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岚枫魔伝(12.20)》纳兰澈雪

12、⒀ 迷乱──歌の心意

　　如歌眨眨眼睛：咦？师兄？
　　她不自禁欢跃地跑过去……

　　刚踏前一步，她忽然停住──怎么会有两个师兄？

　　一把无形的剑，悄无声息地、缓缓地冲向如歌的心脏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另一侧。
　　落英缤纷的杏花树下，一个青衣男子几乎倚树而立，却似仍未完全站起。

　　* * * * * * * * * * * *

　　正恍惚间，
　　怪了！怎么、怎么又变成了蓝衣傲骨坚如磐石的战枫？
　　如歌下意识回头……

　　就在这时！
　　本已如映日风烛的压力猛然间成倍骤增，
　　俨然已有排山倒海之势。

　　如歌眼前玄幻迷离，她的攻势却早已停止，连自我防御的本能都已丧失。

　　“啪啪啪！”
　　暗夜罗一扬手，几根荆棘一样暗红色的锋芒夹杂着疾光闪电，再次将接近的玉自寒逼退。

　　“唰唰唰……”
　　玉自寒竟然被逼到树旁，耳畔俱是杏叶纷落坠地的声音。

　　“歌儿……”任凭玉自寒怎么呼喊，如歌仍是一脸茫然。

　　“没用的。”暗夜罗笑得有些邪恶，“她已经进了另一个世界。”
　　“天下能救她的人，只有一个人而已。”

　　* * * * * * * * * * * *

　　那……那是什么？
　　为何眼前竟是翩翩白衣潇洒不改笑颜如画的雪呢？

　　雪……他……不是……已经……
　　如歌的眼睛不觉模糊了……
　　“……你不是已经魂飞魄散了吗？”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白衣的人儿笑笑，并不回话。
　　目光中柔情无限，仿佛有万千话语，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白衣皎洁。
　　她，红衣鲜艳。
　　目光静静流淌。

　　两个人，就这样遥遥相望，穿越了亘古的时空，
　　却仿佛身在两岸，永远隔着看不到边的汪洋一片……

　　雪轻轻伸出手掌，肌肤晶莹得透明。

　　忽然间，雪花自他的掌心飞涌出，漫天飞扬，
　　或是飘向晴空、或是依恋地在他眉梢唇角跳跃；
　　映着耀眼的日光，满树碧绿的叶子下，泛着银光的万千雪花，
　　将耀眼白衣的他，衬得像个坠落凡间的仙子……

　　雪花越涌越多。

　　他十指轻摇，雪凝成冰，一朵朵绝美的冰花，晶莹剔透，光芒极盛。
　　他将冰花放在她手心，放在她肩上，她发间……

　　那些雪花仿佛有了灵性，在那样的温度居然不会融化。
　　那些雪花将她装扮得好美好美，那一刻，她以为她是他的新娘。

　　一个白衣如雪，一个红衣似火，目光流转，相对凝视，竟似一双幻境的仙人。

　　漫天雪花，
　　似在享受世间最大的幸福……

　　雪的白衣比雪花的光辉还耀眼，
　　凝视快乐的她，他眼中的感情和唇边的微笑令天际的雪花们看得痴掉了。

　　雪……
　　他的嗔怒悲欢，都是那么惊艳动人。
　　然而，那么动人的一颦一笑，从来都只是为一个人。

　　* * * * * * * * * * * *
　　
　　“丫头……”

　　多么熟稔的声音。

　　她眼光一转，似有清明流过。
　　他笑颜如花，梦呓般道：“丫头……”

　　隔着两界，他飘然莅临，伸手抵在她的下额，似要抚摩她的面颊。

　　然而，那阴阳之间，始终隔着一线。
　　只有一线，两两相望，近在咫尺，却触手不及。

　　她凝视着他，眼里光华一闪，情绪似乎微微有些激动。

　　他就任凭她这样看着、瞅着。
　　他从不吝惜他的容颜，尤其是对她。

　　似乎想要将这一刻永远印在心里。

　　久久久久，他微笑着，终于开口，似有千般不舍：“丫头，我要走了……”

　　她的身子猛然一震，眼眸变得雪亮：“你不是说过，永远再不抛下我么？”
　　“你——骗——我。”

　　……

　　他也似乎一晃，抬起眼，看她。
　　原来，她还是那么在意他的啊……

　　然而，此刻他就只能这样默默不说话，不回答。
　　他的大限已道，只怕一开口就会立时冰雪消融。

　　她眼中似有泪光，却依然倔强地忍住。

　　笑。她依然没有变呢。

　　从始至终，即时再世为人，即时一路磕磕绊绊，让她从稚嫩变得成熟，从憨厚变成睿智，从脆弱变到勇敢。她依然没有改变的，便是前世遗留下来的那股倔强。那是侠圣一脉生生世世遗留下来的鲜血——光明、坚强、执着。无论生死悲喜，她都不会哭。她从没有哭过。

　　雪逐渐停歇，他的周身开始泛起红色的光芒。那是发热的现象。
　　在这个时候，他终于下定决心般，手轻轻穿过。

　　那是此生他最后的一个吻。
　　如扶摇漂浮的雪花，冰凉而轻盈。
　　从唇边，到鼻尖，到眼眸，到眉间……

　　她就那样眼睛一眨不眨，任凭他一一吻过。
　　除了凉意，没有触感。

　　他，原来……还是已经消逝了……

　　这是诀别么？既然已经离去？为何还要回来？命运怎么可以这般残忍？

　　慢慢地，他的身子仿佛人偶，被看不见的丝线牵引，渐渐随风向远处飘离……

　　一点、一点、一点点……
　　纵有千般不舍、万般不愿，纵有山盟海誓、万语千言……

　　他就这样被看不见的命运从她身边剥离。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注定。

　　他不甘心。

　　“丫头，到如今，有没有爱过一点点……”他看向她，眼里忽然燃烧着某种渴望。
　　仿佛只要她一句话，他立时灰飞烟灭了也情愿。

　　他的身体因为这句话消融得更快，也飘离到更远……

　　他超越生死的努力，如今只归结为这一句话。
　　这原本就是一场赌博，以他两世的爱赌上他轮回的永远。

　　只要她一句，他的努力就都没有白费。
　　那么，上天入地，他也无所畏葸。

　　然而……
　　她就那样怔怔看着他，眼里并不茫然，却仿佛下定决心，不会回答。

　　好狠心的丫头……
　　只要一句，连一句都要吝惜，连欺骗都不可以？
　　他终于摇摇头，绝望，自嘲般地，转身飞走，再不回头……

　　眉间忽然烈火般灼烧，炙热，浓烈……

　　她蹙起眉，一手覆上额头，似有什么东西要从躯体中溢出……

　　猛然，她似乎才发现他已远离，急向九天张望而去。
　　那里，一片雪花，如断线的风筝般愈飘愈远，愈远愈离……

　　终于，她不自禁地张着双手，向着那个方向拥抱过去。
　　喃喃地，她唇启开口，却哑然无息——那三个字，是她，对他，此生最后的一句。

　　“别走，别走，不要去，不要去……”

　　那撕心裂肺的呼喊，终于在雪花消失在天际的最后一刻，爆发而出……

　　那由心而发的呼喊，仿佛也撕扯着白衣人儿的心。
　　乘风而去，他犹自回头，眉宇竟流连有万分的不舍和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