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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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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所当然般,霸道地述着事实,秋本还是第一次看到病友那个样子,剥去了柔弱的表象,显露出真实的锋芒,一瞬间让他说不出一点反驳。
哑然的沉默着,秋本看着十分陌生的病友,附和着点了点头。
没有了接话的人,病友很快又睡了过去,那场手术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得需要冗长的睡眠来回复精神,病友的底子很好,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痊愈的。
真心为病友感到高兴的同时,秋本也对自己有了信心,伴着病友平稳的呼吸音,秋本也安然睡去。
第二天照旧又是惯常的治疗,除去主治医生单独找他谈话外,秋本没有遇上任何特殊的事。邻床的病友已经能慢慢的坐起身,甚至能扶着墙走上几步路,但大多数时间还是和病床作着伴。偶尔,病友也会和他说上几句话,不过多数时候还是和周公下着棋。
一天里,病友睡着的时间多过醒着的时候,但秋本觉得这都是正常生理现象,毕竟动过大刀的人往往都会像猪靠拢,除了吃就是睡,剩下的就是拉。
期间,病友的父母和妹妹来医院看他,同时也带来了爱心煲汤,那浓意满满的伙食比医院搭配的营养套餐好上百倍。病友一天换一样的喝着,精神也越发的焕发起来。与之相对的,病友的体重也一日重上一日。
这天,是例行的称重日,秋本和病友以及同层住院的病患一起依要求排着队站上磅秤,两旁各站着一名小护士,其中一人拿着本子准备记录下数据。
每当有人体重相较前一次多走上一格时,小护士就会带着笑说上一句‘恭喜’。
这里不得不说下男病患与女病患的区别,换做是女病患,如果听到‘啊,XX桑,恭喜你,重了X斤呢’这样的话,绝对会捂起脸,拔腿就跑的。
邻床的病友刚从磅秤上下来,也十分荣幸的得到了护士小姐一句‘恭喜’,秋本以为他不会去在意的,但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病友嘴上说着‘谢谢’,但脸上的表情却不十分阳光明媚。紧蹙的眉头,如无意外都可以夹死苍蝇了。
“幸村君,原来也会在意啊?”咧着嘴,秋本一派的不怀好意。
在他的认知里,男生对于自己身上的肉应该不会太在意才对,虽然女生提倡骨感美,但若他们真的个个瘦得像白骨精,一旦和女生拍拖,又会被女友嫌弃,难听点还会被人骂成小白脸。
“我以为自己是吃不胖的体质,谁想到……看来最近得忌口了。”在身体无法靠运动保持的时候,幸村选择了控制自己的饮食。作为一名运动员,良好的体重是最基本的,他不想到时回去了因为身材走形而被部员笑话。
“呵呵,幸村君也太较真了吧……”摇摇头,秋本撑起病友的体重,让他借力靠着自己,两人几乎龟速地挪进了病室。
累得够呛,秋本才把病友给甩上床,方向一转,也倒在了自己的床上。用病号服的袖子擦着额头溢出的汗,秋本大喘气,“幸村君,你说的没错,你真的该减肥了。”
“秋本君,你胆子不小啊。”眯起眼,幸村笑得很温柔,“明明是秋本君你太没用了。”
近乎鄙夷的口吻,病友从上到下露骨地打量着他,秋本低头瞅了瞅自己,确实身上没什么肌肉,白斩鸡的身材只要是稍稍魁梧点的女生就能把他小鸟拎了,但这并妨碍秋本用自己去和病友对比。
是,病友的身材确实要比他更有料,但那也是因为病友是运动员的关系。哪个傻缺会用文员去和运动员作对比,像他这样的阿宅若是满头满脑都长满肌肉那才可怕吧?
“幸村君,你难道忘了吗?你的体重要比我重上一点。”伸手比了比两人的个子,秋本破罐子破摔道,“你身高多少?有一百七十五公分高吧。”示意病友看自己,“我只有一百六十七公分。”
将自己的短处当长处看,秋本满不在乎的总结,“所以,我扛不动你,也是正常的。”
“唔,好像是这样呢……”抵着下颚,幸村认真思考着秋本开脱的歪理,随后肯定地点了点头,颇为赞同着。
“抱歉,错怪你了,我不该怪秋本君你扛不动我的。”释然地说着道歉的话,幸村看着秋本点头不断附和的模样,颇为开心,“不过,若是真田在的话,一定会说秋本君你太松懈的。”话题一转,幸村想到自己部里,总把‘太松懈了’当口头禅的队友。
“真田?那个像盆栽的大叔脸?”印象里,病友的队友里有一个叫‘真田’的,偶尔思维发散时,秋本也会坏心的把病友和他拼在一起,合称他们——‘真田幸村’。
“嗯,确实……真田的为人比较认真,像秋本君这么懒散的样子,真田看到一定会想要收收骨头的。”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秋本,幸村继续道,“我们的小学弟就被他的‘铁拳’收拾的很好呢。”
“呃……咳,幸村君,你今天的话太多了,还有我不是你们学校的,所以你的队友无论如何都管不到我的。”自从病友动刀后,人也变得乐观了,就是有点不好,相较于以前的疏离,病友如今的话多了不止一点。
“那,还真有点可惜了……”甩甩头,幸村沉默下,颇为惋惜。动了动身子,拉高被子,幸村躺平身,“今天说的是有点多了……”
不到一刻钟,秋本听到了病友均匀的呼吸声。松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自己的话说重了。好不容易病友才刚刚恢复一点元气,他不该跟他对着干的。嗯,下次注意好了……这么想着,秋本暗暗告诫自己。
之后几天,秋本一边小心地和病友说着话,一边和主治医生商讨着手术日期。虽然前有病友这个成功病例,但是不同人的并发症也总归有所不同,也因此手术的筹备比想象中要复杂许多。
这方面,秋本自身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配合着医护人员,将自己的主观述说清楚,直到他被推上手术台那一刻,秋本还觉得有些不真实。临进手术室时,病友握着他的手,鼓励着他,而他也点着头回了句‘不要担心’,但其实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的。他怕自己没有病友那种好运,会死在手术台上;也怕病友看到他被白布裹住的尸体时,会伤心。
虽然他们只是同住一个病室的病友,但是,相处以来,秋本早把病友当半个家人了。他喜欢病友,不然他这样的懒人哪会扔了爪机去陪他聊天。
美人嘛,谁都爱,他作为一名外貌协会当然也不会例外。如果可以的话,秋本想再看一眼病友那张祸水脸。
此刻,周围的医护人员正在做最后的准备工作,忙忙碌碌地,气氛也越发的紧张了起来。秋本被推进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除去开头护士小姐给他打上点滴外,再无人来搭理他。
躺在手术台上,他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想着想着就想到了曾经看到的一句话——
‘人为刀殂,我为鱼肉’。
而这手术室恰好就是那屠宰场,手术台是砧板,而他是那将被横切竖切的鱼肉。
顶头的灯亮得他睁不开眼,秋本原以为在这么刺眼的灯光下他一定睡不着的,但事实却相反。眼皮一点点沉重着,模糊的焦距里渐渐暗成一片,临睡过去时,秋本才反省了一件事。
原来,病友不是猪,他才是猪。
现在的麻药真是好,不到半个小时,就能让人睡得不省人事。还有,他该庆幸现在的医疗在进步,麻醉剂不用再从皮下注入了,不然他的腰椎、腋下等等会很遭殃,那种酸够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了。
手术过程里,本人是全然不知的,哪怕中途偶尔清醒过来,也会因为麻醉药再次沉睡过去。也因此,等秋本再次睁开眼,他人已经回到了病室。
第一眼看到的是空空的邻床时,秋本有点小失望,毕竟他很希望自己一睁开眼就能看到病友那张美人脸。
他的脑子还有点混,全身上下无力的感觉也让他错以为自己全瘫了,不过仔细想想就明白这是手术后的正常现象。
“你醒了?”
软趴趴地扶着床沿坐下,自顾不暇的当会儿病友还不忘关注他。秋本艰难地转过脸,点了点头。
“口干吗?医生说你过会儿才能喝水。”抵出一根棉签,幸村沾了沾一次性水杯里的凉白开,“现在只能湿湿嘴唇。”
“麻烦你了……”他现在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什么事都得劳驾他人。
“不麻烦。”笑了笑,幸村将沾了凉白开的棉签探过去,绕着圈湿润着秋本的口唇。他力道用得很轻,也很小心、仔细,就跟耐心画着一幅画一样,专注地做着。
“呐,秋本君……”
“?”眨眨眼,秋本不解病友为何一脸的伤感。
“怎么办,我可能再也不能打网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