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到现在》季夏薇安

65、64全世界都知道

　　过了几天，自习课的时候，班主任杨老师递给我一封信。她在我身边停顿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对我说道：“初三了，如果可以，就跟你的朋友们少通一些信，不要花太多精力在这上面。”

　　“我知道，谢谢老师。”我还是很认真地回复了她。

　　等老师走远，我才把信封拿起来看——是从N市寄过来的。

　　拆开阅读，果然只是一些日常生活的汇报，以及信件末尾处的那句“PS：我想你了”，如果说跟上一封信的区别，就是多了一张他的单人照。相片拍摄的角度是仰角，类似于偷拍的随意，却恰到好处地彰显出他那张棱角分明的帅气脸庞，以及嘴角处来不及隐去的那抹若有似无的淡淡笑意。

　　我的心情还是开心了起来，却仍是暗下决定：等收到他的第三封来信之后，再给他回信。

　　韩旭涛看见我有收到来信，下课后就跑到我位置上问我：“是不是H给你寄来的信？”看到我满脸诧异，他才哈哈大笑地解释道：“老五不是跟他一起去N市念的书嘛，你别搞得跟地下党似的，这些大家都知道的啦。”

　　韩旭涛是之前三班的同学，分班之后也来到了一班，之前大家都没怎么说过话，可是初二一整年都在同一层教学楼里，也算是混了个脸熟，属于泛泛之交。而他口中的老五，我想，应该就是萧进提过的那个朋友了。

　　为什么他会知道我跟萧进的事？虽然说我也没有刻意隐藏，但是明明就是两个毫无交集的圈子。

　　“嗯，是他写来的。你怎么会知道的？”

　　“你跟H的事情，H的兄弟们都知道的啊，跟他兄弟们玩在一起的人，肯定也都知道了嘛。”

　　“他怎么说的啊？”

　　“谁怎么说？你是问H？我也不知道，我是听我哥跟老五在一起的时候说起过才知道的。至于H是怎么说的，我也不知道。”

　　“哦，这样啊？那你跟老五很熟？”

　　“一般吧。怎么？”

　　“我只是想顺便告诉你，他们在N市过得也算潇洒，拿着把削铅笔的小刀，都可以追着新同学满教室落跑。”

　　“啊？哈哈哈，要不要那么生猛的！”

　　我耸耸肩：“你也知道他们的风格。”

　　这一刻，我还想起，前几天做值日的时候，隔壁班同是值日生的一位女生，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遇到我，貌似随意地问过：“安羽婕，萧进是你的男朋友？”

　　“不是。”

　　“真的？”

　　“真的。”

　　“狡辩！”

　　“没有！”

　　“就是狡辩！”

　　说完之后，她就笑嘻嘻地拎着扫帚跑开了，刻意地忽略掉我之后的解释。

　　明明是平常连招呼都很少打的人，现在却个个都关心了起来。

　　罢了，萧进现在人都没在这里，我总不能隔着三百公里去跟他计较吧？再说，我似乎，也并不是很介意别人的看法，介意有用么？只是，他这招，还真是狠啊。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他的想法。

　　之后的日子，平淡无奇。绝大多数的课程，我都可以应付，唯独化学。这门暑假补课期间才接触的新学科，经常让我的情绪弄得有些气馁。是的，那个元素周期表我花了很大的精力，才勉强背得下来；而那些繁复的化学公式，什么气体呀、沉淀呀，也折磨得我筋疲力尽。我想，我还没有找到学好它的窍门。虽然教我们这一科的，是教学经验丰富、全校闻名的李老师。现在，李老师的丰富经验，已不能提供给我更多的帮助，我还是得靠自己，一点一点地将化学慢慢捋顺。

　　整个初三，除了化学本身给我留下的难忘回忆之外，之所以记住这位李老师，还在于，他的女儿李欢。李欢也在我们班上念着书，可是，她却是全班唯一一位不需要记考勤的同学。除了在刚开学的大扫除和班会课上她正式地露过脸之外，其余的时间她几乎都是在家自习，虽然她家就是在学校的家属区，也属于在学校里。

　　后来，陆续传来的消息，终于让我们了解了事情的原委：李欢患有一种皮肤病，就是痞子蔡描述轻舞飞扬时所说的那种“蝴蝶病”——红疮狼斑。这是我第一次在现实世界中听说过这种病，并且还发生在自己身边的同学身上。每次想起来，都有一些难言的恐惧。可是，每一次见到李欢，她都是那个脸带笑容，让人如沐春风的样子，无论谁跟她说话，她都是笑着在回答，温柔、恬静、坚强。这样一来，我又在怀疑痞子蔡是在故弄玄虚，为了作品的艺术效果，才把那种病描述得如此可怕。

　　杨老师为了方便李欢学习，又不会太过影响其他的同学，就给她安排在第二组的第一桌。大部分的时间里，她的位置都是空着的，少了她胖胖的身影（身体发胖的原因，是因为她一直在服用着抑制病情的药物，而这些药物的副作用之一，就是会使人身体虚胖）。

　　虽然李欢是留级生，但是没有人会因此而去取笑她，她的努力我们虽然只是耳闻，可期中考试的成绩榜上证明了一切。她带给我们的，从来只有感动和激励，满满的都是正能量。也因为她，让我们都更加珍惜着现在的学习机会。真的，当一个真人版的励志事件就发生在你身边，这样的激励作用，比任何的说教，都要来得震撼。

　　我妈在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当然也是倍加感慨。从此，她在向我说教的时候，就多了一个典型案例；她的口头禅，也开始变成：“你看你们班上的李欢……”

　　结果，直到国庆长假开始，我都没有收到萧进的第三封来信。而原因，我想，我应该已经清楚。

　　我没有等到萧进写满了三封信之后才给他回信，因为按照他之前写信的频率，以及这些天以来对他的了解，如果我再不回信，他肯定也不会再写，这样的情况将会维持到他终于等到我的回信为止。

　　可是我的这封回信带去的却并不像他所期待中的那样，让人阅读完之后只会增加因距离而产生的美感。相反地，我想我应该又一次地刺激了他的情绪。因为在那封信中，再没有了我们平日里说话时的轻松，我那黯然低落的情绪，经由那棵已经夭折的芦荟芽发酵，最终在持续的等待中爆发了出来。所以，信里的字句很伤人，不但谴责了他自以为是的口气，还很现实地提醒了他，我们现在并非男女朋友的关系；所有的一切，如果他还愿意继续等下去，那也要等到一年之后才会有答案。

　　我盘算过，在我寄出那封信的时候，还有十天才放假。如果萧进想回信，我肯定也还来得及收信。

　　可是，直到学校在最后一刻宣布了放假的消息和返校的时间，我仍是两手空空。他生气了。我猜，就是这样的。即使在寄信之后我曾有过些许的后悔，可是，如果连这样的挫折都受不了，他凭什么说喜欢我呢？又凭什么认为我们最后能走到一起？

　　我家的新房子终于全部弄好了，我爸决定在节后的第二天，也就是十月二号正式搬迁。在此期间，从放假前一天晚上开始，整个家里都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有亲戚，也有我爸我妈的同事和朋友。我被安排着招待这群客人，一时之间分身乏术，也来不及顾及巷子口隔了一个月没有响起的口哨声。

　　等到我好不容易趁着大人们都在聊天的时候偷偷溜了出来，萧进已经不知道在那里等了多久。

　　“你回来了？”见到他的时候，我还是板不住脸，露出了笑容。

　　“嗯，怎么那么久？听不出我的口哨了么？”他似乎有些不高兴。

　　“不是，家里客人很多，我一时走不开。”我向他解释着。

　　“哦，我还以为这么快你就忘了我呢，家里有什么喜事？”某人脸上的不高兴得到了缓解。

　　“呃，我家后天搬新房。”

　　“这样啊？那恭喜你咯，是不是这样一来，我就可以直接给你打电话，不用再打到冯梦那了？”

　　“也可以这么说。可是你的关注点居然是这个，真是奇怪。”

　　“嗯，这是我比较关心的问题嘛。”

　　“我今晚不能出去了。”

　　“没关系，等你忙完咯。不过，我有东西要给你。”

　　“是什么？”

　　萧进把一直拽在手里的袋子从身后拿了出来：“打开看看。”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只大耳朵的灰老鼠公仔：“哇！好可爱，毛绒绒的，摸起来好舒服！”

　　“喜欢吗？”他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嗯，谢谢。为什么是它？”我有些好奇。

　　“你不是说过你还从来没有收到过公仔的礼物嘛？呐，这只大老鼠，就代表着我了，你看到它的时候，就肯定会想起我来。”

　　“呵呵，是因为你自己是属鼠的吧。”这样一说，我就明白了过来。

　　“这样更形象一些咯。”

　　“谢谢，我很喜欢。”

　　“还有呢，你再看看袋子里，还有其他的东西。”他俏皮的小眼神冲着我手里的袋子在眨闪着，献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