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路夜照白》络蛊

4、黑暗中的停歇

　　下午一点，四人已排在了队伍后面，准备检票通过入口。远远看过去，一条长龙正在缓慢挪动着。不时有人推挤在他们之间，多半都是些借过的路人。整个等候厅比之前更加的嘈杂，简直像是沸腾的水一般冒了出来。之前苏揽夜已经告诉他们火车虽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还是要多留点心眼，这话吓得许尧尧不停颤抖，他心里那种强烈的预感因为苏揽夜的话更加清晰的浮现在脑海里。

　　许尧尧怕死，可是他更怕爸妈失望的眼睛，无论他心里多么想逃走，一步一步向前走的脚步都告诉他他已无后路可退。一想到那种明明知道有可能赴死还必须往前走的感觉，许尧尧几乎要咬碎了牙齿。他真想大喊一声“你们他妈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采风，而是去送死啊！”，可是怯弱让他退却，他甚至产生奇怪的心理，有这么多人陪葬，那么他也就多了丝不怕了。

　　一点五分，他们到达站台，火车正安静的停在铁轨上，长长的车厢仿佛看不到头一般。他们在等着车门开启，等待着这次未知的旅程。

　　陈曦在到达站台就跟他们挥手道别，他得先去他们班级汇合。层层叠叠的人影中，那个高瘦的身影混迹在了其中，直到再也看不清他的位置。

　　时间在一点一点过去，站台沉闷的安静又异常的吵闹。吵闹是他们这群要出去采风的学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说不出的悄悄话，而安静，那种诡异的安静则来自不远处的其他站台。那里的人就像是失却生机一般，只是直挺挺的站立着，一个个已经排起了整齐的队伍。没有一个人说话，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没有。一班就在他们位置一米外，他们似乎也意识到那群人的奇怪之处，原本还视若无人的大声谈论此刻都变得小心翼翼。陈曦原本正在和班里一个叫莫川泽的男生聊天，这个叫莫川泽的男生长相清秀性格温和，所以很受班里女生的喜欢，就连陈曦这样爱闹的人也会偶尔和他说说话。此刻他们也不知怎么聊到了医学研究，莫川泽博览群书，对国内的一些大家的医学研究公司都有所了解，就连那种小型的也知道名字。他们此刻讨论的正是现在如日中天的“逆行”医学研究公司，陈曦哪里了解那些，听了一会就觉得无趣。他本来就是喜欢众星捧月的感觉，现在所有人都围着莫川泽，又聊着这么无趣的话题，所以目光自然而然的开始在人群里游走。

　　那群人实在是太惹眼了，陈曦想不注意都不难，只是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三班那里的争吵声给吸引了注意力。生性爱热闹的陈曦马上凑了过去，发现竟然是他认识的两个人。那两个人一个叫程炎，另一个叫陆皎原，两人都是篮球队的队员，此刻两个人已经打在了一起，陆皎原嘴里骂着不干不净的话，程炎则是动手狠狠地耍了几拳在陆皎原身上。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周围根本没人劝架，陈曦好管闲事，此刻连忙分开两个人大声吼开了。

　　“他妈的，你问程炎怎么回事！我操大爷的当初就不该帮他！”陆皎原被陈曦一只手臂拦在胸前，只得愤愤骂程炎。

　　程炎始终保持着冷静，此刻冷笑回视，“我都和你说了会给你，你在这里丢人现眼就不要扯上我。”

　　“去你妈的给！”陆皎原已经成功被激怒了，他甩开陈曦的手扯过了程炎的衣领，“之前说上个月给，最开始的时候说马上给，他妈的现在都半年过去了，你给了吗？给了吗啊？”

　　“放开我。”程炎那张平静的脸上已经显现出愤怒，他抓住陆皎原的手，“你还说保证我过呢，结果呢自己看看差几分，还被老师抓到作弊，害我被批评。我愿意给你钱就不错了，你还斤斤计较什么时候给你，笑话吗？”

　　眼看着两人已经又要打起来，陈曦想着赶紧分开他们，结果陆皎原一激动手挥到了陈曦脸上，顿时他被一巴掌打到了下巴。疼痛还没反应过来，陈曦就暴怒着一拳砸在了陆皎原背上。

　　“卧槽你打我？我爸妈都不舍得打我，你竟然打我？！”陈曦一边不停的揍陆皎原，一边狠狠地怒吼。

　　所有人几乎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转折，在他们看来这已经是戏剧化的小说了，谁能料到原本劝架的结果去打了人呢。但围观的人都不愿意出手阻止，有胆小的女生已经缩在了后面。陈曦的狠劲让他们感到恐惧。

　　“好了好了，别打了。”眼看着就要闹出人命，程炎连忙制止了暴怒的陈曦。他在心里已经无数次的叹气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让陆皎原代考了。原本是想着陆皎原已经考过了四级，再看他平时成绩不错，才想到代考的方法，结果拿到成绩他都快要被逗乐了，陆皎原竟然因为作弊被抓害他不及格，而他也在第二天被辅导员喊过去批评了一顿。本来这样的情况程炎是不会给陆皎原钱的，但陆皎原三天两头缠着他，闹的没法他就只好骗他推迟了一天又一天。哪知道今天陆皎原又闹了起来，甚至一言不合打起来。他程炎也不是好欺负的人，自然就在站台上打了起来。

　　现在可好，一群冷漠的围观群众，一个失控的劝架人。

　　程炎特么的想学雪姨说一句，真是一出好戏啊。

　　陆皎原已经被打趴在地下，那模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后来老师姗姗来迟，看这没办法，只得叫来火车站的人送他去医院，然后又教训了陈曦几句。这个节骨眼闹出事，年轻的老师真是恨不得剥掉陈曦一层皮才甘心。

　　陈曦也从愤怒中回过神来，只是脸上满是不在乎的神情，在他看来，他又没有下重手。是陆皎原先出手，他自然是要自卫反击。

　　年轻老师姓林，此刻他已经拨通了陆皎原父母的手机开始给他们讲解情况。

　　至于看热闹的学生，早就在老师来时溜远了。

　　汪白竹也看到了那一出，陈曦的性子他了解，平日也说过他几回但他总是不以为意，之前也想过去拦着，不过被苏揽夜阻止了。

　　“陈曦他爸在这里也算是一把手，那老师不敢拿他怎么样。”苏揽夜平淡的开口，又看了眼汪白竹，“他不受点挫折是不会吸取教训。现在打了陆皎原，只怕梁子是结上了。”

　　苏揽夜平时都要接触很多学生，所以他们专业学生的家庭背景差不多都了解。再者在他看来，陈曦本来就是自找，他性格本来就张扬，又仗着自己家里的身份，一向是以自我为中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汪白竹面前很狗腿，但在其他人面前，他从来都是高姿态。他这种性格的人，迟早是要吃亏的。

　　事情果然如苏揽夜所说，虽然年轻的老师忿忿不平，可他真不敢拿陈曦怎么样，只得表面说了几句就匆匆离去。一方面他是要告知陆皎原父母他们儿子受伤的事，可另一方面其实也是在警告他们不要闹出事。

　　见识了陈曦不同往日的一面，许多人都害怕的躲在了一边。他们都担心这个高个子会突然发疯狠揍他们一顿。以前和他结交就是为了他爸那层利益的人自然是没有顾忌，此刻反倒嘻嘻哈哈的恭维陈曦的武力。陈曦听得有些飘飘然，连走路都带着浮夸的意味，让那群心有余悸的学生看的啧啧出奇。

　　一个小插曲，有心人铭记一辈子，有的人则是一瞬就忘记。

　　“啊？陈曦他爸什么身份啊，还一把手。”许尧尧原本只是神魂失守的呆在他们身后，听到苏揽夜的话才惊诧的开了口。

　　“省委副书记，你说呢。”苏揽夜回答。

　　许尧尧愣在当场，他从来没想过这个和他追逐打闹的人竟然是□□的儿子。其实倒不是陈曦故意不说，而是他以为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书记的儿子，而许尧尧这般待他让他觉得对方并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高攀他，所以才会偶尔有丝“亲民”行为。直到大家都开始进入车厢里，他才连忙拖着自己的行李跟了上去。

　　和他朝夕相处的人竟然有这等身份，许尧尧神色复杂的盯着窜进车厢的陈曦，一时五味陈杂。难怪他有资本高傲。

　　许尧尧到自己位置的时候，苏揽夜已经爬上了中层的床位，他则是在苏揽夜对面的上层，看着那窄小的位置，许尧尧只得将行李扔上去，然后脱了鞋爬上去。他并不知道要干什么，只是无所事事的打量周围的环境。两床中间放着一个小小的桌台，那上面不知曾搁过什么东西，现在还是乌黑肮脏的。汪白竹则在下面第一层的位置，就在苏揽夜下面，此刻则是在整理床单。

　　这一层都是他们班级的学生，熟悉的人让许尧尧心里多了丝安心，他干脆躺在床上无聊的看着天花板。心里则是在想着陈曦的事情，他的身份让他心绪难宁。原本以为自己和他同是普通家庭，学习成绩也不是很出色，虽然很爱打篮球但实际上许尧尧去看过打得也不是很好，所以他其实一直是将他摆在了同样的地位。然而如今，他只想自嘲，哪里能和省委副书记的儿子相提并论。

　　哪怕陈曦就是个废物。

　　这是许尧尧从来没有告诉别人他心里对陈曦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