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来》音希

22、圆舞

　　“西林”的收购案到了韩国总公司，反而变得很顺利。原本计划一个星期的日程，没想到才四天功夫就完成了任务。回程机票是来时就定的，还有三天，当是在韩国休假。
　　第五天一早，沈颖初的门铃就响了。“是谁这么早？”沈颖初自言自语。
　　一开门，是叶朗。沈颖初有点意外。
　　“还没准备好吗？”叶朗看着沈颖初的拖鞋问。
　　沈颖初一头雾水。今天有安排的吗？不是都结束了吗？“有工作安排吗？”
　　这次轮到叶朗意外了。“昨天给你发了短信，请你做我当导游的。没收到短信吗？”
　　沈颖初走到床边拿过手机看。没电了，自动关机。难怪昨天晚上没等到他的短信。沈颖初意外自己此时竟然想得是吴承河。“手机没电了，所以没看到。”
　　“我现在问你也一样，可以当我的导游，带我看看首尔吗？你知道，一个团队的人，只有你会韩语。”叶朗讪讪地笑。
　　“你忘了，吴律师是韩国人。”沈颖初知道推托不了了。
　　“噢。”叶朗恍然大悟的样子。“你和吴律师以前就认识吗？”
　　“为什么这么说？”沈颖初露出戒备的神色。
　　“没什么。看到你们在飞机上挺聊得来的。”
　　沈颖初觉得自己又被偷窥了，心里不大高兴。怎么这么多人注意她。正色道：“我和唐经理也聊得来。”唐经理是投资部的经理，这次一起来出差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胖老头，风趣幽默。
　　“我只是随口说说。准备一下吧，我在楼下大堂等你。”叶朗识趣地先行离开。

　　夜幕渐下，叶朗说是要看首尔夜景。沈颖初便和叶朗来到汉江边上。她记得许多韩剧都爱在这里取景。夜幕下的汉江被两边的灯光装饰得波光嶙峋，着实漂亮。
　　“看来你对首尔很熟悉呀。找得到这么美的景色。”叶朗把身上的大衣拉紧了些。三月的首尔春寒料峭。
　　“以前到这里来玩过。”沈颖初说得云淡风轻。
　　“怎么想到学韩语的？”叶朗转头问。
　　“当时有兴趣。”沈颖初总觉得叶朗像是在刺探她。难道说他知道了自己和吴承河的过往？
　　“颖初，要走到你的心里好难呀。”叶朗感叹道。“你不只关上了心门，还加了把锁。”
　　“叶朗……”沈颖初想告诉他别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
　　“我有耐心等到你把钥匙给我。”叶朗笑笑，像是说给沈颖初听的，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阿嚏。”沈颖初冻得直缩脖子。她穿得单薄，平时公司宾馆都有空调，也没觉得。现在，风就从衣袖、领口钻进衣服里。
　　叶朗把大衣脱下来，披在沈颖初身上。
　　“天太冷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大衣上是叶朗身上古龙水的味道，沈颖初有些不习惯。
　　叶朗扬手，停下一辆出租车。

　　吴承河今天回家，心不在焉的。妈妈看出他有心事，也没多问。儿子一年前从英国回来，就和以前变得不太一样了。妈妈了解他，这个儿子，是把心留在了中国，没有带回来。
　　吴承河没待多久，就说有事，匆匆走了。一早去找她，她已经不在房间里了。打了一天的手机都是关机。到底，这丫头跑到哪里去了呢？
　　吴承河一回到酒店，就知道了答案。他刚好看到沈颖初和叶朗一起从出租车上下来。吴承河不动声色地跟在他们后面上楼。

　　沈颖初回到房间，就开始不停地打喷嚏，流鼻涕的。她想，一定是刚才在汉江旁边吹风着凉了。把室内空调温度调到28度，还是冷得直打哆嗦。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沈颖初无奈，她怎么这么忙，好多人找她。从猫眼确认，是吴承河。要让他进来么？沈颖初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门。
　　“找我什么事？”沈颖初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
　　“我不方便进去吗？”吴承河探头往房间里看。
　　“你到底有事没事？”沈颖初不耐烦。她难受得要死，这个男人还在这个时候跟她纠缠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怎么啦？”沈颖初的脸红得不自然，吴承河伸手探她的额头，有点热度。
　　沈颖初不自在，头往后躲了躲。
　　吴承河瞪了她一眼，又抓她的手。冰凉冰凉的。“你着凉了吗？”
　　“好像有点。”沈颖初用力吸了吸鼻子。
　　吴承河推着沈颖初进房间，呵，这丫头，把室温调得这么高，出去非得感冒。
　　“谁允许你进来的？”这男人，自说自话得厉害。好在这次出差只有她一个女生，可以一个人一间房。
　　“不用谁允许。”吴承河从衣橱里拿了睡衣塞在沈颖初手里，把她推到浴室里。“进去好好洗个澡，会好些。”
　　沈颖初抱着衣服站在浴室里出神。
　　“快点洗呀，发什么愣呀。”吴承河催促她。
　　“我知道。可是，你……能不能……先出去？”沈颖初支吾了半天，终于说出别扭。她去洗澡，他等在外面，让沈颖初没来由地心慌。
　　吴承河先是一愣，立马笑出声来。“你会怕吗？”
　　“你说什么呢？”沈颖初脸一红，话说得没什么底气。
　　“不用担心，我不会偷看你的。”吴承河心想，就是要看，我也会光明正大地看。“放心进去洗吧。我在外面等你。”吴承河帮沈颖初带上门。
　　门刚关上，又打开。沈颖初探出头来，脸上颇有难色，“谁按门铃都别开。”
　　吴承河点头。
　　“电话也别接。”沈颖初嘱咐。
　　“知道。”
　　沈颖初把头缩回去。
　　“喂。”吴承河叫住沈颖初。“水温调得高些。”

　　吴承河打量沈颖初的房间。东西收拾得很干净，梳妆台上放着化妆品，还有一瓶香水。吴承河拿起香水瓶仔细看，是他第一次送给她的那个牌子。突然，门铃响。吴承河迟疑着要不要去看是谁，还是放弃了。管他是谁呢。继续低头研究手里的香水瓶。
　　跟着，沈颖初放在梳妆台上充电的手机响了。吴承河拿起来看了看，是叶朗。
　　过了一会，手机又响，还是叶朗。吴承河笑笑，追得还真紧呀。吴承河想把手机关了，想想不妥，还是算了。
　　“嘀嘀嘀”，这次是短信进来。吴承河犹豫了，要不要看。忍了半天，还是拿起来看。
　　“不在房间里吗？打手机也不接。吹了风，好像着凉了。我有药，一会问我拿。”
　　吹风？这么冷的天和她去吹风？不着凉才怪呢。吴承河“哼”一声，把手机放下。打开电视，一个一个频道转换。
　　沈颖初洗完澡出来，一边擦湿漉漉的头发，一边问，“方才有人按门铃吗？”
　　“嗯。”
　　“是谁？”
　　“不知道。”吴承河把电视机关了。
　　“哦。”沈颖初放心。他没有开门。
　　“过来。”吴承河站在床边上对沈颖初招手。
　　“干吗？”沈颖初下意识得拉紧睡衣的领口。
　　“叫你过来就过来。哪来那么多话。”
　　沈颖初噘了噘嘴，虽然不知道吴承河要干什么，但是，还是地走到他旁边，和他保持两步远。
　　吴承河又好气又好笑。“我不会吃掉你的。”他拉沈颖初在床上坐下，找了吹风机，就着床头柜上的插座，帮沈颖初吹干头发。他的手在她的长发里穿梭，热风摩挲着她的后颈。原本别扭的像打了结的情绪，突然松开了。他的动作很温柔，让她动容。沈颖初的鼻子酸酸的。
　　“差不多了。”他把吹风机收起来。“这样就不会着凉了。”他替她掖好被角。“你躺着，我去找些药来。”
　　“我箱子里就有。”沈颖初一下坐起来。“我会照顾自己了，你回去吧。”沈颖初还是有些怕和他单独在一起，不是怕他越轨，而是现在的她身在异乡，特别脆弱，他可以轻易摧毁她的伪装。她还没有想好到底要怎么处理和他之间的关系。
　　“知道了。我看你吃了药就走。”吴承河倒了温水给她。
　　沈颖初吃了药，看吴承河根本就没有要走的意思。“回去吧。很晚了。”
　　“知道了。我看你睡着了再走。”吴承河把沈颖初按倒在床上，替她把被子盖严。
　　沈颖初知道，不论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走的。而且，她也没什么精神跟他计较。
　　药效一会就发挥了，沈颖初迷迷糊糊睡着了。
　　吴承河把室温调到23度，把房间里的灯都关了，只留了床旁边的落地灯。灯光柔柔地洒在沈颖初的身上。她如婴儿般地蜷缩在床上，睫毛卷卷，小嘴微张，呼吸均匀。吴承河心里感动，她对他一点防备都没有。吴承河的手轻抚她这段日子日渐削尖的脸，眼眶一酸，心也跟着酸。房间里静得很，只听到沈颖初放在床头的表“嘀嗒嘀嗒”地走。过去的种种一帧一帧地闪过，如何结识，如何相爱，为她动心，为她倾情。可是，两个人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沈颖初吧嗒了两下嘴，样子娇憨可爱，吴承河心一动，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亲。沈颖初没有醒，蹙了蹙眉头，伴着呓语吐出香气，软奶奶的，幼儿的味道。吴承河心一荡，深吻下去。身下的人有了反应，嘤咛一声，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唇。
　　吴承河的手探到被子里，从睡衣下面摸上她温润的肌肤，毫无阻碍，她没有穿内衣。她本能地贴近他。他解她睡衣的扣子，一颗接一颗，细碎的吻落在她耳后，颈项，锁骨上，一路向下，停在她的前胸。他的手摸到她的睡裤的裤腰，她突然抓住他的手。
　　他抬头看她，她迷糊地看着他，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吴承河没有迟疑，重新吻她的唇，她一下反应过来，猛地坐起来，撞倒吴承河的额头。
　　“你干什么？”吴承河捂着头。
　　“你干什么？”沈颖初拉过被推到一边的被子，把自己整个身体包在里面。
　　吴承河看着沈颖初又羞又恼的表情，心里十分欢喜。
　　沈颖初裹在被子里，踢吴承河的大腿。“你滚出去。”
　　吴承河站起来，揉着额头说：“力气怎么这么大，把我撞傻了怎么办？你要养我一辈子吗？”
　　沈颖初没好气。“你混蛋。”
　　“是，我混蛋。”
　　“你卑鄙。”
　　“是，我卑鄙。”
　　“你流氓。”
　　“是，我流氓。”
　　沈颖初一把抓起身后的枕头，扔在吴承河身上。“你去死。”
　　吴承河接住枕头，重新坐在床沿上。“我死了，你怎么办？”
　　什么话？沈颖初翻了翻白眼。自我感觉好得要命。
　　吴承河伸手揽沈颖初，她一手抓被子，另一只手使劲撑开他。吴承河抓住沈颖初的手，把头搁在她的肩上，在她耳边，说：“傻丫头，你刚才对我有反应呢。你的身体记得我，你为什么要拒绝我？”
　　沈颖初气得要命，气这个男人趁她睡得迷糊的时候对她动手动脚，更气自己居然对他有反应。转过头，咬在吴承河的耳垂上。
　　“咝。”吴承河痛得倒吸气，但也不推开她，任由她咬。
　　沈颖初心里觉得委屈，眼眶一红，眼泪“簌簌”地掉下来。“你怎么可以这么坏？你怎么可以这么欺负我？”
　　“对不起。”吴承河这时才真心觉得抱歉。“告诉我，我会失去你吗？你会被别人抢走吗？”
　　“oppa，是你先放弃的，是你不要我了。”沈颖初推开他，哭诉。
　　“我以为，我放你走，你就不会再感觉累了，你就不会再哭了。我总是惹你哭。”吴承河把她抱在怀里。
　　“那为什么现在又要再出现？”
　　吴承河苦笑。“你知道，我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总觉得你好像一直在我耳边说，‘回来吧，快点回来吧。’就这样，我回来了。”
　　“你胡说八道。”沈颖初反驳。他唬她的，一定是唬她的。他最会说话了。但“我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这句话，却慢慢在心里荡漾开了。
　　“哎。”吴承河叹了口气。“颖初，记不记得有这么句话，‘我总是在日暮时分，书影与书影之间，宁静的悲哀里，最想念你。’这就是我离开你的两年里，真实的写照。”他的眼泪掉在沈颖初的头发上，温热温热的。
　　沈颖初记得这句话，那时在他家的客厅里，她枕在他的腿上，读这句话给他听。他说那做作，是作家无病呻吟，非常不屑。现在，他居然这么说。沈颖初安静地靠在他的颈窝里，鼻子一吸一吸，心里渐渐明亮，似是有了答案。
　　“颖初，我想你。就是像现在这样抱着你，我还是想你。”
　　“oppa，我怕。我怕我们会走到原来的路上去，我怕你又不要我了。”沈颖初幽幽地说。
　　吴承河心里一怔，她如此单纯地表达对他的依恋。这样的女子，他确实输不起。“记不记得我说过，我在等你。不用马上回答我，诚实点，问问你的心，是什么答案。好不好？”
　　答案？已经有了。沈颖初挣开吴承河的怀抱，抓着吴承河的手，隔着被子，放在自己的左边胸口上。“这里，oppa一直都在这里。”
　　吴承河呆呆地看着沈颖初，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但眼睛晶亮晶亮。
　　沈颖初一下跪坐起来，俯在吴承河耳边，小声说：“oppa，今晚不走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