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爱》萱草roxy

32、回乡

　　快到年底的时候，剧本终于快要完工。我想我也是够能拖的，居然从5、6月份一直弄到这个时候。我把剧本给莹汐发过去，她给我提了些意见，我又修改了一下，就准备给电视台交过去。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父亲的忌日快到了，所以得回老家看看。
　　家乡已没什么亲人，只有一些是初中高中时代的朋友，她们大多从未走出这座城市，也有些是出去见识了一番之后又重新回家安居乐业，过着悠闲而平静的生活。有些正要结婚或已经结婚，有的甚至有了孩子。她们在二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一个人的一生中最重要的几件事，比起她们，我的日子显得像是停滞不前，姗姗来迟。
　　我安排好了住处，于是决定顺道去上海，接妈妈和我一起回去。然而等我抵达上海的时候，我才知道妈妈在前一天因为突发阑尾炎而住进了医院。
　　“她现在好些了么？怎么会突发阑尾炎呢！”我一脸焦急地问来接我的小开。
　　“嗯，昨晚做了手术，现在没什么事了，只是需要静养！”小开一边回答，一边帮我把行李拎到后备厢里。
　　“这样，”我有些失望地坐进车里，“你先把我送到医院吧！”
　　“阿姨交待我把你送回家休息会儿再去医院。”乔昀嘉的声音平和，却带有一丝不可抗拒性。
　　“那好吧！”我于是妥协，再加上前天晚上确实没有休息好。

　　吃过午饭，我和乔昀嘉一起去医院。我想跟妈妈说一下拜祭的事，并不想外人在场，尤其是乔昀嘉。可是自从他来机场接我之后，简直成了我的贴身司机！对此我有些不乐意。
　　“其实叫司机送也是一样！没必要那么麻烦！”我坐在右侧的位置上，客气地说。
　　“呵，不麻烦！”小开笑着回答，完全没有察觉到我话语里的拒绝意味。
　　我有些泄气地闭了嘴，不再说话。
　　沉默了许久，小开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平静地问：
　　“你会在上海过年吧？”
　　我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你不和阿姨一起过吗？”小开又强调。
　　“当然会和妈妈一起过！”我讷讷地开口。
　　“是吗？那叔叔阿姨肯定会很高兴的。对了，我们家还有一起过圣诞的传统，所以这次不如就住下来吧！”小开笑着说。
　　我不说话，突然觉得烦躁不安，小开看我没有回答，又诧异地看了我一眼。
　　“乔昀嘉，在这之前，我要先回老家，去拜祭我爸爸！”我说完这句话，车里的空气瞬间降到冰点。
　　小开不再回应我，专心致志地开着车。

　　“妈！”看到平躺在床上的妈妈，我很心疼，“感觉好些了吗？怎么会突发阑尾炎呢？”
　　我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在老太太身边坐下来。
　　“开过刀已经没事了！昀嘉，你也坐！”妈妈的脸色并不好看，但还试图招呼小开。
　　“阿姨，你别动，医生说要注意伤口。”
　　就是，又不是第一次来，干嘛这么劳师动众的啊！看到妈妈对小开的态度，我有些不满，拜托，更辛苦的人是我好不好！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老太太对小开的态度未免太过恭谦了，甚至接近于讨好的地步。
　　“妈，你要吃个苹果吗？我削给你吃好不好？”
　　“好！”妈妈温柔地看着我。
　　“你要吃吗？”经过小开身边，我顺带问一句。
　　“不了，谢谢！”
　　我点点头，向水房走去。

　　“颖娉，你打算什么时候回老家？”
　　“总得在爸爸忌日之前回去！”我一边削苹果一边回答。
　　“我现在这个样子，今年恐怕不能和你一起回去了！”
　　我的手一顿，抬头看见的是老太太那张满是歉意的脸。
　　“没关系，你身体还没好，我一个人去也是一样！”我低下头，继续削苹果。
　　“削好了，吃吧！”我递给妈妈，妈妈仍是一脸歉疚的样子，仿佛是察觉了我心里的不快。
　　“要不要我喂你？”我冲她绽开一个笑容，像往常一样。
　　“不用了，我自己来！”老太太脸色缓和，终于恢复了正常。
　　这样的笑容并不能使我自己释怀，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硌着，疙疙瘩瘩地不舒服，可我还要拼命掩饰，不让妈妈内疚，结果到头来只有自己一个人郁闷。
　　“妈，你就好好养病，回去的事交给我一个人就好了！”临走的时候，我还不忘嘱咐她。
　　“嗯，我知道！”母亲冲我点点头。

　　“你父亲的忌日……是什么时候？”乔昀嘉坐在车上，有些小心翼翼地问我。
　　“三天后！”我冷冷地回答。
　　伤口拆线至少要等到一个星期之后，所以无论我怎么不快，都不可能让妈妈拖着大病未愈的身体去看爸爸。
　　虽然这个理由充分且客观，但是从我心底升腾出的一股异样却让我认为即使没有这场病妈妈也未必会回去。理由嘛，我转头看了小开一眼，无非是怕叔叔心里不好过，怕乔家人多嘴杂。浓浓的失望袭上心头，我突然觉得脑海中有一块突然变成空白，未知和陌生充斥于周围的空气中，让人莫名地烦闷起来。
　　“你的机票订好了吗？”乔昀嘉打破沉默。
　　“没有，回去订！”我懒得多说几个字。
　　这场对话因我的刻意疏离而匆匆结束，小开知趣地不再打扰我，专心致志地开车。

　　在上海又照顾了妈妈一天，第三天上午，家里的佣人来敲我的房门。
　　“请进！”
　　“小姐，车已经来了！我帮你把行李搬下去吧！”
　　“噢，不用，我东西不多！”我笑着回答，拎着包走出房门。
　　“颖娉，路上小心！”乔叔叔随我一起走进院子。
　　“嗯！我知道，叔叔你也要保重身体，我会尽快回来照顾妈妈！”我认真地道别。
　　“叔叔！”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看着小开从车上下来，一身英挺的西装。“来，我帮你把行李放进后备厢！”
　　他从车那边绕过来，接过我手中的行李。
　　我看了看坐在左边的司机，又看了看一副出公差打扮的乔昀嘉，有点摸不着头脑。
　　“颖娉，昀嘉会和你一起回去，吃住都会跟你打点好！”乔叔叔在一旁适时地解释。
　　“唔……那……我走了！”我显然还没从这“惊喜”中回过神来。
　　“叔叔，我们走了！”乔昀嘉郑重地道别，而后转身上车，和我坐在同一排。

　　“为什么？”汽车平稳地驾驶在高速公路上，我终于忍不住问他。
　　“什么为什么？”他转过头来看着我，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
　　“你肯定知道我问什么！”我没好气地回答。
　　“这么重要的日子既然阿姨去不了，就让我代替她去好了！”
　　我看着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禁好笑。
　　“拜托，你是我妈的谁？要派代表也应该是……算了，没什么！”
　　我差点脱口而出叔叔的名字，但还是忍住了。现任丈夫为前任丈夫祭拜，这种事未免有些荒诞。
　　“那边又没什么亲人，你一个人去，叔叔也会很不放心！”
　　“我有朋友在那边，我都计划好了住在她那里，熟门熟路的，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就是要跟他抬杠。
　　“基本上，我的原则是，能不麻烦别人就不麻烦别人。你和你的朋友有多久没见过面了？她也许不介意，可是她的家人呢？更何况这次还是我和你一起去，人家会怎么想？”
　　“所以说，你为什么都不跟我商量就自作主张？”总是这样，弄得我一点地位都没有。
　　“我跟阿姨商量过了，你走的这么急，我来不及告诉你！”
　　这样的回答差强人意，可我也找不到话来反驳。
　　小开看着我，轻笑着摇摇头。
　　“你完全没必要这么介怀，我们并不会刻意误解什么！我这次去，也是家里人的一片心意。”一句话，点透我心里所想。
　　我不打算再和他争辩什么，如果每个家庭都有一些秘密，那么这恰恰是我不愿意拿出来与人分享的部分。就算成为一家人，我也不愿意别人介入太多。

　　既然住处有变动，我就还得跟朋友打个招呼，一下飞机，我就给小满打了个电话。
　　“喂，小满，我是颖娉。”
　　……
　　“我妈妈不来了，我表哥陪我一块过来的，所以就不再打扰你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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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关系的，我们都已经订好宾馆了，等办完事情，再找你出来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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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好，再见！”
　　“跟我朋友说好了，没什么问题了！”我拿着手机向小开示意。这个动作显得多余而僵硬。
　　小开看了我一眼，点点头，拎着行李向外走去。

　　我和小开在一家小宾馆住下，没有过多华丽的装饰却也干净整洁。我进了自己房间后就没有出来，一直在整理行李并准备第二天的拜祭。
　　过了许久，肚子适时地发出“咕咕”的抗议声，我抬头看钟，已是下午六点钟了，想起小开可能还没吃晚饭，我觉得我很有必要去问候一声。毕竟于我来说，他是客人，在这座生养我的城市里，我确实应该尽地主之谊。走到他的房间门口，我举起手又放下，暗自思忖着：这里说不定也有他们的生意伙伴，要是他要去参加什么饭局怎么办？算了，如果他有饭局，我就一个人去吃，如果没有，我再邀请他！
　　“嘭嘭嘭！”迟疑的手终于落下。
　　“什么事？”乔昀嘉开门很快。
　　“你……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饭？”我有些磕巴地问。
　　他一愣，而后很快回答：
　　“好，你等我一下！”
　　“嗯。”我点点头，站在门口等他。心里有些无所适从。
　　到底是什么过程出了错？让我如此难安？
　　“走吧！”小开一边穿着大衣一边从房间出来，轻轻带上房门。
　　他玉树临风地走在我前方，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我有点纳闷，到底是谁要带谁出去吃饭？我慢慢的跟在小开后头，没有说话，也不想说话。小开带我到一层，拐了几个弯之后来到宾馆配套的餐厅，同样也是简约干净的风格，只叫人觉得清爽。难怪叔叔让他来，果然是对这里的信息了如指掌。
　　我们在一张靠窗的桌前坐下，服务生拿来了菜单。小开示意将菜单先给我，然后温和地问：
　　“你想吃什么？”
　　看着他明净如水的眼睛，我视线一怔，突然明白了方才的不安从何而来。
　　这是一场只有我和小开两个人的旅行！不是情侣，不算朋友，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是偏偏处在当下这个环境中的却是我们两个！尴尬，或者说我有心要抗拒这种自然的接近，让我变得惶惶不安！
　　来不及多看一眼，也顾不上询问服务生具体情况，我匆忙地点了一些菜，就将菜单交给乔昀嘉。
　　“我们要个汤好不好？”他看着菜单，出声询问。
　　“嗯！”我喝着菊花茶，胡乱地点头。
　　“一个莲藕排骨汤，还有……”
　　我故意忽略小开后面说的话，漫不经心地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
　　我跟小开，还真不是一路人。回到家乡，我只想去大街上尝尝那些大排挡，吃吃一直停留在我记忆里的牛肉米粉，或者去路边摊买一串竹筒粽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随便吃个饭都要到这么精致有氛围的茶餐厅。讲究和拘束，恰恰是我最不能适应的地方，这也是我和小开之间最大的差别。
　　整个晚饭过程沉闷而无聊，我和小开仿佛都在专心致志地吃着眼前的菜，对比其它桌热烈而温馨的气氛，我们两个简直就像是陌生人。
　　糟糕的晚饭过后，我回到房间，想起明天的就是父亲的忌日，心里百感交集。时光如梭，爸爸已经离开我和妈妈九年了。九年的时间，我从需要被家人保护的小女儿，变成可以照顾妈妈的顶梁柱。每当熟悉的人谈及我现在所取得的成绩，都会夸我是个坚强独立的好女孩，就连妈妈也毫不吝啬地在亲朋好友面前称赞我，脸上满是自豪和激动。而我又何其幸运能在那么多作者中脱颖而出，成为最炙手可热的写手之一。自始至终，都是爸爸的力量在鼓舞着我，让我迅速成长，让我毫不退缩地担起家庭的重任。我永远都记得爸爸对我说的那句话：“除非自己看轻自己，否则谁也不能小瞧你”。这么多年过去，我也许会有偶尔的沮丧和失望，却从未停下过前进的步伐，爸爸的鼓励，永远都是我人生路上最珍贵的财富。
　　第二天早上八点，我起床洗漱，刚准备完毕便有人敲门。
　　“你准备好了吗？”门外站着的是乔昀嘉。
　　“嗯！”我点点头，也不让他进来。
　　“先下去吃早饭，然后我们就出发吧！”小开脸色和缓，平静地说。
　　“好！”我折回房间拿了手提包，就跟他一起下了楼。
　　走出宾馆大门，小开侧身对我说：“你等一下，我去开车。”
　　我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怎么这么快就有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