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爱》萱草roxy

29、出游

　　“其实也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有些不自在地说。
　　“没关系！”说着他端起两盘菜就往外走。
　　看着小开的背影，我心底忽而升腾起一种莫名奇妙的感觉，像是埋藏在土里多年的种子突然发芽，而后“唰唰”地长出缠绵的枝蔓来。
　　“叮！”微波炉的提示声响起，让我回过神来。急匆匆地打开炉门，伸手就要去端那盘菜，接过当然是被烫了一下。我用双手捏住耳朵，然后又将手伸到嘴边，不停地吹着气。
　　“怎么了？”小开走进厨房，刚好看到这一幕。
　　“哦，不小心烫了一下！”我笑着回答他，伸手去取手套。
　　“我来吧！”小开抢过手套，转过身开始忙碌起来。
　　有没有搞错？现在到底谁是主人？
　　入座后，看到满桌热气腾腾的饭菜，我心里的成就感不言而喻。
　　“呵，颖娉，你真的挺厉害的嘛！”伯母赞叹地说。
　　“伯母过奖了。”我不好意思地开口，“我们开动吧，不然菜要凉了！”
　　“好！”
　　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着饭，气氛融洽而温馨，我心里满是暖暖的幸福。前一段时间虽然也是和大家住在一起，可就是没有今天这样的感觉和气场。刚要举起酒杯浅酌一口，却发现杯中液体异于平常。
　　“为什么……我跟大家不一样？”我有些疑惑地问。
　　“昀嘉说你不能喝酒，就给你倒了橙汁。”妈妈笑着回答，然后又看着小开，微微颔首。
　　我转过头去看他，他也转过头来看着我，毫无罅隙地冲我微微一笑，然后我就着了魔一般，傻傻地说了句：“谢谢啊！”
　　“不客气！”乔昀嘉极其温柔地说完，转过头去。
　　我呆呆地看着满桌菜，只听见一个声音在我耳旁响起：
　　“聂颖娉，你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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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饭后，我拗不过乔昀嘉，答应让他和我一起洗碗。
　　呆在厨房里，我的心情莫名地混乱起来，幸福、满足、憧憬、疑惑……各种感觉一起涌上心头，搅得我不想说话。
　　“没想到你这么会做菜。”乔昀嘉主动挑起话头。
　　“呵呵……”我回应他的只有傻笑。
　　“那我上次来岂不是太不划算了？我还以为你只会做炸酱面呢！”他笑着调侃。
　　看着那笑容又一次扬起，我确定是我自己想太多了，小开不过是试着像对待好朋友那样对我，我当然也要试着慢慢习惯我们之间这种关系的转变。
　　“活该！谁叫你那时候把我气回来的？当时那种情况，我怎么可能好好招待你！”我笑着回应他。
　　小开没有回答，埋头洗碗，半天又蹦出一句：“对不起！”
　　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我急忙解释：“我开玩笑的，你别放在心上！我早不介意了！”
　　“我知道。”小开抬起头看我，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但我是诚心的！”
　　看着他诚恳的眼睛，我不再说话，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他也不再说话，我们在厨房里默默地收拾着。偶尔有瓷器轻轻相碰的声音与哗哗的流水声传出。
　　厨房整理完毕后，我和乔昀嘉坐在沙发上和两位老太太一起聊天。
　　“伯母明天有什么计划吗？要不要我带您出去走走？”我主动开口。
　　“好，我们这次做客，一切全凭你安排！”伯母笑着说。
　　“那我们明天去故宫，然后去北海，再到仿膳吃饭好不好？”我征求两位长辈的意见。
　　“嗯，我也有几十年的时间没去过故宫和北海了！”伯母感叹到。
　　“我上次去故宫，也是十年前的事了……”回忆起往事，母亲有些伤感，我知道，那次是我们一家三口第一次出远门，后来却变成了唯一的一次……
　　“你明天有没有空？要不也一起去吧！”看着在一旁一言不发地乔昀嘉，我忍不住开口。
　　小开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转向乔伯母，似在无声地询问。
　　“一起去吧！你也很久没有陪妈妈一起出去过了！”
　　“嗯，那我呆会儿跟他们说一声。”小开平静地说。
　　“你还要回去吗？昀嘉，不如今天晚上就留下来，明天大家一起出发，顺便还可以尝尝颖娉做的粥！”母亲笑着开口。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老太太一开口就不会让我轻松，我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小开此时又将目光转向我，我勉强地摆出一个微笑，故作轻松地说：
　　“听我妈的吧！我平时难得这么大方的！”
　　“好！”小开轻声回答。
　　我带小开来到客房，从旁边的壁柜里搬出褥子、被子、枕头等床上用品。
　　“因为家里很少来客人，所以这个房间基本上没怎么用过，有些简陋，你将就一下吧！”
　　我边说着边将褥子铺在床上。
　　“让我来吧！”小开站在一旁，轻轻开口。
　　“你？”我笑着看他，“你会吗？”
　　小开愣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是个绅士，但是现在你站在那边等我就好了！”让一个不会做这种事的人来帮忙，只会越帮越忙。
　　“哦，对了，洗漱用品都帮你放在卫生间了，不过我这没有男士睡衣，所以，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耸耸肩，有些不怀好意地说。
　　“嗯，谢谢你！”小开突然笑得一脸灿烂，仿佛一切都了然于胸的样子，看得我一头雾水。
　　“不客气……”我满腹狐疑，百思不得其解地退出了客房。
　　第二天一早，我们驱车向故宫出发。为了一尽地主之谊，我在游览故宫的过程中担当了导游、摄影师、跑腿等各种角色。
　　在九龙壁前，我依次给三位“客人”照了独照、合照。要走的时候，伯母叫住我：
　　“颖娉，你和昀嘉一起照一张吧！你们两个好像还没有合过影呢！”
　　“啊？”我无奈地看向小开，小开的脸上没有表情。“那好吧！”
　　看得出来小开也不太喜欢照相，之前他就很少独照，一般都是在伯母的要求之下才会合影一张。所以，可想而知两个都不太喜欢照相的人站在一起会是什么效果，尤其是在这两个人不久前还是“敌人”的情况下，那气场简直就可以用诡异来形容。
　　“你们两个怎么那么不自然？”伯母终于发现了问题。
　　我仿佛听见了我们两个同时发自心底的叹息，但大家都没有说话。
　　“你们站近一点，不要离那么远！”伯母仍然实施远距离指挥。
　　我感觉到小开就站在离我很近很近的地方，连他的呼吸声似乎都听得一清二楚。
　　“好，表情自然一点。一、二……”
　　还没数到三，小开冷不防地用双手紧握住我的肩膀，全身的重量都向我的后背压来。这一举动吓得我赶紧回头，却发现小开的脸就停在离我不到五公分的位置。
　　我的气息轻轻地拨动着他额前的碎发，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倏地涨满我整个眼帘，然后我就听到自己的心脏没来由的一阵乱跳。他似是察觉到我专注的眼神，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我，脸上隐隐地露出痛苦的表情。那双漆黑的眸子就那样看着我，仿佛要一直看到我心里去，胶着得叫我的视线不能抽离，于是心脏又是一阵乱跳。
　　我调整好自己的呼吸，也傻傻地看着他，然后缓缓地问：
　　“你……还好吧？”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一阵道歉声终于把我们拉回现实。
　　“没关系，没关系。”小开摆摆手，冲那个小伙子笑了一下。
　　“真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注意到后面还有人，结果就撞到你了！”小伙子满脸歉意。
　　难怪他刚才一脸痛苦的表情。我心想。
　　“没关系！”小开继续有礼貌的回答。
　　“昀嘉，重新来一张吧，刚才那张没拍好！”老妈在远处冲我们大声说。
　　“好的！”乔昀嘉马上在我身后站好。
　　“你真的没事么？”我又问了一次。
　　“没事！”小开温柔地回答。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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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由于时间估算出了问题，以致大家在游览过故宫之后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北海公园，加之妈妈和伯母也累了，所以我们决定直接回家。
　　“这都怪我，没计划好时间，害得大家也没去成仿膳。”我有些自责。
　　“没关系，以后还有时间嘛！”母亲连忙开口安慰我。
　　“对呀，要怪只能怪故宫太大了。再说我和你妈妈年纪也大了，走不了那么多路了。”伯母温柔地说。
　　“嗯！”我低声应到，“那我晚上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来弥补一下好了！”
　　“这个主意不错！”伯母笑到。
　　“不如由我和颖娉一起准备好了，阿姨也还没尝过我的手艺吧？”在一旁开车的乔昀嘉突然插话。
　　“好啊！我还真不知道你会做菜呢！”妈妈的话也是我的心声。
　　我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小开，他脸色柔和，专心致志地注意着前方的路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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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头一次小开以厨师身份进入我家厨房。但是在动手做饭之前，我和他就为了主食吃什么而争论了一番。我坚持要煮饭，而他坚持要做意大利肉酱面。大家都不肯让步，于是我们只好征求两位老太太的意见。
　　“阿姨，妈，你们想吃什么？煮饭还是意大利面？”
　　妈妈和伯母互看了一眼，然后伯母笑着回答：“随便吧！听你们安排！”我倚在厨房门口，哭笑不得。本来就是决定不了才问的，这下好，又把球给抛回来了！
　　小开不再问下去，他和我一样清楚，这件事情靠他妈和我妈根本解决不了。
　　“你打算做什么？”小开问我。
　　“西芹炒百合、糖醋小排、清蒸鲈鱼、剁椒芋头……”我掐指一一数到。
　　“做那么多，哪吃的完？”小开不赞同。
　　“那你准备做什么？”我也问他。
　　小开沉吟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这样好了，你减去两个菜，然后我做一份海鲜沙拉，主食就用意大利肉酱面，怎么样？”
　　我点点头，同意了他的想法。
　　开始动手之后，厨房突然变得拥挤嘈杂起来。因为小开还不熟悉厨房的物件分布，所以我在准备自己的食材同时，还要帮他拿各种调料。本来是驾轻就熟的一件事，却因为他的加入而手忙脚乱起来。橱门开合的声音，碗碟碰撞的声音，蔬菜下锅的声音，微波炉提示的声音……这一刻我觉得只能用鸡飞狗跳来形容。妈妈和伯母屡次跑到厨房门口观看，唯恐我们两个不小心将厨房变成核爆现场。
　　一个多小时之后，饭菜终于上桌了。大家在热闹的气氛中开始这一顿中西合璧的晚餐。
　　“阿姨！尝尝我做的沙拉！”乔昀嘉舀起一勺沙拉放在妈妈的碟子里。
　　我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仿佛是某种东西瓦解的声音。
　　“伯母，试试这个糖醋小排吧！”我也挟了一块放进伯母的碟子里。
　　“谢谢！”
　　“不客气！”我一抬头，刚好撞上小开的视线，我们会心一笑，继续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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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谢谢你！”我一边洗碗一边和小开说话。
　　“谢什么？”小开停下手里的动作，疑惑地看我。
　　我不愿意点明为何而谢，那多少会让人觉得有些妄自菲薄，我耸耸肩，故作不以为然地说：
　　“一些对我来说很小，对我妈来说却很大的事。”
　　小开看着我，等我继续说下去。
　　“你确定你是打心底接受我妈了？”我还是忍不住要问。
　　“呵呵……”小开笑起来，“我接受阿姨比接受你要早得多！”
　　我脸上仍是笑着，心里却有些抱怨，这个乔昀嘉！为什么在这种时候都不忘记损我？
　　“是吗？那多了一个阿姨感觉如何？”我继续问到。
　　“你为什么不问我多了一个堂妹感觉如何？”小开继续笑着跟我抬杠，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戏谑表情。
　　“如果你想说，也无妨！”我有些玩世不恭地回答。
　　“唔，如果真要说的话，我还得好好想想！”小开收敛了笑容，变得一本正经，叫人无法反驳。
　　我@#$%^&……
　　我气结，这家伙，摆明了吊我胃口嘛！
　　“对了，今天去故宫，你事先做了很多功课吧？”
　　“做什么功课？”我不明白。
　　“就是查了很多资料，做了很多准备呀！”小开进一步解释。
　　“我哪来时间准备这么多资料！”我否认，然后又狡黠地笑着说，“像我这么博闻强识的人，介绍一座故宫还不是小菜一碟！”
　　乔昀嘉望着我，半天没缓过来，一会儿又突然笑出声来：
　　“原来是这样！我总算明白我们今天为什么没有去北海了！”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话里有话，于是不甘地反驳：
　　“别说北海，无论你去北京的哪个景点，我都能给你详细地介绍一番。不然我的导游证不是白拿了！”
　　“你做过导游？什么时候？”小开充分发挥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著精神。
　　“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做兼职！”哎，瞧瞧这种公子哥，恐怕一辈子也不知道做兼职是什么滋味！
　　“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做导游？你很感兴趣吗？”果然是不知人间疾苦的二世子呵！
　　“不是突然，是想了很久。我大一的时候做家教，做得腻了，就想换换别的。做导游不花钱就能玩那么多地方，挣的钱也比家教的多……多好！”
　　“说得你们家多困难似的。”小开居然不相信？
　　“那时候靠我妈一个人的工资负担我的学费和生活费是很累的好不好！”我白了他一眼。
　　他恍然大悟，表情有些尴尬。
　　“不好意思，我忘了……因为我从来没经历过这些……你当时一定很辛苦吧！”
　　“当然辛苦，每次做完导游回来骨头都要散架了，你说我辛不辛苦？”我继续白了他一眼，“不过这都已经过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看来你很豁达！”小开诚恳地说。
　　“还好！不过那时我也会抱怨，但是有一次……”我觉察到乔昀嘉专注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咳！我这是在干吗呀！搞得这么严肃，不说了不说了！”
　　“你继续说啊，我喜欢听这些！”小开脸色柔和，目光温润如玉。
　　“是嘛？”我有些不相信，但还是接着说了起来，“唔……有一次我去报刊亭买报纸，恰好碰到一位老人来打电话。那位老人穿着又破又旧的衣服，袖口和裤脚都高高地挽起来，布鞋上全是泥点，手里还拎着建筑工地上专用的安全帽。他并不像其他打工者那样瘦削，他有点啤酒肚，人看上去也很有精神，反正就是不像一个建筑工人……拨通电话后，他用四川话问对方‘你过得好不好嘛？’。那句话说出来，我突然觉得很心酸，也许那位老人在老家过着还不错的日子，现在却不知为了什么而跑到北京来讨生活，本该是颐养天年的年纪还要这么劳累，这么辛苦……但让人惊讶的是，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抱怨或是苦涩的痕迹，他缓缓的语调，平静怡然的表情，心平气和的态度，都给了我很大的震撼。我突然明白，生活有时就是这样令人沮丧，但与其选择喋喋不休地抱怨，还不如选择心平气和地对待，因为抱怨只会让我们更加沮丧……”我一口气说完，心情有些沉重，也没有注意小开听完之后的反应。
　　沉默了许久，空气有些凝结，但我感觉小开一直在看着我。
　　“你……你看我干什么？”我结结巴巴地开口。
　　他依旧盯了我半天，才突然笑到：“想看就看了呀！”说着走出厨房。
　　我无语，只能目送他的背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