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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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直的官道上，稀稀拉拉的走着三两行人，偶见车马行过，也都是马蹄轻疾。
这种人烟原本就稀少的地方只不过是赶路的人换脚程小憩的，更何况如今落日西沉，眼看天边晚霞连天处也已有了沉沉暮色。谁也绝不会耽搁在荒郊野地，就算是个身强力壮的大汉，也很少独自在上路。
现在，有两个人各自骑着马不紧不慢地前进，好像流连景色走马章台的花花公子。身上披着红披风的，正是陆小凤。他身旁的，是花满楼。
他们赶了一天的路，连马都已经疲惫不堪，此刻模样虽有些狼狈，但笑容却仍是洒脱的。若非亲眼瞧见，谁也不会想像到这种情况下的人，居然还能发出这样的笑。
进入夜晚之后，风倒小了。
天地间，仿佛静得很，只有清脆的马蹄声，给这枯燥的旅途，平添了许多诗趣。
花满楼悠悠叹道：“我实在不明白，你既然已不再管那件事，又何必担心有人找你麻烦。”
陆小凤道：“不管是找麻烦还是找老婆，最好都和我无关。”
花满楼笑道：“你特地告诉人家你包了条船要去江苏，现在却骑马去巴蜀，无非是害怕被人咬一口罢了。”
陆小凤道：“你这人在别人面前总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怎么编排起我来却一点都不君子？”
花满楼嘴角泛起笑容，道：“哦？”
陆小凤道：“我若非这么做，顶多就是被咬一口，而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会不只被人咬一口，到时候就算你不是君子，也不得不认栽。”
花满楼道：“这点我委实没有想到。”
陆小凤悠然道：“这世上你没能想到的岂非本来就很多？”
花满楼道：“既然想不到又何必去想？”
陆小凤笑了笑，道：“对极了！”
在天色完全黑透之前，他们总算在一个偏僻的村庄找到了一家简单的酒馆。与其说是简单，说是简陋也不为过。
低矮的茅屋里只有两张酒桌，昏暗的烛火闪烁不明，只有掌柜正在打瞌睡。
陆小凤虽然是个对吃喝有讲究的人，但却对落脚的地方没什么过多讲究。花满楼看不见，当然也不会在意。
两人要了一大坛子老烧酒，两斤卤牛肉和几样小菜。
好在这酒馆看来简陋，酒菜的味道却极为地道。陆小凤一碗酒倒进肚子里，立刻觉得整个人又神气活现了，两条漆黑的眉毛也好像有了光彩。
酒馆给人的感觉很破旧，但这里的主人却很热络。他显然对陆小凤的四条眉毛十分有兴趣，而且还特地搬出了几坛不轻易示人的陈年老酒，看来已真的是遇到了知音般的高兴。
陆小凤看着花满楼，心情莫名的轻松愉快起来，忍不住道：“花满楼。”
花满楼微笑道：“什么？”
陆小凤道：“你睡不着的时候会想什么？”
花满楼道：“我的睡眠向来很好。”
陆小凤道：“本来我以前也不必为这些事情烦恼，但是我现在常常因为那个大麻烦弄得吃不好睡不香。”
花满楼道：“看来你最好不要说出来，否则我也会被这个大麻烦弄得跟你一样。”
陆小凤瞪着眼，“那我非说不可了！”
花满楼沉吟，道：“在你说之前，我有必要劝你，若你下定决心要说，恐怕连天王老子没法子的。”
现在夜已很深，屋子里的灯火依然明亮，风从门窗间轻轻吹进来，格外清新。
陆小凤笑道：“花满楼，你好像已经猜到我要说什么了。”
花满楼道：“有些话你不必说我当然也能明白，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陆小凤忽然发现花满楼平静的眼里有无限的光芒，竟使得他转不开目光。除了有一张英俊的面容，花满楼还有一颗能了解别人、体谅别人的心。这两样东西本来是很难再同一个人身上找到的，此刻陆小凤只觉得心跳似乎又有点加快了。
但他只有点头道：“我们还是知己。”
花满楼道：“正是因为如此，人生还有什么比这更珍贵呢？”
陆小凤动容道：“的确。”
他们静静的看着对方，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夜更静，静得仿佛可以听到露珠往花瓣上滴落的声音。
过了很久，陆小凤才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今晚只怕又会睡不着了。”
花满楼道：“我早就跟你说过，心跳得太快并不是什么好事，你或许可以去看看大夫。”
陆小凤道：“难道你没听人说这种病就算大夫能治，也没有人肯去找大夫治？”
花满楼摇了摇头，道：“那我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陆小凤眼珠一转，笑嘻嘻的道：“像你这种老实的人只要偶尔想想不老实的事，要得这种病也绝非是什么困难的事。”
花满楼看着他，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好像对陆小凤很同情，又好像很无奈。
川蜀的地貌山势迭起，林深叶茂，连正午的阳光都透射不进，群山之间薄雾缭绕，看来很是空蒙迷茫。
青砂和石板铺就的道路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这里的气息还有些潮湿，好像是几天前的雨水残留，空气中有浓郁的食香和淡淡的花香，奇异的融合出诱人的沉醉。
沿街的商铺是矮小整齐的木屋，虽然都都有些陈旧，却都打扫得很干净。
陆小凤带着花满楼在冗长并不狭窄的巷子里左转右转，转入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弄堂里。
陆小凤看着四生的青苔，悠然道：“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走在什么地方？”
花满楼道：“我虽然看不到，但是我好像已经猜到了。”
他们在一家不起眼的摊子前停了下来，时值午后，摊子上的客人居然不少。
老板是个四十好几的女人，生得浓眉大眼，看见陆小凤和花满楼，连忙热情招呼道：“两位吃点啥子哟？”
陆小凤竟然很流利的回道：“两大碗抄手，多放辣子。”
炉子上的大锅冒着热气，桌椅板凳都有些发黑，连支在头顶上的棚子都被熏得油亮。
这种地方，原本很难使人联想到有好东西。
当伙计把两大碗东西端上来的时候，刚才那种无法形容的香气立刻驱走了人的怀疑。那种鲜香混了麻辣，直叫人多闻一会儿就忍不住流口水了。
陆小凤吃得酣畅淋漓，碗底见空的时候他的额头也冒出了细微的汗。他抬头看见花满楼也被辣得出了汗，心情不由得愉快了起来。“这天底下不能错过的东西很多，周婆娘家的抄手就是其中一个。”
花满楼道：“的确是很过瘾。”
陆小凤抹了抹嘴唇上的胡子，道：“除了东西好吃，老板娘也很带劲！”
花满楼微微一笑，道：“听她说话倒是个极爽快利落的人。”
陆小凤道：“这种女人偶尔跟你好脾气的说话倒是不错，倘若是骂起人来可不是人人都受得起的。”
正好老板娘走过来，闻言瞪着陆小凤，大声道：“臭胡子，说老娘啥子坏话？”
陆小凤苦笑道：“这抄手味道好极了，就是辣子太多！”
老板娘冷哼一声道：“我看辣子还不够多，要不然！”话还没有说完，她自己忍不住笑得弯了腰。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一口极地道京片子，字正腔圆没有半点不对。
花满楼有些意外，待老板娘走远了才忍不住问道：“她是什么人？”
陆小凤道：“她是杨雄的女儿。”
花满楼吃惊道：“哦？”
陆小凤道：“飞翎袖箭虽然自杨雄死后绝迹江湖，但是他的后人想必更清楚飞翎袖箭的出处和去向。”
花满楼道：“原来这抄手的味道固然好，但背后的故事似乎更耐人寻味。”
陆小凤摊手道：“况且，京城里势力错综复杂，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人耳目之下，实在是不方便。”
花满楼道：“要想知道京城里的事，也并非要到京城里去打听。”
陆小凤笑道：“对极了！”
正午的阳光热烈且明媚，将街上的路面晒得温热，人们却怡然自得地走在大街上，好像没有什么比这去值得享受的事了。
花满楼道：“在这里能将京城中的风吹草动掌握得一清二楚的人会是谁？”
陆小凤道：“这个人虽然不是江湖人士，但名气却不小，很多江湖中人都很尊敬他。”
花满楼道：“也包括你？”
陆小凤点头，正色道：“是的。”
花满楼了然道：“我知道有一个人虽然无官无职，但是和他来往的江湖中人却都是很有名气的，大家都称他周大官人。”
夕阳斜照的时候，陆小凤和花满楼穿过一段长长的幽暗的巷子，巷子的尽头有一扇很宽大的门。门庭装饰普通，普通的匾额上只有“周府”两个刚劲有力的大字。
门口站着的，正是白天卖抄手的老板娘。
此刻她已换过了一身衣服，轻软的衣料衬着她苗条的身躯，头发乌黑油亮的梳在头上，有一种别致的韵味。
她看到陆小凤的时候，未语已笑出声，“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
陆小凤道：“哦？”
老板娘吃吃笑道：“我家里的饭菜很辣，酒更辣。”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