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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净雪 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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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她喜爱在凌晨时分醒来。抬眸望见天上洒落的细密雨丝。举目四望是延绵起伏褐黄色泽的沙丘,无边无际。闭上眼睛,侧耳倾听。雨点打落在广袤无垠的沙漠上会发出沙沙的声音。她喜欢以不同的方式,感触雨滴洒落大地时的细微声响。如同暗夜的精灵,无声无息地与干涸的大地融为一体。
每当此时,她总会安静地起身,梳里好头发。朝外走去。有时她会爱怜地回头看一眼睡得香甜的真羽。真羽是她在砂忍唯一的朋友。尽管她们认识不足两个月,但他们可以熟络得仿佛已经认识了很多很多年。人不可以无依无靠孤家寡人地活着,例如她和真羽,以队友的名义相互照料,彼此依存。
有时她在观看夜雨的时候,会遇见另一个人。
那个人仿佛常年不眠,有着深重的黑眼圈与不可一世的孤傲神情。他坐在沙丘上宛如雕塑,纹丝不动。粗烈的风沙扬起他柔软的红发,如同浴血红枫,滟滟生色,几乎要灼伤了她的双眼。白色的丝制长袍在月光下如同水银泻地,闪闪发光。白袍被风扬起的时候,她会想到海上航船的宽厚巨大的帆。
她原本并不属于这里。她的故里远在他乡。一路颠沛流离,辗转反辙的旅途让她苦不堪言。涉足沙漠,已经让原本同行的队友人数减半,只剩下了她和真羽。回想起来,要是没有真羽,恐怕她现在早已被埋葬在滚滚黄沙之下,化作一抔黄土了吧。
最最可笑的,就是不辞辛劳地来到这里,竟然只是为了完成一个低级的任务。任务的难度不大,只是砂之国地处沙漠地带,交通不便,加上无人引路,以至于不少前辈们相互推辞,不愿接手。回想起来,那也是人之常情。没有人愿意用性命去开玩笑。
她们到达后被安置在简陋的旅馆中。砂隐派出使者来接见,态度轻蔑嚣张。每当这个时候真羽总会站出来冷冷地说:“我们来到这里只是为了两国同盟,我们要见风影大人。这种款待态度,最好还是收敛些。也别怪水之国无情无义。”
是。她们以水之国的名义来到这里。沙隐使者的态度恶劣且咄咄逼人,无疑是对水之国尊严的一种蔑视。听闻新任的风影年龄尚小,国家的大权还掌握在几位长老手中。恐怕这一切是有人在背后唆使,想故意挑起水之国与砂的争纷。世事繁杂,也怪不得他。
但第二天,来的是一个身负巨扇的金发女子。女子打量着她们,然后冲她们招了招手,道:“跟我来。去见风影大人。”然后自顾自地走了。真羽用力拉她的手,指了指那个金发女子,低声说了两个字:“手鞠。”早就有耳闻,手鞠是现任风影我爱罗的亲生姐姐。她暗想,风影也会和面前的这个女子一样么。
砂隐的大堂明亮宽敞。光洁如镜的地板折射出令人赏心悦目的光泽。四壁洁白,微微反射着眩目的白光。她看见站在大堂尽头的雪白身影。当她反应过来那是高高在上的风影时就感觉身旁的队友已经很适时地无声跪下,单膝点地,将怀中的文件双手呈上:“风影大人,这是水之国给贵国的机密文件。请您一定要亲自翻看。”她也随着真羽一并跪下,衣裙触地时发出细微的声响。抬眸,向上看。史上最年轻的风影,传说中的天才少年此时此刻就近在眼前。
然后她心中轻轻地“啊”了一声。风影就是她在沙海上邂逅的那个落寞少年。只听见毫无起伏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辛苦你们了。都请起吧。”
真羽不失时机道:“风影大人,我们既然已经来到这里,请允许我们作为实习忍者,为砂之国贡献我们的一分力。这是水影大人的旨意,也是我们的荣幸。我们由衷地希望能作为砂的忍者,出使砂的任务。”
她看了一眼真羽,却发觉真羽在笑。笑靥如花。
她认识真羽也有一段时间了,却从未见过真羽笑。在她的印象中,真羽一直是寡言少语的女子。深黑色海藻般的长发下是一双妖冶绝艳的红色瞳眸。杀戮时带着狂野的深绯色泽,仿佛是被殷殷碧血染红的两丸玉石。有时又觉得她的双眼有着朦胧的笑意,在水色的唇无声绽放,如同冥道两旁的彼岸花。倾国倾城的嗜血笑容。
我爱罗面色波澜不惊:“关于这一点我会考虑的。尽量在明天之前给你们答复。还有你们的住处,我会想办法让人调整的。”
“哦,那就谢谢风影大人啦。我叫真羽,是水之国的医疗忍者。这位是陌吟,月棠陌吟。我们是暗部第六小队的成员。请多指教。”
她听见自己的名字,渐渐抬起头来。恰巧撞见我爱罗的目光,不由得略微紧张:“我叫陌吟……多多指教。”
我爱罗见她不卑不亢垂手而立,眉目间并不让人觉得出奇美艳,但灯下映得面色莹白如玉,隐隐似有宝光流转,不由得唇角微微向上勾起:“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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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们明天就会有任务么?”真羽坐在窗边,眺望着远处。砂之国的夜景灯火阑珊,绝大部分的空间被荒芜的沙土所覆盖。黑暗仿佛是笼罩一切的巨大而暧昧不明的帷幕,可将一切毫不留情地吞噬。
“只要别布置个超难的任务让我们全军覆没就行了。”陌吟微微一笑,伸手拉起被子:“真羽,晚安。别想那么多了,安心睡你的觉吧。”
“恩。”真羽曲肱而卧,“真心希望明天是个晴天。还有,祝我们完好无缺地从任务中回来。”她俏皮地一笑:“那么,晚安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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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地死尸,十里血泊。
血流成河。如同妖冶的毒蛇,口中的信子一吐一吐,召唤着血光。她低下头,指间触及猩红温热的液体,那都是从自己的亲人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液,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散发着浓重的猩甜,仿佛是传说中盛开在冥道两旁无边无垠的彼岸花海,昭示着无望,离散与死亡。她一瞬间觉得天旋地转,站立不稳,几乎晕倒。
“快点跑……快点……族里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现在就是族里的唯一希望……”
“跑出这片林子,你就自由了……快点……你还等什么……”
她拔腿就跑,没有半分迟疑。跟上来的有好几个忍者。他们都行动迅速灵敏,双眼如同野狼一般闪着贪婪的光芒。而她已经神志不清,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向前奔走。捉住她对于他们来说只不过是小菜一碟,轻而易举的事情。
身后飞来数十支苦无,他们想制她于死地。她快速地躲开之苦无,转身掠到树后面,一头长发全打湿了,一滴一滴地淌下鲜红的液体。在月光下,她的面容有些狰狞可怖。如同一只受伤的幼兽,发出痛苦的咆哮。
“嘻,我看你能坚持多久。” 她立即感觉到后方有数支苦无划破空气飕飕飞来。正想借手边的树枝使力让身体避开,面前却被黑影笼罩了一大半,定神细视,是一个手持长剑的暗部,气势如虹,横剑举过头顶就要劈下。
“滚开!滚开啊!”她已经完全陷入疯狂状态,上前一跃,十指紧扣住对方的手臂,使劲全身的力气将面前的暗部甩至后方。对方一时错愕,显然始料未及,不能理解她那里来那样大的力气,便已经腾空飞起,与引爆符相撞,轰鸣声夹杂着人体组织飞散开来,弥漫了四周,暗红色的带有浓郁血腥味的烟雾一时间的炸裂,叹为观止。
后面跟上来的人都诧异地停止了脚步。他们以为死去的是她。而事实上,她正在苟延残喘地逃命。刚才一击让自己几乎体力透支,原本虚弱的身体此时此刻已经不堪重负,想移动一步都显得十分艰难。全身疼痛,无法行进。
她身上沾的血液轻而易举地暴露了她的踪迹。忍犬们迅速敏捷地把奄奄一息地她找到。眼前皎洁的月光很快就被陆续而至的黑影所掩盖。无法被寻觅夺回。
“啧啧,挺不下去了。要死了吧。我看都不用我们动手,留她自己死掉算了。”
“切,老大说的,要把她的人头带回去,否则就不算完成任务。”
她无声冷笑:“呵……谁要死……我要把你们都杀了……给我的族人报仇……”
但她的声音明显小了下去。唇色苍白,指间发抖。血顺着头发的缝隙一滴滴地渗进草地里,在月光下如同珊瑚色的细碎宝石,一粒一粒,似乎用无止境的渗下去,渗下去,仿佛落入苍茫大海。连风里都惨杂着浓郁的血腥味。好象还有稀稀落落的哭声。时远时近,无法辨别。
是幻听吧……人快要死的时候总是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幻觉。如果说□□是自生自灭的灵魂的载体躯壳,那么,请允许我安静地死去,彻底脱离这糜烂的□□的束缚。她安静地闭上眼睛,顺理成章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对不起,我没有能逃出去,我不能保住家族的血脉了。对不起,我真的无能为力。请原谅我。请宽恕我。
即将切断她咽喉的利刃破空而下,却在离她上方五十公分处停住。然后有温热的液体倾泄而下,如同悠然飘落的绯色落红,将她的身体温柔地覆盖。中间似乎还夹杂着来不及诧异的残叫声呼喊声。她勉强睁开眼,可流下的血液马上糊住了她的双眼。人影像剪纸般不真实,微微闪动着,仿佛是风中的烛火,开始不安急噪地跳动。
她尚未来得及看清,残体碎肢泼了满满一地,扭曲的面容五官在月光下分毫毕现,丑恶无比。支离破碎的人体器官组织带着令人作呕的气息在四周氤氲开来,挥之不去。躯体被洞穿,鲜血如柱,在月光下狂妄华丽地轮舞。
“怎么回事……”她带着疑问,安静沉寂地合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