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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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星已变得很淡，一弯蛾眉般的弦月挂在远远的树梢。
这里原本和闹市一般喧嚣，此刻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许问天显然很不高兴，他看着谢三公子，眼睛里充满了愤怒，“阁下为何要杀人？”
谢三公子淡淡道：“也不为什么，他该死。”
花满楼眼中流露出深重的悲哀，叹道：“谁是该死的人，谁决定他们是不是该死？”
陆小凤道：“阁下和马乘风究竟有何仇怨？”
谢三公子摇头，“我连见都没见过他，哪里会和他有什么仇怨。”
陆小凤奇怪道：“也没有人收买你来杀人？”
谢三公子闻言看向陆小凤，他的眼睛不是很大，但眼睛锋锐而有光，看得人心里直发凉。“我要杀人，从来只不过因为我想杀人。”
花满楼道：“阁下要杀的人究竟是谁？”
谢三公子怔了怔，竟似没有听懂他的话，“自然正是马乘风。”
花满楼道：“这个人不是马乘风。”他说得很坚定，在场的人听完已是脸色大变。
陆小凤蹲下来，看着已经僵冷的马乘风，他的脸上却完全没有表情，和他那双凸出来的、充满了惊惧愤怒的眼睛一比，更显得说不出的恐怖诡秘。陆小凤沿着马乘风的脸颊摸索，果然摸到了易容的痕迹，只轻轻一卷人皮面具，那人真正的面容就暴露出来。
陆小凤的确想不到，无论谁都想不到。
这实在是一个面相很普通的中年男人，普通得几乎让人想不起有任何印象。陆小凤忽然觉得这个人很可怜。他一直都很怜悯那些至死还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的人，他知道这个人一定死不暝目。
花满楼的表情变得很严肃，一宇字接着道：“马乘风虽然在江湖中很有名气，但他本身却是没有学过任何武功。”
陆小凤有些想不明白，“可居然是连你都没有察觉出来。”
花满楼道：“看来有人很清楚我们的行踪和目的。”
许问天忍不住问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陆小凤道：“追查腐骨散和飞翎袖箭的真正出处。”
许问天悚然道：“华真教的腐骨散和飞鹰帮的飞翎袖箭？”
谢三公子忽然道：“只要找到真正的马乘风，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他这句话说的简直叫人听不懂，陆小凤只好问道：“这件事跟马乘风有关系？”
谢三公子冷冷道：“不但有关系，他就是幕后的主谋！”
夜露深重，连仅有的月色也变得模糊不清。
花满楼静静地站在客栈的回廊里，思绪仿佛陷入了久远而无限的空阔里。四周明灭的灯火投在他平静的脸上，显得柔和而有些疲倦。
喧闹已经渐渐退去，只有不远处的酒馆还有隐约的人声。
这世上似乎总有些人是不一样的，他们做的都是跟别人相反却自得其乐。
夜风清凉又温柔，偶尔吹动树梢也听不见响动。
花满楼背负着双手，回过头时，陆小凤已经无声无息像风中落叶一样飘到了身后。
花满楼微笑着，道：“我还以为这世上已没有什么事能让你从床上起来。”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本来我也这么以为。”
花满楼道：“你几乎很少有事破坏心情。”
陆小凤道：“所以我一旦有了烦恼这才更要命！”
人只要活着，无论男女老少都或多或少有烦恼。陆小凤也是人，自然也免不了有烦恼的时候。
花满楼道：“你在烦恼什么？”
陆小凤摇了摇头，道：“你，我在替你担心。”
“哦？”花满楼不解。
陆小凤道：“虽然我自己常常管闲事，但我总希望我的朋友过得跟皇帝老爷一样舒坦，也希望他们不要去管闲事。”
花满楼笑道：“所以我们真的是一对知己。”
陆小凤道：“你好像永远担心别人多过自己。”
花满楼道：“那是因为我自己既不会去招惹麻烦，也不会自寻烦恼。”
陆小凤道：“那是因为你是个聪明人。”
花满楼道：“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可替我担心的？”
陆小凤回头看了花满楼一眼，发现他的双眼虽然没有明亮的色彩，却带着种说不出的忧郁，连他说这番话时的笑容都似已变得有点勉强。
陆小凤突然觉得心里也苦闷极了。茫茫夜色里，连仅有的月色都隐没在黑暗中，一切都变得缥缈又空虚。
陆小凤道：“我本来一直很羡慕你。”
花满楼道：“哦？”
陆小凤道：“因为无论什么时候，你总有一颗体谅别人宽容别人的心，你永远不会对生活失去热情和希望。”他忽然叹了口气，接着道：“但是我现在却发现有时候你虽然聪明，但是心地太好，心地太好的人太容易相信别人。”
花满楼道：“你觉得我是那种轻易就被人骗的人？”
陆小凤没有说话，不说话就代表他已经承认。
花满楼淡淡道：“只要是我的朋友，他的身上总不至于都是毛病，我相信的，正是他们正义的一面。”
陆小凤笑了笑，道：“我总以为你什么都比我厉害，可是现在你已比不上我了，因为我有四条眉毛，这一点我保证你永远也比不上的。”
陆小凤已经很久都没有睡得如此安稳了。他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晨光也退去了，薄雾早已消失不见。他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好像已觉得很满足，连房间里多了一个人也懒得去看一眼。
小麻雀站在他的床前，板着脸，没有半点表情地瞪着他。
陆小凤坐起来，笑道：“下次你进我房间的时候能不能敲门，万一我在洗澡岂不是要吃亏。”
小麻雀冷笑，道：“你以为我喜欢看你睡得像个死人一样？”
陆小凤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小麻雀道：“我只不过要告诉你一句话。”
陆小凤道：“哦？”
小麻雀道：“马乘风非君所见之马乘风，许问天非君所见之许问天。”
陆小凤霍然起身，喃喃道：“许问天非君所见之许问天……那他是谁？”
小麻雀眨了眨眼，道：“这个问题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他？”
陆小凤苦笑道：“莫非你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告诉我这句话？”
小麻雀咬了咬嘴唇，终于跺脚道：“这件事远比你们想的更复杂更危险，我不想看到有人伤害花满楼！”
说完，她整个人就已消失不见，好像这里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个人一样。
空阔而精致的庭院，在正午的晖芒中透出朴素的风雅。四周绿树环绕，花园里的花还是开得正艳，风中充满了花香，陆小凤和花满楼穿过鲜花中的小径，走进一处别院。
朱红的长廊摆满了花草，廊柱下挂着精巧的鸟笼，一路走下来颇有鸟语花香之意。长廊的尽头是一扇很宽大的门，漆黑的门雕刻很精细，花鸟栩栩如生。
这里看不到一个仆人，连主人都没有出来迎接他们。
他们推开门走进屋子，屋子里光线充足，陈设也很简单，珍玩架子上摆了些式样普通的东西，陆小凤显然被其中一个方花盆吸引住了，他走过去，故意拿起那个方花盆把玩，却猛然朝地上用力砸去。
花盆没有落到地上，当然也没有摔碎，因为有人已经闪电般地伸手接住了。
花满楼捏住那个花盆，叹了口气道：“你就算认不得这是宋官窑的青釉方花盆，至少也该知道做客之礼。”
陆小凤扭过头，似笑非笑道：“因为我知道，就算我把房子拆了，这里的主人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许问天哈哈大笑走出来，“好你个陆小凤！”
陆小凤盯着许问天，淡淡道：“你虽然还能认得我，但我却已不认得你。”
许问天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因为你不止是许问天，也是赵老三，还是马乘风。”
许问天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他，道：“这个人莫非是喝醉了？”
花满楼道：“他没有喝醉，他就算喝醉了，脑子也比一般人清醒得多。”
许问天还是笑，“你们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明白。”
花满楼叹道：“可是你做的那些事你自己心里却很明白。”
陆小凤道：“这件事本来已是天衣无缝，但世事无绝对，人难免有疏漏的地方，而你最大的破绽也正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就是魏子云的死。”
许问天的笑容瞬时僵在了脸上，神情也变得古怪而僵硬。他冷冷道：“我已无话可说，但并非无路可退。”
他往后退了一步，双手击掌，瞬时有两条黑色的人影撞破窗户翻了进来。
两人皆是黑衣蒙面，只余一双阴沉的眼睛露在外面。他们手上的兵器罕见而奇怪，一个是宽身窄刃的玄铁环首刀，一个是乌黑发亮的倒钩精钢棒。
陆小凤目光一沉，站到花满楼身前，道：“是燕北双鬼！”
燕北双鬼成名已久，但真正见识过他们的人却不多。江湖中已成传闻的人也也不少，但有人说起在燕北一带的高手，则必然会说起这二人。没有人能说清他们的武功路数，只因为实在是古怪狠毒，轻功更是数一数二，谁要是成了他们的对手，只怕那种滋味并不好受。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三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