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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延续 ...

  •   如今确是非常年份,咱家也杵在这无形的漩涡中心,弘政的生辰自是不比那弘历的了,仅仅自家人乐在一堆儿而已,这倒也顺了我的本意。胤禟和老十出城去了,礼倒是给得准,临到清晨出门的一会儿,才叫我给儿子,说是事先弘政向他讨的。我讪笑着接了,没说什么,九爷的心,不就这么的,儿子女人一个样,想想,对我还不太过分的。傍晚,看到弘政满足的笑容,心底便暖暖的,他阿玛还是懂他的,黑红的檀香盒里,静静地躺着一支透体润滑的毛笔,从笔帽到笔杆儿,竟是无暇的羊脂玉。想来,胤禟还算花了心思的。

      这贝勒府里很少摆宴,不大的正厅里,这时真是热闹开来。看到对坐媛儿一脸温和如初的笑容,不知为何,我这心里也舒坦了。
      “夕姐姐,”说话的竟是环儿,“来,咱家大阿哥的生辰,你这亲额娘是该领一杯的呀。”
      从来没这么同她面对面地对过酒,我这儿先是愣了半晌儿,看着那有些僵硬了的嘴角,忙回过神,拣了跟前儿的酒杯便饮了个见底,然后不忘抛给在座的一个甜美的笑,眼睛却死死地锁在环儿阴晴不变的脸上,
      “各位姐妹,我这儿先干了,大家随意。诺诺,以后咱家的阿哥格格们都这么摆席,福晋,你说呢?”眼角瞄到席间那些个女人们脸上一下子亮开来。
      环儿一听,稍微顿了下,只是淡淡地笑着侧开头去,沾了下杯沿,“也好,也好。”
      我也故作端庄地笑了笑,过后便不再瞧她,自个儿倒也少的烦心。
      这么多年,连面都少的见,刚回来的时候,还觉得她和善了很多呢,只是没想到,原来她心里的那个结还没能解开来呵。我这儿很是同情她的,要是当年是她诞下阿哥,一切对于她或许就会不同了。尽管我知道,如今也做不了什么,还是躲得远远的好。

      这一整晚,弘政和那些小阿哥们很尽兴地猜拳闹酒,混到了半夜,这满洲人的儿女都豪爽的紧啦!毕竟,政儿快成年了啊,再过两年,就该讨媳妇儿了。想及,我放下手中的镯子,有些怔仲着,好似自个儿与胤禟的新婚也不过昨日呢。这儿才刚刚心绪萌动,晃眼儿却已是满眼淡然了。

      “······莲子已成荷叶老,青露洗、苹花汀草。眠沙鸥鹭不回头,似也恨、人归早。”

      胤禟回府的那日,刚好是腊月初八,是每年喝腊八粥的日子。永寿宫那儿传了话,府里几位阿哥的额娘都得去,除了我,就是兆氏和完颜氏,那个郎氏,先前儿病下了,这会子倒落得清闲。胤禟乐呵呵的,马车里紧紧地搂着我,却没觉着我有些冷硬的背脊。

      没想过这么快就得去见那个女人的,晴儿的呼吸还这么的清晰呵。我不知道自个儿是否有这个勇气去面对那双眼,从我接下懿旨那刻起,就没睡好过。耳边嗡嗡着,该恨的一个人,是我儿子们的奶奶啊,以为恨是轻而易举的,现在的我,却不知觉地踏进一个死胡同了。

      胤禟吩咐常喜儿绕偏门,从西夹道那儿去永寿宫,想来,他只是纯粹来陪他额娘喝粥的,自是不愿碰见什么,这大过节的,各宫都多有走动呢。马车停停行行,耳边传来道道宫门开启的声音,空荡荡的碰撞声,撕裂着我原本已经虚弱的神经。隐隐约约地忆起那个遥远前世的我,曾经旁眼观析几百年前宫廷的残酷,却还是那么憧仰过宫墙中梦幻般的华贵。而如今,马车外那道道宫门像冰凉的厉斧,劈开眼前一堆堆懵懂可笑的事实。此时此刻此地,我竟宁愿这一切只是梦一场,睁眼醒来,我便还是那个冬日的傍晚,在故宫里流连忘返的游客了呵。

      “珞儿,怎么?”袖角被谁拽了一下,猛地惊醒,对上胤禟那双忧疑的眼神。
      我强装着笑笑,“噢,多久没来过了,有些生疏了呢。”
      “夕妹妹,如今有我和雨妹妹在,哪能让你生疏了呢?”身后的完颜氏有意无意地开了口。胤禟停下脚步,转过头去,我淡然地看着满园的梅树,一时恍惚,没听见他说了些什么,回过神来,胤禟已经踏进正堂了。只感觉身后一阵寒意,眼角瞄到完颜氏手里紧捏着的那窜玉珠正轻轻抖动着。

      “额娘吉祥!”喉咙里堵得紧,干涩涩的。
      宜妃静静地摩挲着手里镶金的佛珠,声音平平的,“起吧。”
      我拣了个远的刚坐下,就听上座的问到:“大阿哥喜那礼儿么?”
      半天才回过神来,侧过头,胤禟正柔柔地盯着我,嘴角满是笑意,“额娘的礼可把儿的那件给比下去了!”
      我点了点头,“妾身待大阿哥谢过额娘了,他可乐着呢!”只觉着心底一扯一扯的,那双风华依旧的脸上,隐藏了多少残忍与冷漠,是我当年无法看透的。
      “唔,那就好。上粥吧——”
      丫头太监们端上一碗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各宫的都有,每碗浅尝则止。
      温热的米粥,一口一口,这么难以下咽呵,抬眼,撞上胤禟若有所思的目光,胸前一阵暖意,只有在那双眼里,才能寻到一丝温馨了,于我而已。

      “怎么不进屋去?”厚实的紫貂斗篷披了上来,紧紧地裹着我,回过头,那双黑黑的眼睛深处,一种我捉摸不透的迷惘。
      我往后靠近他怀里,转过头来,看向院中间儿,“瞧,这梅被雪盖着,红得更明了。”
      “不是年年如此么?也没看得厌。”他轻轻环住我,才发觉,他的手和我一样的冰冷。
      “是呵,年年如此,我怎么都没厌着。”手心被包得紧紧的,却渗不出一丝温暖。
      “······珞儿,那是我额娘。”
      胸口一阵恶心,我抽过身,直直地看着他,“知道的,忘了么,还不就一个奴才——”
      忽然被他死死地拽进怀里,“别这样,别恨我就好。”
      “你······”我咬着嘴角,没什么说得出口的了。

      康熙五十八年的除夕家宴上,我见到了多年未遇的八阿哥,温和文雅如初,却少了当年的大气,那个权倾朝野的“八贤王”,现在看着,两鬓斑白,一脸的倦怠,这岁月真是不饶人啊。倒是八福晋,粉黛依然,眉开眼笑的,挺直了腰板在我们这桌贵妇堆里打着圈儿,和身旁的十福晋比着,实在有些张扬了。前回儿,去给弘历庆生的那天,那拉氏就抱病在屋,只有年氏在打点着。今晚,雍王府上只来了钮祜禄氏,身边儿领着弘历,虽还只是个格格,却已是不同于当年那个羞答答的女孩子了,眼角沉静得不比一般,这么些年,举手投足间,竟也学来了几分胤禛的清冷。顺着那方向看去,胤禛么,淡然寡言的,闷闷地把着酒杯,似有似无地陪笑着。少了十三,把酒也失了欢呢。
      过了好一阵儿,才发觉,那双眼正漠然地盯着我,闪着莫名的神色,我一惊,来不及思量,硬生生地偏过头来。很久没有撞见这样的眼神了呵,那一年,好遥远的了,那好像也是除夕夜呢。

      这一年,看似平淡无奇,却也是暗潮涌涌。正月里,康熙诏立功之臣退闲,世职准子弟承袭,若无承袭之人,给俸终其身。如此一来,撵退了那些个功高的老臣,其中也有很多八爷党的人,平势之余也安抚了其后人,朝廷上下一片祥和。四月初,十四阿哥这个抚远大将军奉命驻师西宁。他的离京,让这里原本就动荡的气氛更是诡异非常。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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