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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面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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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在她毫无准备的恍惚间离开了。
这是一张多么俊美的脸,薄唇微微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那双琉璃一般流光溢彩顾盼神飞的绿眸是这张俊美的脸上最闪耀的聚焦点。
继而冲击着她的是,有一道疤从左额跨过英挺的鼻梁一直延伸到右边的颧骨,非但没有让她觉得不适,反而让她多了更多异样的感觉,这些异样的感觉将她推得离他更近。
不由自主的,她伸出手顺着这道长长的疤痕轻轻拂过,“一定很疼,对吧。”
那些他无法面对的过往瞬间冲进他的脑海,让他几乎无力招架,松开手,面具落入水中溅起小小的水花,看出他的异样,明月靠近他,握住他开始颤抖的手,“元刹,”她轻轻唤他。
一个声音瞬间让他平静下来,那是她在叫他的名字。
“我不是王后的亲生子,我的母亲是一个叫宣宜的小国家的君主为了向墨柯示好送来的公主,父王身边的女人不多,哥哥们都是王后所生,所以我出生的时候也被母亲以侧妃不配抚育皇子为由,将我送到王后身边教养,母后将我视为亲生,悉心教导与哥哥们同等抚育,以致我竟从不知自己还有一个亲生的母亲。”
“我在宫中见到她很多次,每次她都会有礼貌的向我行礼,却从未向我表明过身份,我一直以为那是父王的一个侧妃。面对自己的儿子她竟然那么多年的礼遇疏离……”说到这元刹绿色的眼眸缓缓变深,那些曾经的过往对他依旧有着无法磨灭的伤害。
“直到我九岁那年,她带人行刺父王,当时我就在父王身边,她毫不留情的一剑冲我砍来,是四叔及时将我拉开,但是我的脸已经伤得很重,她下手之狠竟是要我的命,我是她的儿子,她竟然想都不想就要杀我……”元刹一双拳捏的紧紧的。
“也许她担心自己的行为会连累你,与其让你留下受苦不如一死来得痛快,所以才会这样呢?”明月忍住拉住他手的冲动,她本就不是心硬之人,容易被感动被感染是她一直以来的性格,可是如今在这里这样的行为危险极了,弄不好真要和这个男人有点什么了,她提醒自己已经走到这一步是她的幼稚,在深入下去就真是她蠢了,伤感中的男人是脆弱的,这时候任何一个安慰的举动都会带来巨大不可估量的反馈,这是姐姐说的,她吞了吞口水,默默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不是的,原来她在宣宜已有爱人,而她的父亲早前因为和墨柯已有嫌隙,就使美人计派她入宫行刺,所以生下我她便不愿抚养,一心潜伏只待时机成熟,我听说自我生下她便不曾抱我一抱,由始至终,我不过是一个她身份的掩护,只是一个工具。”
明月皱着眉怯怯的安慰他说,“我听说,女人一旦抱过了自己的孩子是怎样也放不下的,她不曾抱你也是一直都坚定自己未来要做的事吧,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无情。”
“有很多法术都可以消除这道疤,可见你其实是想要留着它的,因为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但是它们都过去了,所有的那些,你不要把它们封在这道疤里,否则,它们还是会随时伤害你。”
“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最该让你珍惜的是你自己,而不是这道疤。”她没想到面具下面竟然掩藏了一个这样的过往,血腥,无情。
元刹被震撼了,他看到她一双美丽的褐色眼睛,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无与伦比的美丽,他捧著她的脸,深深地吻下去。
明月脑子轰的一声只剩下空白,他柔软的唇印在自己唇上,勾动一阵山崩地裂,她觉得自己似乎摇晃了一下,她猛地推开他,扭过头去,却仍在他怀中,第一次她没有挣扎,元刹愣了一下,她今日来这里是浸药浴的,肩上的伤也尚未复原,若他再做什么让她像以前那样挣扎,撕裂了伤口到当真难办了,他脑中的温度降下来了,察觉出自己的失态,缓缓松开揽着她腰的手,将两人的距离拉远一些,淡淡的叹了口气。
明月依旧没有直视他,听完了他那么沉重的过往,她心里觉得有些伤感,若是平时她一定是伶牙俐齿的捡不带脏字的骂他,可今日这个状况,不将他骂的太狠就是给他一些安慰了。
片刻尴尬的沉默之后,元刹从背后揽住她,“今日之事我让你受了委屈,乐静的下人不懂规矩,我已经发落了。”
“呵呵,王爷,这是你王府,自然是你说了算,把责任都推给下人是个好方法,今日,你那侧夫人吃的亏比我大,你府中的规矩要怎么办,你便怎么办好了,只是少不得你那侧夫人从此以后就盯上我了。”
元刹没有笑,乐静的脾气他知道,那是个表面上端庄大气,却心机深重的人,他起身走到池边披上外袍,她跟在自己身边多年,尽心尽力,无论如何也是他的女人。
“王爷,我无意混入你的后院之争,如你真的有心帮我,就告诉你的女人,不要再找我麻烦。”
元刹停了停,侧头看了她一眼,走出池子,一边捡起自己衣服一边淡淡的说,“我先走一步,你,你别凉着,早些回去休息。”
走出屋外,顾不得擦干发上的水汽,吩咐一旁守着的云嘉和蓝龙,“从今天起云嘉你跟着月亮一步不许离开……”他顿了顿说,“我今晚不过来了。”
明月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深深地沉入水中,她今晚和元刹之间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过往,她一向不是个冷酷的人,而他肯把这样深埋的过往展露给她,那是他多么大的信任,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可是他竟然吻了她,天哪,想到这里她把自己的脸捧住,这是什么情况,她难道喜欢上他了?不可能,她是为了换取他的信任。
可是,他的那个侧夫人……
她不是元刹的女人,也不想和他的女人扯上任何关系,可是这个侧夫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还是她太冲动了。
元刹的信任是她离开的一个前提,她决定要把握每一个和元刹接触的机会,好好表演,让他信任自己。
那天夜里她又梦见了那个莲池边的男子,那个白衣的男子,他平静的站在莲池的对岸,明月没有像以往一样沉默,她问他,“你是谁?”
她告诉他看到他她就想是回到了赛图,她和他说了很多很多,那男子却始终没有开口,明月也还是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是,她觉得他在微笑,那微笑让她安心,这一夜她睡得很好。
元刹那天夜里应该留宿在他那位侧夫人处,后来的几天府中都风平浪静,直到有一天明月在廊下晒太阳的时候,那个侧夫人竟然又出现了,明月并不惊讶,其实她也在期待她来,一直寸步不离的云嘉皱了皱眉,拦住了乐静,侧夫人何事造访?不论何事都请请示了王爷再来。
乐静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笑着说,“上次唐突了客人,乐静是来道歉的,只是想和姑娘略坐坐,云将军不要这么紧张吧。”
“在下职责所在,侧夫人请回。”
乐静直接看着云嘉身后的明月,让身边一个特地找来会说赛图话的侍女说,“月姑娘莫非还在恼上次那件小事?乐静这里给姑娘赔礼了。”
明月心里冷笑了一下,小事,若不搭理她是不是就气量狭小了,真是俗烂到家的招数。
她将目光转到那张明媚美丽的脸上,及其亲厚的笑了,说道,“正是呢,侧夫人既然都说是小事,可不是小事么,我也并未放在心上,不过是刁奴狗仗人势,只是,你们王爷有令谁也不敢违抗不是,云将军也不必为难,我和你们侧夫人就这么着说几句也不会为难将军的。”
云嘉心里明白了,低了头让到一边,却仍不让乐静走近,心底暗笑。
乐静一脸的柔情,笑笑的捧了食盒给云嘉,“听说姑娘身子有伤,这里特地做了几样小食给姑娘,要是姑娘吃了好,我再给姑娘送来。”
云嘉看了一眼明月,不置可否,明月笑了笑,“侧夫人今日来找我,想必是听了什么,今日我也不愿绕弯子,就直说了吧。”
“倘若第一次你来见我就和和气气的,断断不会有这许多的龌龊,你心里想的什么我没兴趣知道,是好意还是藏奸你自己心里明镜一般,我只说我自己,我是你家王爷抓来的赛图奸细,可不是你家王爷后院的女人,他和他的女人都与我无关,他这么待我,自然有他的用意,你一个后院的侧室,和我这么接近是抱了过问朝堂正事的打算么,这传出去,你罪过不小,我要是顺势推舟给你一个里通外国的证据,你也吃罪不起,这其中的厉害,你应该清楚,你看着云嘉也没有用,我是说了要栽赃你,可罪证确凿的那天,云嘉是信他们一心要找的东西,还是信我今日说的这番话呢?”
明月笑了,真开心啊。
“所以,我今日说的你最好一个字也别忘,犯不着拿你那套争宠暗斗的把戏来我跟前,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女人,倒是看好你的男人,让他除了对我有奸细的觉悟别有其他想法,好好留住你男人的心和身子,才是你要费心琢磨的,你今日拿来的小食,端回去也断然没有道理,我替云嘉谢谢你了,诚然我今日说的没什么好话,但都是实话,侧夫人这么聪明,仔细想想便知。纵然我是住着王府的宅子,侧夫人好歹也是王爷名分上的侧夫人,名头上的事可不能大意了,我无意与夫人为敌,只是暂住在这,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但要是夫人一意相逼,我也有的是准备在这,候着夫人。我想向侧夫人这么聪明的人,一定明白我的意思了。”
说完她回头看了一眼面色早已压不住的乐静,甜美的一笑,“侧夫人,你说,是不是?”
乐静勉强笑笑说,“姑娘言重了,乐静可没有这个意思,不过是冲着相安无事来的,姑娘这么说倒教我觉得姑娘是在无事生非呢。”
“哦?那我须得要再打你一耳光才当得起无事生非这个名头呢,严不严重侧夫人你心里有数,你以为云嘉和蓝龙这么寸步不离的是为了防止你来害我?呵呵,那是你的王爷在看管小囚犯呢,你若为了相安无事当初就不该出现,现在说这些你不觉得你是在打自己的脸么。”
乐静脸上一阵红白,前日元刹来她房中过夜,她满心欢喜的应承着,一边故作大方的提了提这个小女奴,谁知王爷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让她离她远些之类的话,她只当是那小女奴在王爷枕边吹了风,可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层意思。
“你用不着跟我装贤惠,我不会和你王爷说你半句,你当着云嘉会去传话你也打错主意了,云嘉只会告诉王爷你今日又来找了麻烦,与我争吵一番,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这么多年你熬得不易,王爷正室的位置可一直空着呢,我祝侧夫人好运。这里不便请侧夫人一坐,夫人请自便。”说完明月顾自闭目养神不再看她。
乐静的脸一阵红白,咬了咬牙将话吞了又吞,带着人转身离开了。
云嘉看了那个纯白色的小人一眼,能把这些东西说的这么透彻,这丫头真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