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无双番外》春寒待晓眠

1、孽债

　　那个孩子走出去了。
　　我紧闭着眼睛，听见思梦轻轻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无声，最后是一声低低的木门响动，于是我知道，空旷的大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似乎是可以放纵一下了，我轻轻的告诉自己。心底的话刚刚响过，眼泪便顺势流了下来。果然是人老了么？我在心里疑惑，怎么这泪珠子也能沉成这个样子？汹涌澎湃的液体肆无忌惮得流出，压得我喘不上气来。我为什么哭？为了什么呢？
　　又是一个人了，一个人了……
　　心里的不知哪个角落里传来了这么一声低低的叹息。
　　其实在这座堆积着无数繁华锦绣的禁城里，我似乎一直都是一个人。刚进宫的时候，没有“姐妹”，没有孩子，我的丈夫同时属于太多人，我是一个人。
　　后来我有了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儿。还记得那一天，初为人母的我几乎是用一种虔诚的心境去拥抱这个孩子。我知道这个孩子对我的意义，他不仅意味着我在后宫地位的稳固，更给了我一种安全感——我拥有了一个真正属于我的“小东西”。
　　可是他只陪伴了我不到一天。我的丈夫派人来抱走了我的孩子。来的人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口吻传达了他的意思，这个孩子要抱去给刚刚小产的皇贵妃——他的表妹做养子。我该谢恩么？这似乎是一种天大的恩典，对孩子……对我……
　　一晃就是多少年过去了？我只记得我的孩子来看我的次数屈指可数，一年一年，我把对他的思念怜爱绣进了一个个荷包，然后小心翼翼的压在了箱底。我要等，等到我能够拥有我的儿子的那一天，就把这些荷包都送给他。
　　看起来上天还是怜惜我的，我又有了别的孩子，男孩儿和女孩儿，他们寥寥慰藉了我苦闷的心，虽然，他们的降生带给我的激动远远比不上那个做哥哥的。
　　我也有了姐妹，她的名字叫蕊儿，一个聪敏温顺的女子，似乎很得皇上的喜爱。她的孩子也不在身边，其实后宫里的每个女人，似乎都不曾拥有过自己的孩子，可是她们和我不一样，她们似乎从来不为失去了孩子而生气，我不能理解这种心情，一个母亲面对着这种情况怎么可能无动于衷？蕊儿就是这样，她从不争什么，难道她就没有一点欲望么？
　　我记得那是一个午后，阳光也像现在这样透过窗子斜斜的照进来，我和蕊儿坐在窗前做针线，她的身子有些虚，似乎自从生下孩子以后就一直没有调养好。她一边咳着一边劝我放宽心，说是好歹还有祯儿贴心，就是我那渐渐远去的大儿子，也未见得心里就没有亲娘，不过是碍着孝懿皇后才不好太亲近罢了……都是些她说了五六年的话，老腔老调的被她软软的声气儿说出来，很是温柔可人。
　　其实我们两个都知道吧，这话不是真的。要不然怎么皇贵妃变了孝懿皇后又变成承乾宫里的一块牌位，我的儿子还是没变回我期待的样子？不过对于蕊儿来说，对于这个皇宫来说，有这些话已是难得，我谢谢她。
　　说话间嬷嬷抱来了3岁的祥儿，小小的一个肉球正是可人疼的时候，看着他藕节似的小胳膊肉乎乎的小手使劲的打着拍子，嘴巴里唱着咿咿呀呀谁也不太懂的歌，我禁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孩子，天生就会讨喜，难怪皇上这么疼爱，据宫里的老人们议论，说是看这屡屡的赏赐时时的牵挂已经不亚于当年的太子。
　　祥儿自说自话的玩了一阵，忽然伸着两只胳膊跌跌撞撞的跑向门口。疑惑的扭过头，我看见胤禛——我的大儿子抱着祥儿走了进来，见到我，他小心翼翼的放下小东西，看着他站稳了，这才整整神色，一丝不苟的向我请安见礼。这不过是每天的必修课，面对面，我们都无话可说。最初我还曾试图去找些不咸不淡的话来聊一聊，后来发现真的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无限的尴尬让我的心里一阵阵的锐痛，所以后来索性就不再找话了，请完安，大家接着各干各的，尽管我的心里……
　　但是那一天，我想我发现了一个秘密，一个能把我的儿子留在永和宫的方法。从此以后，我更加频繁的邀请蕊儿来聊天，渐渐的，聪慧的她也看出了原因，便时常借口想孩子，把祥儿也要来。果然，胤禛在这里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万年不变的脸上渐渐有了我所不熟悉的神采。原来他喜欢小孩子，我对自己说。
　　于是我找了一个明媚的早晨，把小小的祯儿介绍给他。结果令我失望，他只是在我的招呼下礼貌的看了一眼他的亲弟弟，就转过头去继续为祥儿剥果子，剥皮、去子，他的动作温柔而又娴熟。
　　我渐渐的开始怀疑，用祥儿来吸引他是否正确，这种怀疑持续了三十多年，眼看着他的厚此薄彼愈演愈烈，我终于无可奈何的承认，我是一个自以为是的愚蠢女人。
　　康熙末年的夺嫡风波惨烈绝情，最终是我那不言不语的大儿子登上了皇位。对于这一结果，我承认我没有想到。老爷子不是一直很喜欢祯儿的么？怎么会看上这个不会表达感情的孩子？——如果不是看到他每每看向祥儿时的关切珍惜，我几乎以为他没有感情。
　　怎么会是他？我大惑不解。我甚至怀疑他会不会篡改了遗诏夺走了本属于祯儿的皇位？一怒之下，我将箱底几十个荷包付之一炬……
　　其实，思梦几次三番的暗示我怎么会听不明白？或许，母子兄弟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有我的责任，可这都是没法子的事情啊！或许我真的该怜惜他，或许他也像思梦一样心里有着那么多的苦水和委屈，但是我的苦衷又有谁能体谅呢？一步一步，难道从始至终就真的只有我错了么？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有预感，这次，只怕是再不放心，我都要撒手了。
　　我想，我该给祯儿留一条后路。于是我想到了从小便在永和宫常来常往的祥儿，不管心里怪不怪他抢走了原本属于祯儿的兄弟之情，我自问带他不薄，对这个孩子，我也是很放心的。对他的为人、对他的能力、最重要的是对他在胤禛心中的地位，我都很放心。他一定能够保我的祯儿周全的。
　　想想思梦刚才的样子，她是吓坏了吧？不管再怎么伶俐，终究还是个孩子呢！到了这种时候，她那么聪明的小脑袋也不好用了呢！忍不住勾勾嘴角，这个孩子，和她父王一样，也是个天生讨人疼的主儿呢！
　　让思梦带话给祥儿，只能让思梦带话给祥儿。如果让胤禛在祥儿之前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会更生气吧？是怪我在这种时候还向着祯儿，还是怪我让他最疼的弟弟两难了？
　　无力的一笑，这真是一世的冤孽。这场冤孽，由我而始，却不是由我而终。
　　不管怎么说，走到今天，至少在我，算是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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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完六级了，大家看这里

作者有话说

　　终于考完六级了，贺兰还有一篇论文要写，为了写论文，更为了发泄六级受挫的郁闷心情，贺兰今天在网上挂了一个通宵，郁闷中赶出了一篇番外，有数量没质量，凑合看吧～～～呜呜呜，我是考不过英语的可怜人，大家要体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