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ROUND 34.大笨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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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随身小电筒的灯光打开家门后，三井寿看到客厅里亮着一盏小小的壁灯。暖橙色的光影中，松下短短的茶发微微晃动了一下。
三井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回家的路上他已经想了数种方式应对到家后暴风骤雨般的责问，因此，他迈进玄关的脚步很从容。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松下未嘉一脸平静地迎接了他。
松下从餐桌前站起身，说道：“小寿，冰箱里有毛利阿姨准备的夜宵，我去热一下。”
走了几步，又回过身：“还有，明天有复健吧？你想吃什么？我一早去超市买了让毛利阿姨做了带去医院。”
茶色的眼瞳沉静无波地看着他。
这反倒让三井寿有点不知所措了。
他撩了把中分发，别过脸去，酝酿好的拽拽的语气出口后变得松软：“啊……随便什么都……”
松下转身进了厨房。
一会儿工夫后，她把毛利太太准备的全麦面包和芝麻馅饼端上了桌，又开了包酸奶放到三井的手边。
“夜里有点凉了，空调不要整夜开着。”
说完这句话，松下低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三井有些愣怔地望着餐桌上的夜宵，无所适从的感觉反而令他更加烦躁。
第二天复健结束后，三井寿和那帮新结识的朋友跑去了柏青哥。
又一次于深夜到家，面前依然是一片风平浪静。松下还是在等他，与昨晚一样，把夜宵端上餐桌后就回了房间。
第三天，第四天……
如故。
直到有一晚，三井到家后，对着那个默默等待的身影说道：“明晚，可能不回家了，有一场架要打。”
闻言，松下的手紧紧地攥住了睡裙下摆。
——连谎都不愿意撒一个呢。
——这样让别人担惊受怕，也无所谓的样子吗。
她深吸一口气，最终只是抬起头问道：“那，早上让毛利太太给你把饭打包到便当盒好吗？”
“……”三井愣了好一会儿，终于不耐烦地说道，“烦不烦啊，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每天除了吃吃喝喝难道就没有别的事可以做了吗！”
松下抬起头，想了想，微微一笑：“听说复健快要结束了。恭喜你了小寿，真不愧是运动员的体格呢，再过一阵子，就可以做一些简单的篮球动作了。”
三井的脸色遽然沉了下来。
客厅里只剩难堪的死寂。他们对视着，好像第一天见到彼此一般。
三井转身一言不发地上了楼梯。松下伫立在原地，仿佛一片风雨中飘摇的树叶。许久，她终于开口道：“小寿，你想让我说什么呢？祝你把对方揍得满地找牙？祝你在柏青哥店里大赚一笔？如果我阻止你，你会听吗？”
三井在卧室门口顿住了脚。
“我能做的，仅仅是希望你不要总在快餐店里吃垃圾食品，希望你睡觉的时候有舒服的床，希望你完全好起来的时候，记得还有篮球在等着你啊！”
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她的眼中满是数人跟随拥护、一派嚣张跋扈的三井首领。
最初的恐惧无措中，她拨通了京都的号码。
“小未嘉，我们可以给小寿好吃的米饭，舒适的大床，适宜的室内温度，负责任的医生，还有帅气的衣服。但唯有成长这件事，是我们不能给予他的，是必须他独力完成、别人无法帮忙的。”
记忆深处的对白突然于彼时翻涌而来。在巴黎眺望西北方的时候，在瑞士遥想英吉利海峡的时候，在飞机飞越大西洋的时候，她也如是想过：如果自己已经长大……
松下少女在三井少年浑然不觉间，长出了坚硬的壳。
而后者，还沉溺在膝伤的挫折中，继续着他流离动荡的生活。
*
秋学期到来的时候，三井寿已经可以复课了。然而，他只是最初的几天去学校晃了晃，很快，他的身影便从湘北高校1年级10班消失了。
松下未嘉第三次无功而返。
她抱着便当盒，有些无措地伫立在湘北高中门前的樱树下。随着凉意渐深，樱树叶也慢慢倾向红色。
她蹲下身，拈起一枚落叶，迎着秋日淡漠的阳光轻轻转动着。在脑海中想象描绘过数次的湘北高中，原来是这样。
三天里，她走遍了校园里的所有角落，教舍、学生食堂、车棚、树林，当然还有体育馆。
午间，寂静的校园，篮球场里脚步声稀疏廓落。她躬身从外头的小窗里看到里头练习着的唯一身影，高大，健壮，动作笨拙却认真。然后，她默默地起身走掉。
三天来她都看到的那个人，不是小寿。
这是三井寿就读的高中，也是她以后会报考的地方。但是，没有了他的身影，它对她失去了吸引力。
没有遇到曾经见过的安西教练，虽然很想问问他是不是放弃了小寿，甚至想过傍晚训练时间再来找他，最终还是没有付诸行动。
——唯有成长这件事，是必须他独力完成的。
现在的松下未嘉，唯一能做的，也只是，静静地陪在三井寿身边而已。
她坐在三井宅的檐廊边，对着一庭院的茫茫夜色，再一次吃掉了原本备给三井的营养便当。
……
庭院里的玉兰树又一次打苞出洁白的花骨朵的时候，松下少女逮住了刚欲出门的三井少年。
“小寿，我们去打篮球吧？”她站在玄关处，怀里抱着一颗篮球，微笑着建议道。
“哈啊？”
“我去找过野口医生，他说现在打篮球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呢。”
少女无视了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耐烦，自顾自地说着。
“寒假还有几天，先把熟悉的手感找回来吧？”
“这样的话，等到新学年再入部的时候，三井选手依然实力满分啊！”
“你在说什么傻话？”三井背对着她，颈后的头发有一部分滑进牛角扣灰大衣的帽子里。
随着门重重的关上，松下的心也慢慢地沉坠着。她坐在玄关的台阶上，抱紧了怀里的篮球，有些迷茫地望向庭院外苍青色的天空。
“小寿，你再教我投篮吧？”
“你要学那个做什么？”
“小寿，今天路过海滩篮球场的时候发现有几个孩子篮球打得很好呢。”
“和我有什么关系？”
“小寿，新学年开始了哦，我替你重新填了一张篮球部的入部申请……”
“你烦不烦啊！”
几次三番这样的对白之后，三井寿终于忍无可忍地对松下未嘉吼道。
松下站在他的卧室门口，手里拿着一张申请表，望着已经空无一物的墙壁。以前，那里满是篮球明星的海报。
她的视线移向三井的书桌。果然，那张国中联赛的冠军合影也不见了。
她轻咬了下嘴唇，转身下了楼。
书桌前，背对着她把脸埋在手肘里的三井，以为会听到大声的叱责甚至无止尽的哭闹，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松下每日依然如故。等他归家，问他吃什么，然后，和他说起篮球。
三井突然体会到了松下的变化。
和他说话的时候，面容总是一派沉静，茶色的眼瞳一瞬不瞬地追随者他闪避的目光，然而里头，不再是柔软的眼波。语气也是从从容容冷冷静静。
无论他说出怎样难听的话，她都自顾自地坚持着每日里这些固定的日常。
还有，从来没有再在他面前掉过眼泪。
被缠到烦躁无比，三井寿终于在某次脱口而出：“篮球，篮球不过是无聊的扔球游戏而已，我现在已经不想玩了啊！”
面前的少女微微一颤，抱着篮球僵在原地，瞬间变了脸色。
然后，俯身在玄关处换鞋的三井，后脑勺上挨了重重的一下。
“小寿是大笨蛋！”
多日来压抑着的愤懑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松下把篮球狠狠地砸向他，一次又一次。
三井转过身的时候，眸子里寒光冷冽。他看了她好一会儿，啐了一口，大步地走出门去。
再次接过弹回来的球，松下蜷在台阶上，浑身都没了力气。
这个周日，三井寿终于再一次见到了记忆中那个柔软纤细的小女孩。
当定好时间的约架临时取消后，他百无聊赖地与小团体里的村上和关在街头闲逛了一会儿，因为遇见了湘北的同班同学觉得扫兴，就悻悻然绕回了三井宅。
然后，他看到庭院里歪坐在樱树下的松下。
她揉了揉脚踝，试图站起身来。
“喂，你在干嘛啊！”
三井站在檐廊上问道。
松下别过脸，再一次尝试自己站起来。然而右脚一使力，便是一阵钻心的痛。
“我想……练投篮。学会给小寿看。”她低声地说着。
三井无法忽略她脚边滚落的篮球，还有庭院围墙上用粉笔画出的圈圈。
视线移向她磕破的膝盖。他皱着眉几步上前，蹲下身背起了她。
“痛不痛？”一路走一路问着。
松下点点头，脸埋进他颈侧的头发里。
好长的头发……她在他耳畔低语道：“左手只是辅助，右手把球送出去就可以……可是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呢。”
三井站在路口张望着。
“小寿，果然投篮是需要天分的啊，果然小寿是天生的篮球手呢……”
“痛的话就少说两句啊！”三井烦躁地打断了她的话。
背上的人被吼得抖了一下。他意识到，缓缓压下胸口的戾气，换了语调：“平衡性差就不要逞能啊……不能走路的话你的剑道初段资格赛怎么办？”
“小寿……”松下怔怔地唤了一句。他还记得对她而言很重要的初段资格赛。而她自己，却在日复一日围绕着他的生活中忽略了这件事。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ROUND 34.大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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