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的记得》龙羽燕

9、第 9 章

　　“封印孙悟空的关键在女儿村身上，而你所做的，也证明了这一点的正确。但这却需要付出何等可怕的代价？那一次，还是我们，”林外的阳光闪闪烁烁地洒下来，令玄天染上一层光晕，仿佛不止是思想，整个人都已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中。“但前世的阿雪，不是女人，而是和武尊一样威风凛凛的仙。他的名字自然也不是阿雪，而是吟风。”

　　几乎忍不住失声惊呼，是这样吗？阿雪是吟风，是我前世的爱人，今生的守侯？那么为什么一切会是这样？死死地咬住唇，玄天，你能给我一个答案吗？

　　“你依旧是飞燕女，但性格却和现在完全不同，”无视我的反应，玄天的唇间逸出一丝微笑，“任性调皮，多少次将我们气到半死，却又无法下决心好好教训你，因为你的可爱实在是太有杀伤力的武器。我们中，你和武尊的年纪最小，也都同样调皮，成天就见你们两个吵来吵去，打打闹闹，从不肯有片刻安静。”

　　“逆天，他什么时候都是个头上长角的傻大个，现在好歹还算是有点型了。飞剑是脱胎换骨了，那时候他可没现在这么帅，只是个老喜欢用手挠头的傻小子而已，而媚灵则刚刚从狐狸修成人形，喜欢穿着一双小小的绣花鞋蹦蹦跳跳地跟在飞剑身后跑来跑去。我呢，也只是天界一个普通的仙女，穿着极其笨重的衣服，梳着规规矩矩的发式。”

　　“但不管怎样，那时候我们真的是很开心地在一起的呀。一起学艺，一起战斗，一起玩闹，相亲相爱地一起度过我们快乐的岁月。”

　　“风算是后来加入我们的，是你，认识了他，将他引入了我们的圈子，大家都看得出你对他的倾心。而他对你的呵护也终于让我们放心将你——我们最心爱的小妹妹交给了他。武尊自然是有一点失落的，如果没有吟风的出现，你和他应该会顺理成章地在一起吧。但他还是祝福了你，不过他却不肯祝福风，这傻小子，总是有一点不甘心呢。”

　　泪水终于自眼中泉涌出来，胸口象巨石压住了般难受过。我不记得了，一点都不记得了。

　　玄天自顾说下去：“在玩闹与战斗中，我们的实力不断增长。没有人可以否认，我们是第一流的战士。但也恰恰因此，当孙悟空作乱，天界力量不足以弹压的时候，我们就被召唤到了前线。我们并没有太大担心，战斗的前一刻还互相开着玩笑，我们曾经一起闯过那么多艰难险阻，战胜过多少妖王鬼王。只要我们在一起，有什么困难是不能克服的呢？没有丝毫畏惧地，我们站到了孙悟空面前。”

　　“但事实证明我们想得太简单了，那是我们前所未遇的艰苦战斗，非常非常艰苦，险情不断，但我们团结一起的力量还是足够我们将孙悟空自天宫赶到下界，最终将他逼进了龙七。但是，就在追击的过程中，我们逐渐碰触了孙悟空造反的真相。非常令人不愉快的真相，我们不过做了那些所谓三界主宰的工具。但我们也无法停手了，战斗已经到了这样一个阶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丝毫仁慈的余地。”

　　“可怜的孩子啊，你一方面是那么明朗活泼，给我们带来多少欢乐，一方面却又是那么敏感脆弱，容易受到伤害。或者在你的世界里，黑白永远是纯粹而分明，而当事实并非如此，你有如水晶般纯净的心灵就无法承受了。正义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在年轻的我们是加以嘲弄和不屑，但为什么很多时候我们的行为偏偏又常会莫名其妙受其支配？”

　　“虽然你什么也没说，但战斗中明显的意气消沉起来。我们犯的最大错误就是，当看出你眼神中透露出强烈的‘这不公平’的讯息时，还放任你去继续战斗。你之所以没有立即退出，全是为了担心我们的安危啊。”

　　“没有你的参与，我们的压力就会成倍增加，战斗甚至就会演变为屠杀，孙悟空对我们的单方面屠杀，所以你不能离开。但当你明知道这其中的真相后，还要继续战斗，对你的心灵同样是一种折磨吧？”

　　“决定胜负的那一瞬间是那么短暂又那么漫长，你最后一次挥出了女儿村的剧毒，姿势优美如同一个舞蹈。但不知为何，你的身影突然停顿了一下，就是这一下迟疑，令你没有躲过孙悟空的反击。那一刻你到底想着什么呢？我们只看见你娇小的身子向后飞起，连救的念头都来不及有。风扑过去抱住你，那一刻，你的表情是那么奇怪，是哀伤还是微笑，即使经过了这么多次轮回，我依然记得，也依然不明白。你鼓起最后的力气说了几个字，只有风才听清的一句话。然后就香消玉陨。”

　　“到底你说了什么呢？有那么一刻，我感到害怕极了。即使正面面对孙悟空的金箍棒，也没有令我感到那么害怕过。就在你死的那一刻，风的表情好象是他的灵魂也随你而去了。假使他就在那一刻疯掉，我也不会感到奇怪。幸运的是战斗就在那一刻结束了，否则风也活不下来了，但对于风而言，没有你而活着才是折磨的开始吧。”

　　“我们成了三界的英雄，同巨大的声誉一起被迫承担的还有一项令人厌恶的义务——时刻注视龙七的动静，如果孙悟空有苏醒迹象，就加以再度封印。作为奖赏，这是他们的说法，不如说是对我们的惩罚，我们可以永远不喝孟婆汤，永远保留我们的记忆，生生世世，直到永远。可是你不在此列，不是神界的好心或者疏忽令你免受此苦，封印孙悟空怎么能少一个女人呢？是风的请求。谁也想不到他会提出那样的请求——他要求转生为女人，代替你的位置。这样你就可以不必承担这任务的束缚，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生活。”

　　“在转生前，风拜托武尊带他照顾你。武尊答应了，但我们都没有想到，即使没有从前的记忆，命运依然用她自己的方式将你送到了我们身边，让我们重新在一起。而最终你还是没有逃过风意图代你承担的责任。”

　　“而武尊，也完成了他的承诺了。燕子，你有没有喜欢过他，即使只是一个刹那？”

　　用手捂着眼睛，眼泪自指缝中大滴大滴地流出来，完全的混乱，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要为我牺牲呢？风，武尊，不值得啊，那个活泼可爱的燕子已经死了，死在前生。而你们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我的前世还是今生呢？前世已逝，今生无需啊。

　　“你就要随绿儿回女儿村了，势必要见到阿雪，你叫阿雪如何面对你呢？她本来想代你做的，结果却恰恰是因为她，你选择了自己前往。”

　　不要说了，玄天，我宁愿一无所知，我宁愿……不，我不后悔，我没有其他的选择，我们都没有。我静静地站起身，该走了，该去面对了。我没有回头，玄天也没有叫住我。有那么强烈的预感，未来会更加得残苛，我却只能继续走下去。

　　回到女儿村，熟悉的景色，仿佛我从未离开过，江湖上的风雨都已远去，这里是永远的桃花源，而我还是这里的小弟子。

　　走过雨花桥的时候，我的脚步有一丝犹豫，但绿儿随即牵着我的衣襟：“师姐，师傅叫你一回来就去见她呢。”

　　只有放弃先见阿雪的念头，何况，见了又如何呢？抱着她痛哭吗：“师妹，我终于知道你是我前世的爱人，让我们重新在一起吧。”这样的场面，是想一想都觉得滑稽到令我欲哭无泪。我不是从前的飞燕女，而她也不是前世的风了啊。

　　重新面对师傅的我已经没有了昔日的战战兢兢，但依然惯性地保留了一丝畏惧。

　　“做的好！”表情依然严峻，语气却明显温和化的师傅令我有一种陌生的不安，“这次重新封印孙悟空的战斗你表现良好，为我们女儿村大放异彩，证明我没有看错你，你果然是我门下最有潜力的弟子之一。“ “可是狐美，逆天，武尊还是死了啊。”我喃喃地反驳，但语声却在逸出唇际之前就已经消失与空气中。没有人在乎的，活着的成为英雄，死去的被人遗忘，都是这样，都是这样啊。

　　“鉴于你出色的表现，女儿村门下无一人能及，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女儿村掌门继任者。”

　　一震，完全没想到的结果。不！我战斗不是为了得到这个！

　　“我的双剑已经失在龙七了。”尽量平静地回答，用尽全身力气将心底的震惊和愤怒压下。我不会再做棋子，无论是谁的都不可以。

　　“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新武器，女儿村未来掌门人，自该有配得上身份的武器。”师傅浑不在意地拍拍双手。

　　门开了，师傅的使女柳飞絮捧着一个盒子走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福了一福，同样无声地退了出去。

　　“打开看看吧，这对阴阳是女儿村的镇门之宝，是上古十二件神兵利器之一。”

　　我打开了盒子，一对光彩夺目地双剑立刻跃入我的眼中。阴阳，赤阳之铁成阳，玄冰之玉成阴，两仪相生，气韵非凡，吸天地之灵气，夺万物之造化。淡淡地笑了，或者从前我还会喜悦而心动，但现在不了，我已放下我的剑，再不会拿起，无论是什么神兵宝刃都一样。

　　“拿出来吧。现在它们属于你了。”

　　“不，她还没有这个资格！”

　　我的手一颤，断冰切雪的声音，是阿雪。

　　“按照惯例，只有门下最出色的弟子才能出任掌门…”阿雪阿雪，我的头颈竟然僵直地无法转过去看她一眼，一颗心只随着她的语声不断下沉。

　　“难道飞燕不是最出色的吗？”师傅威严的声音响起，恍恍惚惚，那么遥远。

　　“龙七一战并不能证明什么，因为本该出战的是我，要想证明，”阿雪停顿了一下，“除非她能击败我！”

　　师傅久久不语，我知道她最终会同意。她要最优秀的，就不会拒绝阿雪的请求。可是阿雪，你就这么恨我吗？你明知道我对掌门一位半丝兴趣也无，你不争，我也不会接受。我连命都可以给你，还会在乎其他吗？

　　“你们都是我心爱的弟子，我不希望看到你们两个彼此争斗。但阿雪你若执意如此，”师傅放慢了语速，可以地加强压迫感，“你可知道后果？”

　　“请师傅明示。”阿雪的声音里有一种奇怪的东西，我终于忍不住回头。

　　我又见到她了，她消瘦了，脸色更苍白了，连以前微红的唇也完全失去了血色。我的心不禁绞痛，我的阿雪，风的今生啊。

　　“如果你输了，我会立刻将你逐出师门，女儿村不能留你这样以下犯上的人。”

　　阿雪的唇边浮出一丝嘲弄的微笑，语气依然冷静：“弟子明白，不过弟子还是决定要挑战飞燕师姐。”

　　“好，既然如此，比试就定于明日正午举行，地点么，就在湖心水榭平台好了。”

　　“多谢师傅成全。”阿雪终于将眼神转向了我，我无法明白其中的含义，或者太多过于负责矛盾的情绪拥挤在一起便只能是空白。

　　“飞燕，记得，明日的比武你必须尽力而为，别让自己后悔！记得！！”师傅峻声吩咐。

　　尽力而为？好吧，阿雪，如果这是你要的，我会去做的，如你所愿！

　　月光如水般泻进屋内，喜欢这若有实质的银纱似的光，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柔和起来。好久没有这样安静地躺着了，若有若无的萧声自桃花林中传出来，纤纤细细若丝线牵起心底最深的波动。仿佛听见门外的叹息声，如此风华如此夜，是谁为谁风露立中宵呢？

　　仿佛想到了一切，仿佛什么也没有想，惊慌地站起，却是绕屋徘徊。我们只隔着一扇门，却终于没有勇气打开。背靠着门缓缓坐下，明天，明天一切都会有一个结果。

　　踏上水榭平台的时候，仍然有一点茫然，有一种作戏般的虚假感觉，明知道无谓，却依旧要倾力演出。

　　师傅远远地站在湖岸边，我没有用阴阳，虽然师傅暗示我可以使用。我的剑已经弃在龙七，我不会再拿起任何杀戮的利器。我的腰间插着的是前夜就着淡淡月光随意雕出的桃木双剑，纤细，皎白，还带着幼嫩红晕的桃枝雕就的短剑。我们只是轮输赢，不是决生死。

　　日正当中，我们分享同等的阳光，灿烂的，暖意的阳光。

　　阿雪拔出剑，斜斜地指向我。

　　努力想象自己是一面镜子，纤毫毕露地反照出对方的一举一动。没有什么可以逃过，实力，冷静和运气，谁可以胜出呢？

　　阿雪的眼睛很亮，我忽然感觉阳光的刺目。蓦地里听见哪里有小小的声音在说话。“我喜欢你啊，风。”

　　是谁，是谁在说话？

　　“你不可以不喜欢我哦，你要爱燕子到永远。”

　　“如果你不喜欢我，燕子就会哭，一直哭，哭到东海发大水，淹了长安城。”

　　“无论到哪里，说好了，我们都不可以忘记彼此哦。”

　　我听到了自己前世的声音，原来这个人，我真的喜欢过啊。而且是那么那么的喜欢，在彼时单纯稚气的我完全达到极致的喜欢。

　　可是眼前的他是另类的陌生啊。

　　眩晕中，我拔出了剑，木剑竟发出一声轻吟，仿佛是出自我内心的哀鸣。杀气顷刻间弥漫场中，这一刻，天地都静了下来。

　　女儿村的每一招都极尽优美，我们却是用最美丽的舞姿来跳死亡的舞蹈。即使不使毒，依然有着夺魄追命的威力。清歌妙舞，红袖添香，千娇百媚，万种风情，就让我们剑下来一见高低。难以形容阿雪的剑法，惊电的速度，却还同时保持着蝴蝶振翼般的优雅，一直在女儿村闭关修炼的她却有着我难以企及的精纯。但我的剑法却是在与武尊玄天逆天飞剑媚灵一起在出生入死的战斗中磨练出来的，简单直接有效，用最短的时间杀死敌人才是最好的自保之道。

　　但我怎么能对阿雪下杀手呢？我该如何把握战斗的节奏来得到最完满的结局？女儿村，女儿村是永远的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啊。激战中，一剑疾刺阿雪眉心，忽然地惊悚，这一招竟然丝毫不留情地直欲置对方于死地。不能再继续了，再下去，我也无法控制自己。

　　微一迟疑中，阿雪的剑已经翻转上来，双剑相交，未及转念间，我已改变了剑的角度，木剑顷刻而断。阿雪一呆，但剑意未尽，顺势而下，鲜血顿时宛如桃花般绽开于我的肩头。迅即退后，阿雪茫然而立，没有追击。

　　抛下双剑，转向湖岸的师傅：“我输了。”这是早已注定的结局，不是吗？阿雪得到掌门之位，师傅得到最优秀的弟子，而我得到自由。

　　忽然有不详的预感，没可能这么顺利，命运一直以它自己的方式来玩弄我们，这次可会高抬贵手？

　　“飞燕啊，你总是不听师傅的话，这一次为什么还是这样呢？”

　　我的瞳仁猝然扩大，倏地转过身，面对的情形直叫我撕心裂肺，阿雪用手捂着嘴，但掩不住的血自指缝间源源不绝地流出来，对着我勉强绽放最后一个微笑，然后倒了下去。

　　“不！”

　　我扑过去，将她拥在怀里，一如小时候我曾无数次做过的那样，阿雪苍白的脸上现出异样的红晕，黑气出现在她洁白的小臂上，并且还在不断向上蔓延，撕开阿雪的衣领，当黑气到达心口，就是阿雪的丧命之际。前日师傅说的话又清楚浮现于耳际：“飞燕，记得，明日的比武你必须尽力而为，别让自己后悔！记得！！”原来这是警告也是威胁。

　　“阎罗令。”我猛然抬起头。

　　“来自九幽的剧毒，”师傅甚至微笑了一下，“你们都是我最出色的弟子，不是这种绝无解药的偏门剧毒，只怕还制不住你们。”

　　我的心底一片冰冷，阎罗限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师傅，你何其狠毒！

　　阿雪忽然笑了，用力握住我的手：“我又失败了。”她喘息着说：“我本想夺得掌门之位，燕子就自由了，我知道你不愿意的，燕子的渴望就是自由飞翔。我不能代你去承受迎战孙悟空的宿命，那么为你最后做这一点点也好啊。可是我还是失败了，是不是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胸口仿若被大锤击中，还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我！！

　　“是不是一开始我们就错了，我还比不上武尊为你做的那么多。”阿雪喃喃自语，我惊慌地发现她的瞳仁已开始散乱。不要，阿雪，不要离开我，不要剩我一个人！

　　“看，那一只小燕子，在风里飞的好高，好高。”阿雪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松开了紧握我的手。我的心顿时空了，我丧失了对外界的一切感觉。空白，天地间全是空白，大片大片的空白。阿雪去了，武尊之后，我连阿雪也失去了。

　　“为什么。”我听见一个声音在问，是我自己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的。

　　“放弃这些无用的感情吧，一个好的掌门是不需要这些多余的东西的。”师傅冷静地回答，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中，难道她真的没有人的感情？

　　“你早就知道这个结果，所以给阿雪预先下了毒，是不是？”

　　“我说过，女儿村不能留这种以下犯上的东西。”

　　“可是，你那时候说的是逐出师门，而不是致人死地。”

　　“你是否忘记我也曾让你尽力而为，否则你一定会后悔，你听了吗？”师傅冷冷地回答。

　　“那么违抗您的命令的是我，为什么惩罚却落于阿雪身上。”我无力地垂下眼，阿雪，你活过来啊，我愿意放弃一切，只要你活过来。

　　“因为只有这样，才是对你的真正惩罚，这样才会让你记一辈子！”

　　“当他要求转生为女人，哼哼，他居然会妄想可以取代你的职责。我们顺水推舟地答应了，但我们怎会真正让她代你去参战，她永远也使不出情天恨海，因为她绝对放不下对你的爱。而只有你，你是我两世的徒儿，还会有谁比我更了解你？只要她在，你才会心甘情愿地去龙七挑战孙悟空。”

　　“而就是让你们同生却无法相聚，就是让你经历生死相隔，爱恨离别，你才能使出女儿村的最后杀招——情天恨海。的确很险，如果你对阿雪的前世，那个叫吟风的小子，没有保持足够的深情——即使你现在不记得，就会接受武尊那个油滑小子，不过我们还是赌胜了。而因为你的不能接受，所以你心生歉疚，更不能和阿雪在一起，痛苦中，你就会逐渐走近情天恨海的心情，最后合二为一，使出这绝世之招来。”

　　“而今，你的使命告一段落了，阿雪的存在只会妨碍你继续前行，不过如果不是她如此不知进退，我也不需要采用这种急切手段。”

　　是这样吗？我们只是你们彻头彻尾的工具。

　　“忘了阿雪吧，你会成为女儿村最出色的掌门，大好的光明前程等着你。好好把她葬了，也算是尽了你的心了。”

　　我缓缓地站起来，直直走过去，冰冷的湖水没过我的脚踝，小腿……一直走到师傅面前，直视她的双目：“是否一切都出自你的安排？”

　　“不。”意外师傅竟然摇头，声音里竟也有了一种奇怪的悲哀，“难道你还不明白，所有的一切，你们，还有我，都是上天安排好的棋子。”

　　我放声大笑起来，我不管是上天还是命运，我只要一个答案，为什么我们已经一无所有，甚至连拥有彼此的希望都没有，还要安排这样残酷的结局？

　　当冷森的剑刃刺进师傅的胸膛，师傅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她至死也不能相信为什么我会做出这样愚蠢的举动。

　　师傅，你如此讨厌我去爱，那么我就让你看看另一种力量——恨——的厉害。我用的是阿雪的剑，我拾起了它，用它来完成了我最后一次杀戮。阿雪，我这样做对不对呢？

　　丢开剑，这一次是彻彻底底完完全全丢开了。抱起阿雪，她的身体很轻，比一片桃花瓣还要轻，灵魂死了，躯体又有多重呢？

　　抱着阿雪，我走进了桃花林，萧声远远近近地围绕着我们。风，我们又在一起了。

　　当我倒下来的时候，纷飞的花瓣会将我们掩埋。没有墓碑，我们不需要纪念。不要哭，微笑着，只要我们在一起，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完全冰冷。

　　因为杀了孙婆婆——我的师傅，我丧失了转生的资格。我的灵会一直守在桃花林中，我会守候五百年，五百年后，我的记忆会渐渐消失，那时候，我将会和桃林融为一体。

　　那时候，每一朵桃花都是我的笑靥，每一片绿叶都是我的呼唤，空气里弥漫的花香，是我无尽的思念，每一阵风过，都是低诉，只是情天，不要恨海。

　　他会来吗？

　　他会恢复本来面目来带我走吗？

　　我只能等五百年，我只等五百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