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的记得》龙羽燕

1、第 1 章

　　这里，开满了桃花，每一朵都是比人面更娇艳的夺目，千朵万朵簇聚在一起，就是绝代佳人的万种风情。

　　这里，没有季节之分，这里永远都是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的人间四月天。

　　这里，不叫桃花源，而是叫女儿村。

　　世上没有桃花源，但是世上有女儿村，比桃花源更美丽更纯洁的地方，因为住在这里的全都是千娇百媚的女孩子。

　　我见过方寸的幽险，见过五指的雄奇；我见过长安的繁华，洛阳的富丽；我也见过北部的雪，凤七的火，还有月宫冰冷的阳光……但惟有女儿村，才是我心中最美丽的地方。

　　因为我是女儿村弟子，因为我在那里住了十三年。

　　7岁拜入女儿村门下，孙婆婆手授毒经，开始学习女儿村名震江湖的用毒之术。

　　很少人来这里，因为江湖的风霜容易老了女孩子的容颜，甚或穿透她们脆弱的情怀。

　　江湖是铁血的，是男儿的，快刀怒马，烈酒热血，江湖是如许的阳刚。

　　很奇怪我会来到这里，也许是轮回中走错了位置，也许只是无处可去。

　　但来了，就没有道理退出了。我不喜欢师傅，她总是微笑着，但她的眼睛里却从不见笑意。除了吩咐门下的弟子去完成一些说不清具体意义的任务，她和我们真的是好远。但她毕竟是我的师傅，是7岁的我茫然无知时一点点教我知晓这江湖的师傅。

　　想在这诡谲变化的江湖里活下去吗？那么只有变强，而女儿村是公认的强，我们的红颜也化做了致死的毒药。很想问师傅，女儿村那些见血封喉的毒药里有没有沾过某位师姐的眼泪，因为最强的东西往往只意味着得到的时候要付出血的代价。

　　我的名字是飞燕，女儿村最普通的名字。我不是女儿村第一位弟子，也不会是最后一位。歆慕女儿村强大的人不在少数，而非如我只是懵懂撞入。没有人知道师傅收了多少弟子，只知道女儿村的姐妹散若天星。

　　我可以听见她们的嬉闹，也曾在师傅的居所前与她们擦肩。只是，为何寂寞依然如此无所不在，我挽起落花，照水红颜，都是孤独呵。同门的姐妹啊，为什么你们是这么近又离我那么远？

　　或者是我的面上铭了拒绝，或许我步步走的是偏执。我该是特别的吧，这样想会令我有些须的安慰和骄傲，这样想可以让我在寂寞中依然有着清冷的笑容。

　　就在孤独的拥抱中，我依然慢慢长大。

　　二十岁出师，我惶惧着，不知道师傅会出什么考验，却又憧憬着那一日快点到来，在多姿多彩的江湖，或许寂寞会离我远去吧。

　　但不用那么久，“飞燕，来见见你的新师妹。”师傅的声音永远是那么平静，让人猜想，有什么能够使那样的声音有变化呢？

　　我不经意地回头，却对上了此生再不会忘记的容颜。比雪更白的颊，比夜更黑的眸，那是燕山雪，我的小师妹。

　　不自禁伸出手去，多么冰冷的小手啊，那么从此就让我来温暖好吗？

　　有刹那的犹疑，但终于回握了我，随之是脆生生的声音：“师姐。”

　　喜欢被这样称呼，微笑从我的唇边一直扩大，我有师妹了，真真切切有师妹的感觉了。

　　或许在女儿村寂寞了这许久为的就是等这个小师妹来，一样是云起霞落，花开月残，有了她，心里竟然也可以宁定。

　　喜欢看燕山雪清清淡淡的笑容，喜欢握住她冰冷的小手试图让她温暖。喜欢看她在我的注视中成长。雪也喜欢随着我，看我花间起舞，听我水边轻唱。只是更多时候，还是我发我的呆，她练她的毒。雪的资质胜我百倍，我学半年的，她只要三个月。而她还那么勤勉。未来女儿村的希望就在她身上罢。

　　“师姐，你再这样不努力，也许会无法通过试炼的。”几时雪也学会了用这样的口吻向我抱怨。是吗？我浅浅地笑，“那么以后雪来保护师姐好了啊。”为了等你，雪，我已经放慢了成长的脚步呀。而我，也是一个爱舞多过爱武的女子。有了你，雪，我可以心安理得的偷懒哦。

　　“雪一定会努力保护飞燕这个笨笨师姐的。”雪信誓旦旦地说。而我也看到了，雪此后更加用功的修炼。但，雪，我有些微的迷惘，什么才是我想要的呢？而什么又是你想要的呢？

　　雪入门毕竟比我晚太多了，而无论我怎么拖延，20岁出师门的试炼都会毫不留情得到来。

　　雪，我们可以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呢。而在我离去后，雪你一个人会感到孤独吗？

　　“雪，如果有一天师姐离开了，你会想师姐吗？”女儿村的桃花四季盛开，四月里却是开得最盛最美。开嫣红的桃花瓣落在她的头上，衣上，如果桃花林里有仙女，那么就该是雪这样的吧？雪的颊比初来时鲜润，却依然略显苍白。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两年，而这两年来，她长高了不少，几乎比得上我，虽然年纪还幼，却也已经显露出胸腰分明的姣好。阿雪她长大后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吧。

　　“不想。”雪调皮地笑，比刚开始开朗很多呢，虽然在人前已经是一副沉静的样子，但在我面前，却还着小女孩的本色，“因为师姐是永远不会离开雪的。”她扬起带着稚气的小脸，为自己的话加上注解。

　　“我是说，如果。”我微笑。

　　“有雪在，不会有如果。”雪坚决地下着断言。

　　我不说话，静静地注视她，两个月后就是我的出师试炼，如果我无法通过的话，就会被逐出门户，永远不得踏入女儿村半步。

　　“师姐是在担心出师的考试吗？”聪颖的雪猜透了我的心事，“没有问题，师姐一定可以通过的。”

　　我不明白雪的信心从何而来，平日里我那么懒散地修行，早已落在师傅眼中，只是找不到机会说，这一次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何况，我转过头，即使通过了，那么也就意味着取得了在江湖立足的基本资格，按惯例也要同其他姐妹一般在江湖上闯荡，等闲也不会再回女儿村了。但我什么也没有说，凝视着雪的笑脸，我深深地呼吸，怎么能贪婪呢，难道可以和雪相处两年我还觉得不够吗？

　　“师姐，你怕吗？”终于还是到了啊，20岁，成人的日子，可以出师门的日子。站在师傅房门口，迟疑着是否要扣下去，雪有点担心的看着我。“师姐别担心，一定会成功的。”

　　如果不成功，就会被永远逐出师门。如果成功，也会远走江湖。无论成功或失败，雪，我们都无法继续在一起。我不怕失败，但我怕你也陷入那种冷入骨髓的寂寞。

　　回眸一笑，我毅然扣响了门。

　　“幽冥地鬼，杀了它，完成任务。”没有看见师傅，只拿到师傅留下的纸条。我的心猛然沉下去，雪却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不知道雪的信心从何而来，但我也只有努力前行。

　　需要祈祷吗？我终于失笑。雪，我会回来，带着幽冥地鬼的人头。

　　幽冥地鬼，在遥远的北俱芦洲，那里整年冰封雪盖，成日寒风似刀，出没着血多皮厚的白熊，凶猛彪悍的白虎，还有利抓如钩撕人不会比撕纸更难的两角怪。功力稍差的不要说是遇到怪物性命难桃，单是北部的严寒就可以冻透骨髓。我真的可以了吗？师傅，你就这么相信我吗？但无论如何质疑，我都没有选择的权利，轻轻地一笑，无法改变的事实就只做不想吧。

　　出了女儿村，竟然有茫然的感觉，外面的是那么的大，我该怎么走呢？行囊中取出地图，一步步地摸索。

　　傲来驿站——长安驿站——洛阳义战——北俱芦洲。一路顺利地转过来，我却猛然倒吸了一口冷气，北部不是冰天雪地，一片片白茫茫大地好干净吗？为什么面前却是山麓陡峭，阴气逼人呢？迷路两个字跳进我的大脑。好象在洛阳转车的时候因天晚急躁了些，人又多，怕是上错了车吧。

　　欲退已晚，两个手持利刃的小妖已经跳出来拦住我的去路。原来这里是比北部更凶险的狮驼岭啊。传说狮驼岭有三大王，大大王口吞乾坤，二大王鼻卷天地，三大王翅乘风云。手下小妖无数，端地是凶险难测。

　　我反手拔出双剑，既然前行无路，后退无门，那么只有拼了。月光朦朦胧胧地从西边斜映下来，只照得山石更加狰狞恐怖。如果倒下，就会被瞬间吞噬吧。我可以放弃吗？挣扎着活下去也是很痛苦很累的事情。

　　失神中，已被山妖踢中左肩。一个踉跄，后心又传来几下剧痛。忍住欲脱口而出的腥甜，神志已渐近模糊，我居然还有力气微笑。雪，我只怕等不到你保护的那一天了。

　　故事里的女主角在危急时刻都会有英雄前来拯救，但要我相信这一切只是出于巧合，我尚未有如此幼稚的心智。

　　比女孩子还要俊秀十分的面孔，幸好有一双剑眉刻画出男子的英朗，真真是目如点漆，唇若涂脂，虽怒时犹若笑，即嗔时也有情。甫出场即以五雷正法轰死一群妖怪震慑全场兼表明立场，然后款款转过身来：“我的名字是武尊神。”

　　在以后无数的日子里，武尊总喜欢将手搭在我的肩上，骄傲地说起他如何拯救我的生命于危难，然后不忘加一句：“那是我们宿命的相逢啊。”

　　不如说是命运的玩笑更好吧。而我也总是在心里默默地反驳。

　　“如果是救星的话，拜托早点出现不好吗？受伤很痛的。”没有感激涕零的表现，反而冲口而出了质问。

　　武尊呆了一下，然后是兴高采烈地回答：“有个性，我喜欢。”转过身，目光所到之处，群妖纷纷后退，他真的是比妖怪还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