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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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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分,京都的街市已经渐渐失去了白日里的繁华,日光最后的余晖为壮丽的皇城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
凌云凤舞在酒肆茶坊流连,竟迟迟不愿回宫。沉闷森严的宫廷生活早已就磨灭了她所有的兴致,只有在这微服出来私游的时候,才能让她找到普通人的趣味。在这里她不是高高在上的女皇,只是个迷醉于声色犬马的女公子,看着别人或艳羡或不屑的眼神,她觉得甚有意思,终于她面对着的再不是那些或者尔虞我诈、或者恭敬畏惧的目光。
只是,今天她出宫滞留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再不回去的话恐怕又是一番麻烦。
她放下些银两,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瞥见茶坊门口有人进来。之所以这么在意,是因为平常人都是站着进来,此人却是坐着进来的。
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谁料就是这两眼,致使一世纠缠不休。
但见那人一袭青衣,面容竟比皎月还要美好,恬淡的神情仿若空谷幽兰,寂寞中透着傲气。他的身下是一张轮椅,坐姿却是极为端正。他由一名小童推着进来,怀中抱着一张琴,似乎是来茶坊演奏的琴师。这茶坊到了夜晚有歌舞助兴的节目,看起来他是来应场的。
这人一来,就有跑堂的上去招呼:“萧师傅,今天来得这么早啊。”
原来他姓萧。凌云凤舞不由自主地将一颗心就放在了那男子身上。
那男子点点头,轻咳了几声没有说话,似是身子不是很好的样子。凌云凤舞觉得内心一揪,忍不住为他心疼。
“萧师傅先到后面歇着吧。一会儿上台又是一番辛苦的。”堂倌道。
“多谢。”他轻轻吐出两个字,宛若冰泉击玉,让凌云凤舞又是心神一漾——真是好个妙人啊!
看着侍童将那萧师傅推入后台,凌云凤舞连忙快步走过去,佯装无心地询问擦桌子的堂倌:“那萧师傅是什么来历?”
堂倌道:“萧师傅是茶坊的琴师,原名萧堇语。本是王侯出身的贵人,可惜他们萧家到了这一代已经没落破败。萧师傅原本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却天生没有一副好身子骨,双腿残疾,因此只得到我们这里来卖艺,说起来着实是个可怜人。”
凌云凤舞听得他的身世,越发怜惜,当下断了回宫的念头,就在这里等他上台演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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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天色已黑,白日里不甚热闹的茶坊也宾客满座。
凌云皇朝历经十五代女皇治理,尚留有女尊之风,因此宾客中不少显贵皆是女子。凌云凤舞举目一望,见那贵宾席上坐着一名华服女公子,态度风流轻佻,正是端亲王家的小王爷凌云天鹤,这小王爷她是认得的,风流成性,骄纵妄为,早就是恶名在外。果然那小王爷的目光,自堇语来到台上后,就未从他身上离开。凌云凤舞竟一时觉得厌恶至极。她又环视四周,只见无数觊觎眼光都盯着那洁玉般的人看,想到他成日被这些放浪子骚扰,她胸中闷气骤生,几乎要把手中的茶杯捏的粉碎了。
这时有歌姬上台,款款一拜,就要演唱。此时那凌云天鹤突然在位上道:“弄这些庸脂俗粉做甚,不若明码标价,美人竞相得之了。”
她这话轻狂无比,就是指的萧堇语。前几次她向他示爱,都被心高气傲的他严词拒之。想她何曾受过这般待遇,早就是怀恨在心,今日便是使硬的也要将他纳入自己怀中。
却说凌云天鹤一番话声调甚高,萧堇语自然听得到,但却并未发怒,只是冷笑一声道:“哈,庸脂俗粉,处处时时皆有,非局限于此台面之上。客官看得下去,就赏个脸;看不下去,就不看。于不愿处强为之,是谓……哈。”最后“犯贱”两个字没说出来,聪明点的人都是心知肚明了。
说罢,他寒目一挑,顿时有说不出的震慑与不可侵犯,这与凌云凤舞初见他时的温文尔雅又是不同的风度,教叫她益发沉醉了。
那凌云天鹤听了这话,已经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这次发誓要强要了他,于是压抑怒气,只待演出结束后便付诸行动。
萧堇语也不再多言,朝歌手使了个眼色,示意可以开始了。歌姬于是放开歌喉,这才算暂时平息了一段风波。
而凌云凤舞的心思都放在弹琴的他身上,只见他玉指修长,拨动琴弦,弹出的曲调虽是婉转,却隐隐有铿然之色,暗含着铮铮张扬。她吃了一惊,他弹琴怎会如斯?看他眉角却不像是个狂放之人,怎会有如此琴质?
行云流水,洒脱不羁,宛如让人沐浴冰泉激流的琴声,就这样让凌云凤舞无法自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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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场之时,外面下起了滂沱大雨,凌云凤舞没有带伞,只能在大门外屋檐下避雨,那凌云天鹤的豪华马车还停在那里没走。凌云凤舞心念一动,便转身朝茶楼里走去。
这茶楼原来还有个后间,是为戏班子过夜准备的。一般时间萧堇语并不住在这里,只是逢到大雨,迫不得已在这里过夜。但是今晚后房却半个人都没有。萧堇语被书童推到小客房里,竟然那平常服侍于他的书童都默不做声地合了门离开了,这反常的情形让他心中一沉。
果然不出所料,不多时,凌云天鹤就推门而入,笑道:“萧郎,你可是在等我?今天你在台上真不留情面,若不是我一直护着你,你怎有可能至今仍保持清白之身?你怎么也不感激于我?”
萧堇语沉着道:“如此,多谢小王爷的关爱了。只是我一个残废,并不值得王爷如此厚爱。”
“萧堇语!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脸不要脸!老实告诉你,我已经对你忍无可忍了!”凌云天鹤瞬间就变了脸,上前一步将萧堇语的下巴抬起来,冷笑道:“今晚你从也是从,不从也是从!你放心,我会将你纳入王府为妾,包你一辈子锦衣玉食。”
说着就俯下身,要去强吻他的薄唇。
萧堇语惊忙之中,忍不住伸手推开她。他虽然身子残疾,却终究是个男子,手劲大了些,就将她险些推倒。这下让她勃然大怒,也顾不上卿卿我我,一脚将他连人带椅踢倒在地。
萧堇语半天挣扎都爬不起来,那凌云天鹤就像恶狼一样扑上去,强行撕扯起他的衣衫来,并威胁道:“你若是还不从我,我就将你的手筋挑断,把你的舌头也割下来,让你只能做我的玩偶!”
眼看堇语就要落入虎口之时,凌云凤舞终于及时赶到,她踹开房门,也顾不上身份的暴露,一把就扯开凌云天鹤。她武功甚高,不消三招就制服了对方,将凌云天鹤双手反绞。
凌云天鹤正欲破口大骂,回头一看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原来拿她的竟是当朝天子!
“陛、陛下!”她吓得口吃。
“滚下去!今天的事情我回头再找你算账!去叫人过来接驾!”凌云凤舞厉声道。
“是!是!”凌云天鹤立刻夺路而逃,活像见了鬼一般。
凌云凤舞看着皇家出了这么个败类,恼得直摇头。她转身去查看堇语的伤势,见他倒在地上,发丝凌乱,衣衫也被扯得不整,露出雪般的肌肤,凌云凤舞绕是见过后宫佳丽,也没见过如堇语这般绝色,险些失神。好在她终于拉回心神,轻轻将他扶起来坐到床上。见他手肘都有擦伤,双腿又不能着力,凌云凤舞心疼无比,道:“公子你受苦了。”
堇语却甚为从容不迫,望着她道:“你就是当今的皇上?”
凌云凤舞见他丝毫不见慌乱,暗暗佩服他的胆识,道:“没错,我就是凌云凤舞。”
堇语神色一黯,道:“天子驾到,草民理应跪拜,无奈……”
凌云凤舞连忙道:“你身体不便,不必多礼。刚才那凌云天鹤对你粗鲁,我替她向你赔罪。”
堇语不言,似是知道自己小小的琴师,注定也不过是皇族玩弄的对象,怎样反抗也是无果,因而默不做声,只是低眉垂眼靠在床上。
凌云凤舞担心他被凌云天鹤伤着了,但是又不好为他检查伤势。
正为难时,门外已经有山呼万岁之声——那迎驾的车撵已然到了。
凌云凤舞咬咬牙,命两个人进来,将萧堇语一并抬上了龙撵,就这样带着他入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