是认真的，那双眼睛透露出无比的坚定；但任情也知道黑蝴蝶是痛苦的，因为她颤抖的双手无论如何也无法掩饰。面对这样的黑蝴蝶，任情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他只能回答：“蝶姨，容我考虑一下。”
　　“你……好罢。”黑蝴蝶知道现在怎么逼也没用，所以转身告辞。刚打开房门，她似乎想到什么，停下脚步，说道：“玉儿，独孤家的人行走天下都会改名换姓，你要不要另外起个名字？”
　　“只是个称呼，无需太过介意，不必了。”
　　“随你罢。”说完，她就离开了。

　　思绪不宁之际，门外下人通禀：“公子，夫人让奴婢来告知您，说是公子所救之人已苏醒，请公子前去。”
　　“知道了，我这就去。”
　　自那日任情于破庙救下红儿，他就在绿护法的安排下住进西厢房休养，也幸亏任情医术精湛，才得以保住性命，只是昏睡至今方醒转。任情为他把了脉，又调整了方子，仔细嘱咐了下人该注意的地方，这才离开。
　　出得房门没几步，却见三护法立于庭中，任情心下微微叹息：这么快另一场麻烦就来了。那三长老此时也见到任情，迎了上来。任情一边与他寒暄，一边思索着如何应对。却没想到，三长老拉住任情竟然开始讲述自己的往事。
　　原来，三长老姓于名恩，自幼家境贫寒，年少时曾以偷鸡摸狗为生，后机缘巧合投入名门正派，方有了一席立足之地。然而，名门正派也非个个都是正人君子，因他出生寒门，受了不少欺负。有一日，同门师兄弟又在嘲讽他过去所为，先是口角后又动手，拉扯间他不小心误杀师弟，只得逃离师门。虽绞尽心力，但依然为同门找到，命存一线之际，巧遇女魔宫宫主，得以逃脱升天。后来，他为报答救命之恩，投入女魔宫，利用独孤家原来的力量以及自己的智慧，连同其现在的夫人绿护法，在江湖上建立了最庞大最准确的情报网，虽然没有极高的武功，依然名列四大长老第三，因其对消息的掌握迅速又准确，可谓神通广大，世人称其为神通魔。
　　三长老缓缓讲述，任情却不太明白他的用意，又不便打断，只好沉默不语。没成想他突然结束了自己的自言自语，向任情发问：“少主，江湖路难行，一旦踏足，休想回头，你了解吗？”
　　任情点点头作为回答。
　　可于恩却笑着摇了摇头，“不，你不了解，否则你不会辜负了总护法深夜相访的苦心。少主，万事须三思而后行啊。”说完，他就以不打扰任情休息为由走开了。
　　任情看着三长老离去的背影，心里明白此人对女魔宫对自己的义母极其忠诚，对自己也是用心良苦，不由万分为难，对于自己是否应该遵循遗命接掌宫主之位产生了犹豫。
　　缓步回房，却发现冷若冰等候自己多时，任情无可奈何，只得请她进房相谈。冷大总管倒也不客气，但奇怪的是她一直看着任情，却始终一言不发。任情让她看得发毛，只好先打破僵局：“大总管前来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没什么，只是小女心中有些疑问，想请教少主，冒昧之处，还请见谅。”
　　“大总管不必客气，有话不妨直言。”
　　“即如此，小女就开门见山了，敢问少主是否已下定决心接掌女魔宫？”
　　“这……”任情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愣在一边。
　　冷若冰看着任情的脸色，不由双眉紧蹙，说道：“三长老找过小女，说观察数日，发现少主不适合江湖，与其勉强，不如放手。只是女魔宫乃老宫主一生心血，小女实在不忍它就此毁之，所以来此恳请少主看在老宫主的份上，莫要弃之不顾。”讲到最后，她还跪了下来，弄得任情一个头两个大。
　　好不容易扶起冷若冰，任情此时也不得不实话实说：“大总管，说心里话，我对接掌宫主之位，没有信心，也不认为自己有此能力。三长老说得对，我对江湖太不了解了，我不能一时意气用事害人害己，更不敢拿女魔宫所有人的命去赌。对不起，大总管，至少现在的我做不到。”
　　冷若冰见任情把话说到这份上，也只得认了，可她还是不甘心，临走之际，她请求任情在女魔宫危难时出手，任情答应了。

　　几天后，任情正替红儿换药时，黑蝴蝶走了进来，说是自己有事，不能相送，让任情见谅，同时还答应照顾红儿，让他放心。说完就走了。此时，红儿才知道任情的决定，脸色变得很难看，甚至还决绝了治疗。
　　“红儿，我的决定与你无关，答应我好好养伤。”
　　“那让我跟你一起走。”
　　“不，红儿，你必须留下。”阻止红儿开口，任情解释道：“我有两件事情要你去办，而且非妳不可。”此言一出，红儿冷静了下来，静静听着。
　　任情继续言道：“第一件事，我想让你了解这十年来女魔宫中发生的大事，尤其是七年前；第二件事，我想让你帮我打听一个人的下落，他就是……切记，这两件事不可让其他人知道，特别是护法以上的人。”
　　“好，我答应，可我如何联络你？”
　　“你我有缘，总有相见之日。”说完，将“引路者”交道红儿手中。

　　隔日，任情离开了樊城，走之前，他单独见了三长老：“三长老，玉明日离开，走之前有一不情之请，想请三长老答应。”
　　“少主但讲无妨。”
　　“玉知三长老是为躲避女魔宫内的争斗而在此隐居，但玉依然想请您出山，助我蝶姨一臂之力。”
　　“好，我答应。”
　　“如此，多谢。”
　　“少主，也请多多保重。”
　　“夫君，这样好吗？”任情离开后，绿护发走了出来，一脸的不赞同。
　　三长老意外地没有马上回答妻子的问题，却在她手心写了个字，绿护发立时露出惊讶之色。“现在我们只能等。”
　　“等到何时？”
　　“等到少主真正长大。”三长老背对妻子，不知其神色，只听到一声长叹。

　　任情离开时，黑蝴蝶的确没有相送，她把自己关在房中，口中喃喃自语：“玉儿，别怪我，总有一天妳会明白蝶姨的一片苦心。”
　　那天，冷家姐妹也没有相送，理由用冷若冰的一句话说就是：“他终会回来的。”
　　同样是那天晚上，千里之外的某人收到飞鸽传书，他冷笑一声：“如此也好。”
　　一切似乎结束了，可真是如此吗？江湖总有风雨，也在那天，发生了一件大事，柳乘风被人指证与幽冥教勾结，逃离柳家。一石激起千层浪，黑白两道大战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