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巫女》时隙颂弦

41、真身

　　绮姬愕然想起自己原本的样子，衍朔拿开自己的手，绮姬那一头乌黑的头发，已经变成了另一番样子，从头顶至发梢，由碧色渐渐变成莲花的金褐色，本来及腰的长发开始慢慢的延伸，霎时就如树木的根须布满了地面，延伸至水泽中，在她的头发蔓延至水泽的一瞬间，整个水泽上方立刻笼罩了一层金光。

　　“那是你真身的根须，隐沧的仙体不必置放在那苦寒之地，你知道该怎么做了，我如今已经回到乾元山，玩了这许多年，也想歇歇了，再有事你也知道到哪找我了。”
　　“哼，玩累了，只怕是你那水洞里的凰鸟再也不等你了吧，话说众神都知道你又回了乾元山少不得要去拜你，你好歹做做样子也是那些神仙们数十万年称颂你一场，想你一时也是腾不出时间再出门了，我这里我会尽力的，你，不必担心。”
　　衍朔瞥了她一眼，“好端端的老气横秋，都是嫁人闹得，当初不让你嫁根本就是对的，我先回去了。”老不正经的衍朔说着隐了身形。
　　绮姬待他走远才笑出声，立刻敛了发丝，启程去陆羽光泽。

　　她将隐沧的仙体置于水泽上方，散开发丝任由它疯长，转眼间就蔓延覆盖了整个连华洲，她伸开手让发丝飞起，一层层包裹住隐沧渐渐地化成一个金碧色的晶棺，她挥起手中的发簪割断发丝，及肩的头发却不再生长了。她顾不得擦去额头的汗珠，抬手让金莲全部对准水泽上方的晶棺，金莲散发出的幽幽仙气，全部被晶棺吸收了，一柱香的功夫，绮姬才收了法术，脚步微微不稳，她定了定心神，她不知道这样究竟有没有用，但是这至少可以保住他的仙体，至于神元，那是她不敢去想的奢望。

　　之后的每一日她都逼出自己的发丝裹住一次晶棺，再辅助莲花汇聚仙气一次，她自己身上那本就不多的修为也耗损的差不多了，于是她边在池水泽边调息修炼，一边将修为渡给隐沧，为了隐沧她不再接待来水泽边聚仙的神仙们，封闭了连华洲。

　　她每日定时给隐沧渡修为，闲时就在水泽边看书，有时候修剪荷叶摘取莲蓬，取出莲子找人送至乾元山，有时候去一次陆羽光泽收拾打扫，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隐沧会醒来，他一定会很想自己的出生地，她就会陪他回来，这里还是要保持原样，她一直这么想，并且一直这样相信，于是就这样，五十年弹指一挥间。

　　这天，她正准备回房取几本新书，身后的云头上有一个声音传来，“绮姬，是我。”
　　是魔君观澜，绮姬心中一惊，解开结界让他进入连华洲，观澜降下云头，看到绮姬怔了怔。
　　绮姬笑了，“魔君别来无恙，”这是绮姬的真身，一定是她那头特别的头发。
　　观澜笑了，“在下冒昧，这是第一次见绮姬，我实在还是以为你是瑞明月的形容，是我大意了。”

　　瑞明月清秀明丽，骨子里虽一股淡淡的倾城，却不及眼前女子的气质高远。
　　他觉得凡世那句名言惊为天人，简直就是有人见过这绮姬以后说出来的，菱絮美得震惊四海八荒，数万年来名声在外，只是见过绮姬的人太少，温如玉凉如水，眉梢眼角尽是淡淡的清远，悠然不争，确实这样的人是配隐沧的。

　　“魔君请坐。”水泽边有很多沿着水泽摆放的各式座椅，绮姬客气的让座。
　　观澜没有坐，“绮姬你不必客气，洪荒之时，我是在隐沧手下挣过命的交情，累他为我而去心有所愧，今日也都是为他而来的，菱絮回来了。”

　　“什么？！”绮姬大吃一惊。
　　“你凡间的姐姐，云皓月七十岁无疾而终，凡世的生命结束了，自然就返回魔界了，因为已经不再有轮回。”
　　“倒是，我把这件事忘记了。”绮姬扶扶额角，“恭喜魔君，与菱絮再续前缘，祝愿二位再不分离。”
　　“有一件事，你姐姐回来告诉我的，念离如今也算是子孙满堂了，他父亲让他袭了王爷的爵位，白君本是人偶不能产下子嗣，然而，元刹也并未再娶姬妾。”

　　绮姬点点头，一边感慨元刹对明月用情，一边为念离一世平安宽慰。

　　“菱絮如今已经重获魔籍，你可记得当初她的身体已与魔巨岩同化，此次重回魔界我也不知道是何缘由，想是归来之意，”观澜顿了顿，“或许虚化的神祇，也还会有归来的一日。”
　　绮姬的心一震，微微有些泪意，点点头，“多谢魔君。”
　　“如今他的仙体，你看护的这样好，”观澜说到这停住了，“你记得那神器的紫光汇到白夜体内的时候，后来从他身体里飞出的光球颜色却是骊渊的形容。”

　　是啊，骊渊，隐沧的神兵骊渊自那之后就不见了踪迹，这些年来她一心只顾隐沧却忽略了骊渊。
　　“魔君以为这是何意？”
　　观澜沉吟了片刻说，“骊渊是上古神兵，从隐沧的意识演化，后来以神元之力锻造，承了隐沧一半神思，才可随意幻化形状，骊渊一直跟随主人，如主人消逝，神兵亦一同消逝，可是如今隐沧仙体尚在，骊渊却一直不见踪影，确实有些蹊跷。”
　　“多谢魔君，代我问姐姐好，改日一定去看望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决定去一趟乾元山。

　　乾元山是母神当日的居所，母神归虚后，这里成了一片废墟，是衍朔重新修葺了这里，把这里改成了自己的居所，也算是对母神的一些思念。

　　上一次绮姬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她刚刚位列仙班的时候，一转眼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衍朔洞府前的竹林里有一个身着火红缎衣的女子呆呆站立，绮姬有些疑惑的走上前去。
　　那女子转过身来，一张纯白的脸上犹带泪痕，额间的火纹颜色鲜红艳丽，美得无法形容，倒有几分上古神祇的姿容，这就是那只凰鸟，没有依凤族惯例嫁与凤君的凤族圣女和音。
　　“你怎么在这？”绮姬略带担忧的问她，那个老不正经说不定还没明白自己的真心呢。
　　和音不嫁凤君是因为爱上了衍朔，可是衍朔那个不正经的老人家却从未正眼瞧过和音的真心，直到这些年才略有正视，可是这几万年来，妙龄少女也成了大婶了，谁还会一直这么痴痴的等他，可偏偏，和音就是这么等了他一千年又一千年。
　　“你是绮姬？”和音有些惊讶。
　　绮姬点点头，“衍朔他，欺负你了？”
　　和音慌忙转过身去，隐了身形离开了。

　　绮姬走进衍朔那几间草屋，衍朔你好自在，正在屋后钓鱼的衍朔，抬起眼睛瞧了她一眼，“你今日怎么来了。”
　　绮姬把菱絮的事说了一遍，心里掂量了一下要不要说刚刚和音的事。
　　“这倒也有些奇了，经历这一番纠葛，如今天魔两族已经和平多了，想是天君在其中做了什么让菱絮重新归来也是有的，只是这骊渊的事……”衍朔沉吟了片刻，“奉剑神君对你夫君那把骊渊爱惜的紧，想必能有点头绪，这件事你不妨问问他，只是有一件，我前日无事又推了一卦，你那夫君，神像未陨啊。”
　　绮姬一把拽住他，“那是什么意思？就是他还没死？”
　　“就是他尚有神形在世间，想你这多年护他仙体也算有点成效，说不定有天会有奇迹呢，你说呢？”
　　“你这话说的还算有点水平，那我也回报一个给你，刚刚和音在你竹林里站了许久，满面泪痕，想是思你思的紧了，你到底是如何看待她的，好歹我记得你是看重她的，怎么这么多年都没进展，莫非当日你从我那里回来就已经没见到她了？！”
　　果然，衍朔神色一变，急急地说，“刚刚？我去去，你自便！”说完急急隐了身形。

　　绮姬不禁一笑，赶往奉剑神君处。

　　一见到奉剑神君，还不等绮姬开口，奉剑神君说道，“我也找寻骊渊的踪迹多年了，一开始想是隐沧归虚它跟着消失了，后来听说你一直在连华洲护他仙体，我便又仔细开始寻找，只是始终没有结果。”

　　“这是不是说明，隐沧他的神元还在没有消失？”
　　“我不敢确定，一旦有消息，我一定马上告诉你。”

　　这算是这几十年来唯一让她心动的时刻了，虽然没有人能给她一个确切的答案，但是她知道无论如何，她都会坚持下去，隐沧，只要我在一天，就会与你相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