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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阴阳师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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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残阳漫洒。土御门小路上的某间宅邸外,源映辉静静的站着。院门并未关上,庭院里也是杂草丛生,乍一眼看去,破败的像是没有人居住一般。然而源映辉却并没有走进去,她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面上的表情也十分平静。眼神清澈,丝毫看不见些许迷茫。
源映辉只是站在那里罢了。
不过她并未在那里站立多久。
身着淡紫色唐衣的女子从庭院中袅袅而出,对着源映辉俯首行礼道:“久候大驾,晴明大人在里面等您。”
源映辉点点头,对着女子还了个礼才开口道:“那么劳请带路。”
从之前两次都不一样,此时的源映辉,却是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了。
在说出会把吉田松阳带回去那番话后,源映辉就到了这件屋子前,她看着就那么敞开着的木扉,看见庭院中疯长的野草,便突然明白了自己到了哪里。
——她在自己旧时曾读过的一本书的世界中。
这听起来实在太过无稽,然而比这更天马行空的事情源映辉不也是经历过了吗?于是她也没太在意。并且,因为到了这里,源映辉也有事情想要询问书中的主角——那位堪似神话的阴阳师。
源映辉跟在蜜虫身后,走过满是杂草的庭院,穿过戾桥,到了外廊处。满负盛名的阴阳师安倍晴明正坐于那里,他穿着白色狩衣,抬眼看着源映辉,弯起似血的唇笑了。
引路的蜜虫不知在何时消失不见,只留源映辉一人立于庭院中,她也不惊慌,只回了安倍晴明一个微笑,俯首行礼道:“在下源映辉。”言罢,便登上外廊,在安倍晴明面前正坐下。
“你来啦,”安倍晴明道,“那么,你想明白了吗?”
“其中关节大抵能够理通,”源映辉倒也不惊诧为何安倍晴明会突然发出此问,她这样回答道,“然而中心之处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语至此处,脸上不由带了些许苦笑。
说到底这一切的因不过全在源映辉一人身上,她无法触碰他人也好,她在不同世界穿梭也好,一切说是她咎由自取也不为过分。只是其中最关键的地方是源映辉所无法触及的,而由因而起的果也是源映辉所无法控制的。
“如此,”安倍晴明点头,而后稍微愣了片刻,展颜道,“看来我们的谈话要暂且中止了。”
话音刚落,源映辉便听见有脚步声从远处渐渐接近,她下意识的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穿着直衣的男子向此地走来——想必那就是源博雅了。
源博雅渐渐走近了,两人视线相对,他不由一愣。而源映辉垂眸向他颔首示意,便转过头看向安倍晴明。
“这……是式神吗?”源博雅看着源映辉不由开口问道。
“嘛,”安倍晴明只笑,“博雅,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晴明你怎么也突然打起官腔来了?”源博雅嘟囔着踏上了外廊,一边坐下一边将手中的香鱼递给安倍晴明道,“我只是来找你喝酒赏月罢了。”
“倒是没想到博雅也有如此闲情雅致呢。”安倍晴明接过香鱼,之前消失不见的蜜虫出现在他身后,将手中的香鱼递给蜜虫后,他看着源博雅这样笑道。
“别这样说啊,”源博雅看着有些羞恼,他又看向源映辉,终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再次问道,“晴明,她到底是不是式神?”
安倍晴明与之前一般,只是微笑。
“在下源映辉。”眼看源博雅的好奇心越发严重,甚至连眉间都有些微皱起,源映辉才抬头看着他如此道,“并不是式神。”
“原来不是式神啊,”源博雅恍然大悟,而后突然惊诧道,“晴明的房子里居然有女人!”
“我在你心里是那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吗,博雅?”安倍晴明笑道。
“倒不是这个意思,”源博雅皱着眉头思虑着措辞,“只是太过讶异罢了,毕竟你可是安倍晴明啊。”
源博雅这样说着,又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的站起身来走到源映辉面前。
“你说你姓源……?”
源映辉下意识的往后闪了闪身体,抬头看着源博雅微笑颔首。
源姓本是天|皇赐予自己子孙的姓氏,像是源博雅就是第一皇子的兵部卿亲王之子。所以,京中源姓人氏少之又少,源博雅也都认识。但在他的记忆中,却没有哪位名为映辉的公主。
“博雅你才注意到吗?”安倍晴明失笑。
“大概这远比不上在晴明家里竟然出现了女人这点让人惊讶的吧。”源博雅认真道。
“博雅,你可真是个好男人啊。”
“诶?”对于安倍晴明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源博雅又开始摸不着头脑了。
“不过,她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所以和那个男人并没关系。”安倍晴明道。
“那是天|皇大人,”源博雅不厌其烦的纠正道,“不过,另一个世界?是幽冥吗?”他说着认真端详起源映辉来,源映辉也坦然让他打量。
“在下并非幽灵。”只是,源映辉却有些不悦的开口反驳道,“只是单纯的人类罢了。”
“那您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无奈源博雅从来都不懂察言观色,他继续追问道。
“这个嘛,就要归结于‘咒’了。”安倍晴明开口道。
“又是‘咒’?”听到这话,源博雅瞬间苦了一张脸。
“就是‘咒’,”安倍晴明点头,“她因‘咒’而来,且她本身便也是一道‘咒’。”
“别说了晴明,”源博雅重新在安倍晴明身侧坐下,“我快要被绕晕了。”
“那好吧。”安倍晴明耸耸肩。
这时蜜虫端着烤好的香鱼与酒回来了,她将盘中的东西摆好,分别为安倍晴明与源博雅倒好酒后,又转头问源映辉:“您方便饮酒吗?”
“小酌的话,无妨。”源映辉道。
蜜虫便倒了一盏酒递与她,源映辉接过,蜜虫便又消失了。
“可是晴明啊,”虽然在晴明家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源博雅却也还是惊了惊,他拿了根香鱼,顿了顿开口,“那这位,映辉小姐,又是为什么要到我们这来呢?待在自己的世界不是很好吗?”
“为什么呢?”安倍晴明重复了一句,他将酒盏中的液体饮尽,继而望向源映辉,“这还是要归结于‘咒’了。”
“饶了我吧晴明。”源博雅顿时打了退堂鼓。
“博雅大人,”源映辉却突然开口,她说着将手伸向源博雅,“虽然有些冒昧,不过您能将您的手递给我吗?”
“诶?”源博雅愣了愣,他望了安倍晴明一眼,晴明却只低头饮酒。
他犹豫片刻,伸手往源映辉手上放去。
“失礼了。”
但事实上呢,源博雅的手却未能放到源映辉的手上。如同往常一样,还没触碰到源映辉,源博雅的手就迅速的红肿起来。
“就是如此呢。”源映辉笑着收回了自己的手,“让您受伤了真是抱歉。”
“没关系,”源博雅收回了自己的手,惊讶着看着它迅速由红肿变回正常的模样,他抬头看着源映辉问道,“
这就是……映辉小姐来这里找晴明的原因吗?”
“也并不全是。”源映辉抿了抿唇,她沉默了片刻,便以四指支撑在木质地板上,俯下身对着安倍晴明行了一个十分郑重的大礼,“晴明大人,能否为我进行一次泰山府君祭?”与往常不一样,源映辉这次的言语里包含的情绪是十分真切的请求,而非是隐含着命令的感觉。
源映辉说完也未起身,依旧保持着那个动作,静静的等待着安倍晴明的回答。
“泰山府君祭啊,”安倍晴明在口间琢磨着这个词语,他将手中的酒盏放下,正色道,“那么你要以谁做为祭品呢?你自己吗?”
“……”源映辉沉默了,她起身凝视着安倍晴明,最终叹了口气。
“是我思虑不周。”源映辉道,她想复活吉田松阳没错,但她也不是视人性命如草芥的人。如果她真的硬找了一人献给泰山府君作为复活吉田松阳的代价的话,那么她又与叫嚣着要破坏世界的高杉晋助有何差异呢?甚至这比高杉晋助还要糟糕一些吧。而若是源映辉真以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去复活吉田松阳的话,那么复活吉田松阳的意义也就不复存在了,她也不是那么伟大的人。想要复活吉田松阳,只是因为想要让吉田松阳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罢了。这点,源映辉一直都很清楚。
两人这一番话讲的源博雅愈发的摸不着头脑起来,然而他却也没多言,又捻起一根香鱼,一边吃着一边看着两人的对话。
“不过,”安倍晴明笑了,他伸手指着源映辉的领口道,“我倒有办法让你暂时见他一见。”
“真的吗?”源映辉骤然欣喜了起来,她的声音显得十分急切,连平日平淡无波的双眸都瞬间亮了起来。
安倍晴明点了点头,只是他又如此说道:“不过那并不是本人,只是借由你身上带着的有他的精气的东西为媒介,而隐射出他的精神而已。”
“如此也无妨吗?”
“……”此话一出,源映辉又失落下来,她低下头思虑了许久,从内襟中掏出坂田银时之前交给她的课本递与安倍晴明,语气坚决道,“如此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