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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第二章 落陵飞寒惩贼寇,青涟弄影闹喜堂(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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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崎岖,丛林深密,三人初来此地,不甚熟悉,攀行一阵,已不辨东西,正自踌躇,忽见前方走来一个柴夫,便上前询问。
那柴夫听他三人来意,甚是惊讶,劝道:“那飞鹰寨的少苍五虎可不是善男信女,三位还是不去为妙。”
蓝衣女子和言道:“这位大哥的好意我明白,但是我有件要紧的东西落在他们手里,一定要去讨回来,烦劳大哥指明去路。”
柴夫见他三人心意已决,只得叹道:“此去向南一里有条小道就是通往飞鹰寨的山道了,今日寨中办喜事,兴许三位能趁机混进去。”
蓝衣女子好奇道:“办喜事?”
柴夫摇头叹道:“是大虎俞天城取亲,唉,不知又是哪家的姑娘遭殃了。”
听得这话,蓝衣女子自是胸中焚然,云、周二人心中则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三人谢过柴夫,便向南行去,果在一里之外发现一条山道,从山脚蜿蜒而上,尽头没入青山的浓绿深处,林烟翠寒,隐见流云浮淡。
三人拾道而上,行了约摸一个时辰,残阳西坠,冰月东升,山中清冥,杳杳生寒,举目望去,遥见前方透出火光,细细一听,似乎还有喧闹的人声。再行一阵,山道渐次开阔,道路两旁,火架沿途高燃,恰似两条火龙,照亮半边天际,火光尽处,闳宇崇楼,琉璃飞檐,俨然一座庄园,但那迎风飘展的黑色牙边旌旗表明了它的身份,这里就是飞鹰寨了。
寨门前红灯高悬,红绸垂缀,一派喜气;门内人影晃晃,碰盏之声不绝于耳,守门的两个贼子受不住美酒诱惑,频频朝门内张望,但囿于职责,即便是口水长流,也不敢擅离职守。
蓝衣女子见状,忽地冷笑道:“想不到一个贼窝竟比富商巨贾的宅第还要气派!”胸中一热,举步欲上。
云进拦住她道:“姑娘想不想要回东西?”
蓝衣女子不假思索道:“自然想。”
云进淡笑道:“那就不要打草惊蛇。”
蓝衣女子略一沉吟,点头道:“不错,狗急了也会跳墙,何况这群山贼心狠手辣、性情难辨,确不可与常人相提并论,就怕他们宁愿两败俱伤也不愿把东西交出来。只是……”她抬头望向山寨,眉峰不由地蹙起。
这山寨座落于峰顶,独出诸峰之上,四面峭壁有如刀削,片片错耸,成天险之局,可谓占尽了地利。寨门前这条山道是出入山寨的唯一之路,但这时火架熊熊燃烧,照得此路亮如白昼,稍有异动,即使那门前两人心不在此,也必会知觉。
三人心中正在犯难,忽听寨里传来一声叫唤:“你们两个进来吧,大哥说了,待会儿他拜堂,每个兄弟都要在场!”
守门的两个贼子乐呵呵地应了一声,迫不及待地跑了进去。
眼见时机大好,三人再不多言,快步窜上,轻功一展,跃上房顶,将寨内格局略略一看。这时寨中红灯遍洒,豁亮通明,其中情形,一眼尽收。这飞鹰寨占地约三十多亩,亭台楼榭高低错落,比邻有致,即便是池中假山,也尤为玲珑峭丽。
忽见前厅中走出一个人,金丝喜服,意气风发,想必就是那要取亲的俞天城。他行色匆匆,后随 一高一矮两个手下,表情凝重,快步朝西北方一座楼阁走去。
房顶上三人心中一动,飘然相随。
俞天城进了那楼阁,方一关上门,就听阁中有人叫道:“大哥!”
窗外三人听得耳熟,捅破窗纸朝里看去,正瞧见俞天城疾步抢上扶住正欲下床的一人,关切道:“二弟有伤在身,不要乱动。”床上那人,儒袍染血,方巾凌乱,正是白日里被蓝衣女子挑断手筋的那个书生。听俞天城唤他二弟,想来他必是孙继不假。邻床躺着一个少年,左手血肉模糊,料是张秋云,许是断指疼痛难忍,已然晕厥过去。
俞天城瞧得心痛,皱眉朝立在床边的褐衣老者道:“华无魂,他二人伤势如何?”
华无魂叹道:“二当家的断筋我已接好,百日内便可恢复如初。五当家的断指就……”摇了摇头,不愿再说。
俞天城怒道:“岂有此理,二弟,究竟是谁伤了你们?”
孙继闻言激动起来,目透狠戾,咬牙骂道:“天杀的小娘皮,倘有一天落在老子手里,老子定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俞天城讶道:“竟是个女的!什么来头?”
孙继恨声道:“谁知道?那丫头一路神神秘秘,我和五弟料想她所携之物必是奇珍异宝,便想盗了来给大哥作新婚的贺礼,不想那丫头看似柔弱,竟是个阴毒的种儿,将我兄弟二人伤成这样,真是丧气!嘿,不过,她也没赚。中途突然杀出两个管闲事的傻子,将那丫头拦住了,她厉害又怎样?还不是要眼巴巴地看着我们把东西带走?”说到这里,心觉痛快,不禁大笑出声。笑了几声,忽又止住,愤然道:“五弟就冤枉了些,无端端没了根手指,想着就是一肚子气!”
忽听一阵呻吟,张秋云竟醒了,听得这话,也不顾疼痛,张口骂道:“臭婆娘,总有一天,老子要将她一段一段剁成肉酱……”话未说完,又痛得失声惨叫。
俞天城朗声道:“二弟、五弟放心,这个仇大哥替你们记下了!”
张秋云素来敬仰俞天城,听了这话,既暖心,又安心,哽咽一声,道:“多谢大哥!”张眼朝俞天城望去,这才发现他已喜服着身,不由惋惜道,“大哥已经拜堂了吗?可惜呀,错过了大哥的喜酒了。”
俞天城笑道:“兄弟们没到齐,我岂会提前拜堂?喜酒早已备好,就等你们了。”
孙继眉间一荡,眉梢眼角流露出淫逸之色,笑道:“听闻大哥的新娘子貌若天仙,大哥好艳福呀!”
俞天城心中得意,脑中浮现出那女子的曼姿妙态,不觉心动神摇,竟而痴笑起来。
他身后的高个手下笑咪咪地答道:“那女子一个人流落荒山,晕倒在路边,大当家好心将她救了回来,要她以身相许那也是理所当然,我看呀,大当家看上她,是她艳福不浅才对。”
矮个的那个附和道:“可不是?那女的还不知足,三番五次想要逃走,嘿,哪儿那么容易?‘沉香阁’连武林高手都困得住,何况她一个弱质女流?”
高个子道:“弱质女流?我看她当自己是武林高手,成天抓着一根破绳子乱挥,功力虽然没有,力气倒是不小,老子也不小心吃了她几记,现在都还在疼着呢!”说着卷起衣袖,那手腕上还当真印了几道伤痕。
矮个子笑道:“那是你没本事!大当家天天去看她,怎么没见他伤着碰着?”
高个子忙摆手道:“我哪能跟大当家比?大当家英武不凡,在他的淫威之下,哪个女子不屈服?”
俞天城本是得意非凡,听到这里却觉不妥,哪里不妥又说不上来,正琢磨着,就听孙继骂道:“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淫威’?那是‘雄威’!平时要你多读点书也嫌烦,闹笑话了吧!”
矮个子见势不妙,急忙打圆场道:“总……总之,大当家和那女子……哦不……和未来大夫人是……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天生一对……”说话间不时对那高个子挤眉弄眼。
高个子知他用意,想也不想,张口便道:“嗯……白头到老……洪福齐天……红杏出墙……”他成天挂在嘴边的尽是些不堪之语,嘴巴连做梦时都不曾干净过,即便偶而文诌诌地碰出几个四字成语,也都是些粗俗之语,难登大雅之堂。故而这情急之间,搜肠刮肚,竟一时嘴快说出了这四个字。
矮个子登时目定口呆;孙继一声长叹,极为无奈;张秋云忍俊不禁,含泪骂道:“死小子,想要老子的命吗?”
俞天城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那两人的肩膀,道:“我知道你们有心,够了,够了。”
二人愣头愣脑地点了点头,再不敢多言。
窗外三人却是听哭笑不得。
笑了一阵,孙继忽道:“大哥,那丫头的东西被我们抢来还没看过呢。不如你现在打开来看看,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蓝衣女子听得心头一跳,忙向客内窥去,只见俞天城已拆开了那锦盒外包裹的黑布,一双手正按在盒盖上准备掀开。她心中一急,退开两步就欲破窗而入。
云进急忙将她拦住,岂知足下一闪,“咔嚓”一声,踩折了地上一根枯树枝。
俞天城一惊,厉声道:“谁?”
正当此时,阁门大开,一个方脸男子烟急火燎地冲了进来,结结巴巴地道:“大当家,不……不好了!”
俞天城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方脸男子道:“有人来捣乱!”
俞天城瞠目道:“岂有此理!谁胆敢到我的地盘来撒野?华无魂,替我好生照料二弟和五弟,我去看看。”言罢,大袖一拂,向前厅去了。
方才怒火焚心,又被两个手下惹得笑破肚皮,疼痛尽忘,现下人去声消,诺大的楼阁静了一静,便又听张秋云呻吟起来。
孙继听得心烦,嚷道:“我说老五,你别哼了,这点疼都忍不了,多让人笑话?”
张秋云啐道:“你也来断根手指看看!到时你若能不哼一声,我认你当老子!”
孙继叫道:“你这张嘴,就是到死都不饶人!难道我断了根筋就比你好受吗?哎哟,我说华无魂,你就不能弄点止疼药什么的?这不是让人活受罪吗?”
等了半晌,竟是无人应答。
孙继再叫一声,仍是静悄悄不闻一声。
孙、张二人不觉大奇,对视一眼,双双向门边望去,只见华无魂双眼紧闭倒在一边,他二人未及反应,已见三人破门而入,正是云进、周汀兰和那蓝衣女子。
孙、张二人大惊失色,张嘴欲要呼喊,忽见云进大袖一挥,只觉一股奇劲袭来,喉间一哽,任是如何费力呼喊也叫不出一声。
蓝衣女子冷冷看他们一眼,默默将那锦盒小心翼翼地包好,背回背上。
孙、张二人眼见大敌当前,自己却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不禁大汗涔涔,看着蓝衣女子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心更是凉了半截。
蓝衣女子却是淡然,转向云、周二人道:“我想去那沉香阁救人,不知二位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