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岚枫魔伝(12.20)》纳兰澈雪

8、⑧ 守护──雪の回忆

　　欲哭，已无泪。

　　仙人本无情。所以，雪也无情。除了他自己的愿望。
　　但此刻，如此紧张的时刻，敌人还未完全倒下的时刻，
　　雪的脑子里却浮现了一幅画──在暗夜宫地下的水牢……

　　轻轻抚琴，一片雪花调皮地在雪的鼻尖上闪耀：
　　“没人可以打败暗夜罗，他的功力已不是凡人可以想象。”
　　他就如一抹鬼魂，仿佛随时可以散于天地之间，又随时可以凝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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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不可以，因为人有弱点，但是魔没有。”

　　“你欲成魔？”

　　“因为你爱他”

　　“这是个很好的理由。”

　　“相信你可以成功，因为你本有魔性……但是你打算怎么做？”

　　“即使成魔，也无法打败暗夜罗，至多平手。
　　因为你在施展必杀技的时候，自己也会……”雪笑得悲悯，
　　“你们的速度力道不相上下……”

　　战枫咬牙切齿：“我不需要胜利。”
　　他要直面对决那个非人类的家伙。
　　若不是因为他，他又怎么会仇视烈明镜、甚至杀了他？
　　背负弑父的罪名，在她眼里从一个英雄，变成了一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挥刀的那一刻，他知道那不仅仅杀在一个人，更是彻彻底底地扼杀了他和她的感情。

　　永没有退路。
　　挥刀的瞬间，有谁听到他的心在哭泣？
　　在歌儿面前，他将生生世世抬不起头来！
　　即使她不知道，他也无法若无其事地坦然面对她。

　　她死了，他亦心灰如死。
　　她，好傻。自以为是的脱离他的保护，以为那便是真正的自由。

　　一切的自卫都是生存的本能，他只是不甘丧命于宵小之手。

　　她重生，他亦烈火重生。
　　如果那是梦，他宁愿用性命交换这场梦境的真实。

　　可是……当他看到她的目光时，他的心一下子重新冰封冻结。
　　今生已经绝无可能再得到她的爱，那么就让他死在她的刀下好了。

　　“可是却被我这个多管闲事的人拦下来了？”
　　雪打个哈欠，“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想听见的。”
　　他摊开双手，“功力不济，所以已经失控。”

　　雪当然知道战枫心中的“她”是谁。
　　只有提到如歌，他的心会强烈震动──像是发生九级地震。

　　“所以，你才一直故意冷漠如歌，怕她对你的感情软化了你复仇的意志？”
　　也怕热恋中的她会因为承受不了打击？怕你对她的感情让她狠不下心？」

　　「真是个简单固执的人呐！」他摇摇头，绝美的容颜似有轻轻婉叹。
　　有了她，纵然天地尽毁几百次又有什么关系呢？那些庸俗尘寰的烦扰恩仇又理他做甚？

　　其实，在世人眼中，他岂非也是个简单的人？
　　因为，他心中只有一个原则而已。

　　战枫无语。
　　他其实更怕的是她会误解他之所以接近她是为了接近烈明镜，
　　他不想让她有被利用的感觉。

　　“我知道这个秘密守不住的，尤其是瞒不过她。”战枫的眼底彻骨冰蓝。
　　那日，当众揭穿他的阴谋，多么威风飒飒？虽然那并不是他的阴谋。

　　“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其实只要她肯动脑筋，可是观察入微、推理神速、心细如尘……”他竟然笑得有些可爱，眼里充满了赞叹之意──她真的长大了，越来越美丽动人，且睿智和胆魄有增无减。
　　“那你不怪我我当初多管闲事？破坏了你的‘愿望’。”

　　“愿望”两字他刻意着重。
　　在他看来，自动放弃和她拥有同一片蓝天的权力，无异于一只不识音律的牛。
　　而战枫就恰恰不通音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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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枫坚定信任地又握紧雪的手：“答应我，如果我有什么不测……”雪听着。
　　“你一定要替我保护歌儿。”雪点头。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你要尽量活下去，知道吗？你现在体内可有我三十年阳寿啊，我希望你们能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幸幸福福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雪泪凝于睫。
　　“你们”自然指他和如歌，这难道算是临别赠言？算是战枫给他们的最后祝福？

　　“还有……唉，算了……不说了。”

　　雪接口：“你是要说转告歌儿希望他原谅你吧？”

　　“嗯，嘿！想不到生我者父母，知我者……”
　　提到“父母”两字，战枫的心里一阵抽痛，他似乎听见自己的心跳紧张而慌乱。

　　“该走了。”战枫平静了自己的心情，平静了自己的声音说。

　　是的，该出发了，正是对决的时刻终于来临。

　　突然，雪一把拉住粗壮的、已经坚如钢铁的手臂：
　　“答应我，活下来，至少，躲开那致命的一击，好吗？只要我们四人联手，未必没有胜算。”
　　战枫又从上到下、从下到上仔仔细细重新度量了雪一番，看得雪直起鸡皮疙瘩。
　　他终于再次开口：“嗯，我知道了，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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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战枫还有属于自己残留意识的最后一夜。

　　前尘尽逝，战枫终于还是没有遵守他的诺言。
　　而他自己呢？他似乎也已经忘记了该告诉她些什么。

　　追溯。
　　决战前一天，他对着忧伤的预灵水镜笑笑：
　　“啊……她不记得我也没关系，我会永远记得她。来世也是。”

　　他刚想出口，却听见她说：“我原谅你了……”
　　雪的鼻子开始发酸……

　　这一对欢喜冤家历经多少恩怨情仇，就在这么一句只有五个字的话里灰飞烟灭了吗？
　　那么，自己呢？所有的牺牲，难道只是为了证明曾经刻骨铭心的爱，那存在的痕迹……

　　蓦然回首，艳阳如火，如歌怀里，宁静地躺着一尊已经熟睡的雕像。
　　“熟睡”意味着：心，安了；眼，闭了。

　　一身火红的如歌悔恨的泪水涟涟，将他抱得紧紧：
　　“我终于知道自己犯下多大的错，竟然从没给你过信任……”
　　“我知道我以前曾经伤害你过多深……”

　　犹感小木屋时你眼角那晶莹的泪，那时非我不见，而是我故意视而不见；
　　犹忆平安镇时你唇边那僵持的笑，如此用心良苦，却为何从来不对我说？
　　犹闻巨石阵时你面容那惊愕的神，即使你我对立，你心仍然只有我一人……

　　现在，终于一切俱已明了，恩怨一笔勾销，我原谅你了，你却不肯原谅我吗？

　　这尊雕像嘴角犹自挂着不屑的冷笑，
　　不知是嘲笑敌人的无能，还是嘲笑自己的存在。
　　如今，连面容上仅存表示喜怒的这一丝冷笑也似乎被无边的温柔化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