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主人我很乖》太临东

7、07每個男人都該有段崢嶸歲月--刀也不例外

　　07

　　经过了在魔鬼城差点被活生生晒死的悲剧后，阿宁跟张起灵对吴邪的态度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阿宁的变化比较晦涩，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态度，欲言又止，好像在纠结些什么；
　　相较之下张起灵的态度就好懂得多，一整个古刀所有人的架式，对小古刀寸步不离，整顿休息就不说了，就连吴邪找水洗脸时都跟着，很明显地这位已经意识到贵重物品还是放在身边比较保险的道理。

　　吴邪是因为追着主人跑才会阴阳差错地参与进这场从七星鲁王宫一直蔓延到云顶天宫的一连串险恶活动之中，在这之前吴邪连粽子都不相信，现在他见过的粽子可以搓上两桌麻将──吴邪才不承认胖子所说的什么见粽起粽的体质，他只觉得这世界真是他娘的太可怕了。

　　截至至今，吴邪只知道阿宁所隶属的公司在找某种东西，而小哥同样也在找它，一群人循着汪藏海尘封在地底多年的蛛丝马迹与海底墓穴里的壁画瓷器上的内容一路寻觅，最后才来到了塔木陀。从陈文锦的笔记上也只能隐约推测出这个地方隐藏的东西非常重要，与青铜门息息相关，但对于他们在找什么、这里又有些什么东西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想起在长白山差点把小哥丢在青铜门的那回吴邪就头疼，这次无论如何，他也要把小哥看紧，塔木陀有什么东西都不要紧，他只管把人保护好就对了。

　　在离开魔鬼城与阿宁的接头那回，吴邪在自家主人的掩护下表面脱离队伍，实则化回黑金古刀，众人虽然对于吴邪的去向感到疑惑，但毕竟吴邪这神出鬼没的行迹不是第一回，几乎每回他与张起灵搭伙时都是这样，胖子等人也见怪不怪，其他本来与吴邪就不熟的伙计就更不敢问些什么了。

　　一行人顺着水位逐渐见涨的河床，在戈壁中越走越深，最后进入绿洲。
　　不得不说，这趟旅程真是十分凶险。
　　雨林中他们遇上的瘴气毒虫就不说了，这时张起灵正被紧追不舍的巨蟒紧紧缠住，他反手抽出黑金古刀往巨蟒的侧腹刺去，但巨蟒来势凶猛，咬住张起灵的肩膀就缠着他往水中直冲，这力道奇强无比，落入水中的那瞬间刀身的吴邪只觉得顿时一阵天旋地转，他的刀锋似乎在擦到了某种坚硬光滑的鳞状物后锵一声滑开，之后他的视线中就只剩大量混杂着沙石的泥水泡，与大水中迅速倒退的杂质。

　　他能感觉到自己在水中迅速下沉，毕竟是把有五十斤重的古刀，他想变回人身，他想尽快游上去看看小哥怎么了，刚才他滑出去的那幕异常凶险，小哥右肩膀中招，整个人都被巨蟒缠绕住，那样子就像被绷带缠住的木乃伊，几乎没有空隙。

　　红色的血。
　　吴邪正要变回人身的前一秒，看到大量的血从上方洒了下来，那血多得简直就超出了一个人类身体内所拥有的血量，他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透着鲜明腥味的血水已经蔓布在他的剑身上。

　　热。
　　还有火辣辣的疼痛。
　　吴邪痛得简直想嘶吼了，剑身剧烈震颤，他这才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刚才还以为是蛇血，殊不知这根本就是人的血！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像是有人朝你身上泼了一大桶强酸，强烈到无法忽视的灼热感像千万根针直直刺在身上，吴邪的脑子好像突然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是谁死了还是小哥的伤如何了等等原本还盘据在脑中的疑问顿时被抛出脑海。

　　脑中闪过的画面清晰，沉重，而且尖锐。

　　两军对垒，鲜衣怒马。红发的女主人紧紧握着他，在千军之中勒马而立。那天他浴血蜕变，成为一把真正的宝刀。
　　女主人与她的同伴们一路北上，十一个月，行军万里，最终杀入主城。在她们突破帝国最后一关防线的前一晚，女主人对他说：「吴邪，你好好地看，这就是历史。」

　　但帝国强大，反叛军最终没有成功。
　　四位反叛军的主要领军人物两死一失踪，最后一位红发女将军当场被掳，在严刑拷问了五天无果后，帝国将其尸身斩首示众。
　　那具尸体被悬吊起来时，胸口血淋淋的一大片，像是被削掉了整整一层肉，十指中只剩下左手无名指与小指，其他全在酷刑时被剁了，死状凄惨。

　　那晚，人形还是十三岁少年模样的吴邪悄悄爬上城墙，趴在面目全非的尸首前痛哭了一个晚上。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已经忘了，那时候的记忆被切割成很多段，混乱到他几乎要忘了自己是谁，断断续续的画面中他只记得反叛军主干中那位失踪的将军突然出现把他带走了，那个握着吴邪的男人的手很冷，冷得像冰一样，他记得那个晚上自己杀了很多人，他第一次觉得人类的鲜血脏到令他无法忍受的地步，月色下男人每挥出一刀时那深刻的力道都像是用生命在嘶吼，吴邪还记得一年前这个温柔的男人是怎么一边微笑一边熟练地用镶有紫水晶的精美发簪替女主人盘好红色长发的样子。
　　他们本是约好一年后就回到家乡成婚。

　　那双握着他的手冷到令人发颤。绝望、寒冷，还有快要满溢出来的浓浓懊悔从冰冷的那一头传来，冷得令吴邪想哭。
　　他没有辜负他的主人，他真的见证了历史。
　　最后帝国没有殒灭，但他的主人也没有白白牺牲。五十年后，新的世代踩着前人的肩膀，终于推翻了沉重的巨人，在这片土地播下新的种子。

　　新的世代一层层展开，五十年后那个男人的脸上已经有着岁月的痕迹，他在临死前把吴邪唤来，问吴邪愿不愿意跟他葬在一起。
　　说完，男人滴了一滴血在吴邪手上。
　　绝望的眼泪慢慢地从吴邪的眼眶滑下，他哭了。灼热的疼痛告诉他五十年后他还是无法走出那个刻入骨髓的夜晚，人血的气味只能让他想到五十年前，美丽高傲的红发女子被一群男人压在墙上用各种方式凌辱的画面，凌迟整整持续了五天。
　　已经变得苍老的男人轻轻地抱住少年的肩膀，说孩子，就让我的亡灵再替珞儿照顾你下一个五十年吧。

　　吴邪在沉睡中渡过了绝望的少年时期，数百年后再度现世，他原以为过了这么久，过了这么多个五十年，自己早就已经忘记了仇恨的滋味。

　　「吴邪！」
　　呼喊声从遥远的另一端传来，冷冽的声线像是有奇妙的魔力，让吴邪有瞬间的清醒，他一个震颤，抬起头就看到张起灵严肃的脸。
　　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人形，浑身湿漉漉的都是泥水，四周是大战过后的满目疮痍，树干歪七扭八的倒了一圈，两只巨蟒死状凄惨，蛇的尸体上头有枪伤也有刀伤，肚子被剖成两半，白花花的肠子内脏洒了一地。

　　「胖爷我这回算是见识到法海为什么一定要对白娘子赶尽杀绝了，这些蛇精真是他娘的太恐怖。」胖子从一边走过来，心有余悸地说。
　　见到胖子跟小哥都没事，吴邪第一个反应是松了口气，但旋即一颗心又吊了起来：「阿宁呢？」
　　胖子的表情变得有点犹豫，吴邪一看就心说坏了，那时的血难道就是阿宁的？

　　但还没等他开始对阿宁的死表示难以置信，张起灵已经从吴邪的表情猜到他的想法，说：「她没死。」
　　「想什么呢小天真，死了两个伙计，不过那婆娘没死。」胖子说，旋即又低声地补上一句:「要这么容易死就好了。」

　　这时吴邪才发现到两件事。
　　1.阿宁是被胖子敲昏的。
　　2.自己变成人形了。

　　事后，吴邪才从胖子嘴里得知他落入水中之后的事态发展。
　　那时见吴邪沉入水中，原本冷静的张起灵一下子变得很急躁，居然直接跟那条大蟒蛇肉搏起来，幸好胖子枪法了得，而且掩护得当，否则后果会变成怎样还不知道。不过这两个队伍的核心主力集中对付一条蟒蛇的下场就是另外一边跟阿宁一起行动的几个伙计被咬住腰侧，硬生生扯成了两截，吴邪那时候碰到的大量鲜血就是他们的。

　　之后的发展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原本顺着地势下流的大水被鲜血染红后，突然全往下头涌，那样子就像水底出现了一个巨大漩涡一样，那个水漩很强，连人带蛇全卷了进去，要知道那条蛇最粗的地方可有水桶宽，长度就更不用说了，要把这种大蛇往水底卷，那不明水漩涡的强度可想而知，当时在岸上的所有人都不敢妄动，接着他们只看到大蛇在水中剧烈挣扎，翻腾，那模样就像是被吸入无底黑洞，恐怖得很。

　　接着所有人都听到一声巨大轰鸣，像是金属碰撞的震颤声，这让原本待在树上的张起灵脸色骤变，胖子说要不是他及时拉住，小哥恐怕就要往那恐怖的水涡里跳了。

　　好在这个不知名的巨大水涡持续了大概十来秒就消失，水色变得更红，没有人知道水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这里，吴邪的脸色已经变得有点僵硬，果然，胖子看了他一眼，才幽幽道：「接着，天真你就出现了。」
　　吴邪深深叹了口气，不用问也知道胖子他们看到了什么，否则胖子根本用不着把阿宁打晕。

　　「吴邪，你碰到人血之后看到了什么？」
　　吴邪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是小哥在跟他说话。
　　张起灵抹了一把受伤的肩头，把带有温暖血气的手指放到吴邪唇角，轻轻地摩娑，那力道温柔得像是安抚。
　　「你现在的主人是我。」
　　暖和、温热的血味一丝丝的传入味蕾，这是张起灵的味道，吴邪尝到了他一贯的淡然也尝到了他沉默的温柔，吴邪眼眶一红。是的，明明已经过了好几个五十年了，明明已经拥有一个如此关心自己又如此在乎自己的新主人了，为什么还要忘不掉已经缠绕了他几百年的仇恨呢？

　　「你不会丢下我的，对吧？」吴邪把头轻轻靠在张起灵的肩膀上，像是清理一样，细细地舔拭他的伤口，那里有令他安心的味道。
　　这次请不要再丢下我了。
　　吴邪在心底说。
　　像是感应到他的不安一样，张起灵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无声地抱住吴邪。

　　「嗳，这都是什么事啊。」胖子用手遮住他受伤的双眼，转过身去找他不知落在哪的长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