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红颜》龙羽燕

8、第 8 章

　　走出大殿的常醉被迎面的阳光射得眯了眯眼，不觉间，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方寸弟子的早课也多半已经结束，剩下自由活动时间要这些好动的年青弟子们在这般寂静冷清的山里老实呆着是不大可能的，多半都去了长安，不管怎么说，人多的地方才热闹，才好玩。

　　常醉嘴角浮出一丝微笑，当年的自己还不是屁颠屁颠得随着师兄到处晃悠吗？一转眼，自己也成了大弟子，而且还是首席大弟子。

　　忽然一眼发现个异类，居然没有跟着大部队去活动，而是一个人站在舍身崖旁的泣红亭中，面对着太阳一剑一剑很认真地炼着方寸的绝学符咒术。正是刚才见过的黑胖少年景麟。

　　常醉冷眼旁观，因为功力低微的关系，失败率极高，但景麟毫不气馁，依然一剑又一剑地挥动着。

　　“在功力不足的时候，与其费心追求招式的花巧，不如更注重功力的积累，这样才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也许是身在师门心态较平常轻松，或者对眼前的少年有意外的好感，常醉出声指点。

　　景麟停住剑，侧头想了一会儿，收剑入鞘，叉手笑道：“谢谢师兄指点，我小师尊也常这么和我说，不过我着急学更高的武学，是我心急了。”

　　常醉微微一笑，后入门的弟子常常会在拜师之外再认一位前辈高手做自己修行的引路人，也不见得是本门，更多也有认别门派师兄师姐的，这样往往会比自己修行进度更快些，所以相当普及。这个景麟小师弟看来也没有例外。对此，常醉也无意多问。

　　“修行一道，急不来，而我方寸绝学最是孤高冷僻，非大忍不能窥绝顶，若耐不住性子，不入早透他门，也免得浪费光阴。”常醉有意要给这小师弟提个警钟。

　　“哈哈，我小师尊也这么说，她说我们方寸，是，那个，寂寞高手。”

　　常醉莞尔，看来这位小师弟口中的小师尊还是位对方寸了解甚深的高人。近面而谈，常醉只觉得景麟虽然貌不出众，但是双眼却深纯如潭，和自己说话不卑不亢，落落大方，身上也透露着一丝不寻常的气质。常醉心中想起方才师傅菩提师祖的半句话：“你们这些徒弟，个个都是一个模子…”而这小师弟提起自己的引路人眼中那种掩不住的柔情，师傅是早看出什么，所以才会这样的暗示吧。

　　常醉心中一痛，勘不透的情关是多少方寸杰出弟子难过的劫难，仿佛也秉承了师学武功中的那种傲慢极端，方寸的弟子们一旦爱上了，往往无法给自己和对方一条后路，舍身崖上，泣红亭中，上演过多少离情别恨。

　　看来师傅对这小徒弟还是比较看重的，那么自己虽然不方便明说，但总该给一些提点，也算是尽了自己身为同门大弟子的心。

　　“景麟，你看这舍身崖深不见低，你在这近旁练剑不觉得危险吗？”常醉不动声色地道。

　　“站得高看得远啊，这里景色算是方寸山中最美了吧。比起悬空阁的幽闭静美，这里豁朗大气，一个人常站在这里感觉心胸也开阔很多呢。”景麟丝毫没有察觉常醉的用意，无忧无虑地说。

　　常醉心中对景麟的评价又高了一线，更坚定勉励景麟专心修行的决心。

　　“在你眼中，只看到这里景致优美，却不知道这舍身崖下葬身了多少痴男怨女。”

　　“这个，跳崖是自己的事情，不该叫景色背黑锅呀，难道风景好也是错误吗。”景麟忍不住嘀咕。

　　常醉假装没听见，继续道：“上一世，你该是龙宫子弟吧。”这一回他如愿看到了景麟惊讶地张大了嘴。满意地微微点头，自己猜对了。这样面对自己的从容不是一个新生就可以拥有的，投入师门后是无法选择背叛的，而很多人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转生轮回，但他们并没有喝入孟婆茶。

　　这样的人，因为有了前生经验的累积，一般都会在修行的前期有较快的发展，但也往往容易中途放弃，毕竟放弃过一次后，再放弃在心理上是比初次更容易些。

　　而自己能够猜中是因为对方刚才释放符咒术时那种不自觉模仿龙宫施展法术的动作，毕竟前生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一下就改变的。

　　不过，这也是因为景麟目前功力不高，等到他将来入方寸门久了，自然会改变过来。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们方寸一位前辈师兄，他叫暗天涯。和你一样，也曾是龙宫的弟子，最后却选择了方寸。”

　　景麟茫然地摇摇头。

　　常醉忧郁地笑笑：“难怪，你应该没有听说过，虽然他也是一代高手，却是方寸的耻辱，对于这样的存在自然是被人遗忘的好。”

　　景麟若有所思，也不插言，只听常醉继续道：“他是个奇才，很短的时间里就将方寸的武学融会贯通，虽然他的武功不见得是方寸最高的，可是他杀人的技巧，飘渺的风格，方寸弟子中难做第二人想。我们方寸向来也被称为杀手的门派，因为天下十二门派中，只有我们出手才能叫敌人逃无可逃。”

　　“师兄很欣赏这个暗天涯吗？”

　　“欣赏吗？”常醉的声音变得飘渺起来，“这个人偏激好杀，结下仇家无数。不过人在江湖走，对敌人手段狠辣也是必需的。如果仅仅只是如此的话，方寸弟子也会将他作为一个值得学习的前辈。真正叫他身败名裂的，是他不该爱上一个他不该爱的女人。”

　　“那个女人也是罗敷有夫，自然拒绝。可是他就是那么固执，认准了就一定要得到。最后，他杀了那个女人，自己也从这舍身崖上跳了下去。”常醉心里暗暗道，与其说是欣赏，不如说是羡慕吧，羡慕那样不顾一切的勇气。可是，只能将这样的想法埋在心里，自己是做不出来的。一如当年，莫香跳下去的时候，自己没有跟上去。

　　“那个女人是女儿村门下，为此，我们和女儿村还闹得颇不愉快，这两年，阴影才算渐渐淡了。”

　　“真是不应该呀，我是说他不该杀死他爱的人。不过，对暗天涯师兄而言，爱上了，也没办法。说不上什么该不该的。”景麟叹口气道。

　　常醉几乎要苦笑，自己的苦心是完全白费了，而这样的事情，又只能点到即止，他总不能明白对景麟说，你的感情问题很可能会有麻烦毁掉你的前途，所以请自重之类的话吧。

　　“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象暗天涯师兄一样那么倒霉遇到那样的对象吧。”倒是景麟神色开朗地“安慰”常醉，显然他将自己算做幸运的家伙。

　　常醉摇摇头，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摇头是什么含义，只是下意识地想挥去一些负面的想法吧，或许，师傅和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谁又规定方寸的弟子个个都会是感情的失败者呢？

　　如果是尚暄等人，或者还会继续就这一话题进行道德上的劝导。但是对于常醉而言，对这样实力低微的弟子说这般多的话已经是一个异数了，尊尊教诲的任务或许让给其他人更为合适。

　　“有没有兴趣去天山雪阁呢，那里高手如云，如果你想快速增长实力的话，那里会给你更多的机会。”常醉换了个话题。

　　“谢谢师兄，不过我要和我的小师尊在一起，她好象是不会加入天山雪阁的，所以只好辜负师兄的好意了。”景麟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这个提议，他还不知道常醉说出这番话已经是对他特别垂青了，天山雪阁是那么好进的么？若不是实力到一定程度，如风暖佩叶怜嘉一类就只能是大有面子的人推荐方会被收容了。景麟这样的回答简直可以说是不识好歹的注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