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得月明见云开》十壹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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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公司上班差不多有三个多月了，韩臣发觉这里的人思维模式都比较单纯，这种单纯属于很美式的工作方式，勾心斗角的事情不多见，就算有争议，也是因为工作，都是对事不对人。这种方针政策，跟刘笑成的经营和管理理念分不开。但是只有一个人，企划部副经理老蔡例外。

　　老蔡在广告行业做了也差不多有十几年了，他是在老秦出事之前来的云开月明，当时老秦的副手因为移民，所以不得已要离开，而老蔡恰好刚刚从上一个公司辞职，他原本在一个国企做广告部总经理，也算名声在外，之所以会选择云开月明，是因为薪水给的比国企高。这个理由先不说成不成立，反正人来的时候刘笑成正好在美国，老秦又急着用人，所以就没顾得上这个人究竟为何要从国企辞职，反正一段时间下来，做的还不错，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唯一一点就是在国企养成的溜须拍马，好大喜功的一套作风非常不讨人喜欢。

　　而最近一段时间，韩臣发觉，这种事情尤其多见，明明是别人的功劳，他总会弄成他自己的，而由于他的疏忽所出现的瑕疵，他又会很巧妙的推给下属，让人家背黑锅。这种不满之声，与日俱增。很多人是敢怒不敢言。更离谱的是，韩臣发觉自己这个企划部总经理，形同虚设，老蔡不管什么事情，从来不汇报，直接就是越级性的拍板，好多策划都不与自己商量就定稿，包括韩臣自己拉回来的业务，没等韩臣开会商讨，老蔡就开始组织出文案，甚至背着韩臣直接联系客户，一套程序下来，先不说商家满意与否，总之韩臣是一问三不知的感觉。这就是故意在架空自己，韩臣很清楚。

　　而老蔡最目中无人的举动，便是韩臣一开会，他就找各种理由缺席，这三个月下来，三番五次这样。每一次开会，人事就会通知韩臣，老蔡请假。所有在座的员工，听后都是心知肚明，每个人心里都在想同一件事——姜还是老的辣，眼前这个就算学历能力跟超人一样，也注定斗不过老蔡。可能过几天就会被挤兑走的，如果那样的话，老蔡毫无疑问，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接替总经理一职了。

　　每每听到议论，韩臣总是一笑而过。平时大家伙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同情，似乎在替这个英俊的小伙子感到惋惜。

　　“小韩，来我办公室一趟。”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韩臣在准备文案，刘笑成一个内线打过来，把人叫了过去。

　　敲门而入，韩臣保持惯性的礼貌：“刘总。”

　　“坐。”刘笑成招呼着。

　　韩臣应声入座。这三个月以来，刘笑成在公司很少找韩臣单独开会，更多是视而不见，当成普通员工那样，见面SAY HI，再见SAY BYE！一是想看看韩臣的适应能力；二是不想让公司的人说闲话，觉得两人关系匪浅，把自己看成一个任人唯亲的领导。

　　可据韩臣的表现来看，刘笑成不禁有些失望。韩臣基本没什么一鸣惊人的举动，即使公司上下很多人对他之前的能力有所认知。但是来了公司之后，却是两码事。好像完全没有了作为。所以，刘笑成才决定跟他谈一谈。

　　“你最近忙些什么？”刘笑成翻着周报，“除了做成一笔业务，其他业务的策划，创意，为何都没有你的意见？为何客户反馈回来的一些事情，都与你没任何关系？还有，我之前交代过你，ZY的广告，非常重要，合同里写着完成时间，为什么还是超期了？再者，我们的经费是要请几个二流明星来的，怎么最后就成了艺校的模特？公关部的说是收到你们企划部通知才临时换人的，都是你的决定？”

　　一连串犹如炮轰的疑问之后，刘笑成的眉头拧成了结。韩臣拿过那些资料，一点点翻看，没有说话。

　　刘笑成继续问：“你的周报为何都报喜不报忧？老蔡明明每次开晨会都不在，你从来没提过。小韩，工作中，有很多老骨头很难啃，你搞不定可以跟我汇报，我知道这些事，不是你的问题，可是你什么都不说，就是你的问题了！”

　　“抱歉，刘总，我会注意的。”韩臣口气诚恳，面不改色，让人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

　　“这就完了？”刘笑成瞪着他，“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你就不做解释？我知道你刚来不久，有什么难处，可以找我倾诉！”

　　“刘总，一会我要召集各部门开会，麻烦您来坐镇一下。”

　　刘笑成叹口气，实在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既然他这样说了，自己总不能不答应，主要也是想看看韩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出了刘笑成的办公室，韩臣扫视了各部门一圈。然后内线通知行政部，举行公司会议。

　　突然开会，这让老蔡无处可跑。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会议竟然是韩臣主持，刘笑成助阵，偌大的会议室里，座无虚席，三十几号人，都向韩臣所在看去。

　　韩臣面前，堆了一堆资料。只见他先将一张报表打开，笑着看向人事部经理：“王总，公司规定，每个月超过三次请假，没有上级签字准许，怎么处理来着？”

　　人事部王经理先是看了看刘笑成，才磕磕巴巴道：“扣除当月奖金，全公司通报批评。”

　　韩臣又看向财务部：“陈姐，蔡副总这三个月的奖金发了吗？”

　　“这个、、、”

　　刘笑成也在等她的答复。

　　“还没有，提交了，没审批还。”

　　“为什么提交？”韩臣追问道，“人事部的报表没有看吗？为什么没人来征求我的意见？”

　　“我、、、”财务部的陈大姐有口难言，看向老蔡，“蔡总让先提、、有问题再说、、、”

　　“蔡总？”韩臣笑着看过去，“哪个蔡总？”

　　“蔡副总！”陈大姐赶紧改口。

　　“小韩，我那不叫请假。只是没时间来开会，再说我都跟人事部说了，每次都是去客户那里了。”老蔡倒也不生气，开始邀功。“公司也有规定，只要是公事，可以不开例会。再说我也全是为了公司。就说ZY那个事，要不是我一早去ZY隋总家门口堵他，能谈下来那笔生意吗？”

　　全公司的目光，都停留在韩臣身上。包括刘笑成，他想看看，这个年轻人，究竟能用什么方法，扳回一局。

　　韩臣淡然一笑：“你确定你去过隋总家？”

　　“那是，隋总跟我可是十多年的交情了。”老蔡翻着白眼，甚为得意。

　　韩臣领会的点点头，随即拨通了一个电话，会议室安静至极，电话接通，韩臣按下免提：“叔叔您好，我是韩臣。”

　　那边一个热切的声音响起：“小韩啊，怎么，是因为广告的事情找我？”

　　“不好意思啊叔叔，经过公司商讨决定，您公司的广告，我们撤回，重新来做。”

　　“小韩，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不用那么客气。反正小模特和二流演员都一样，请不来人，我也不为难你。不过话说回来，也就是冲你的面子，不然这事我肯定追究到底。”

　　一句话，让原本就安静的气氛更加诡异，几乎连喘息声都听不到了。

　　“不，叔叔，做人要有原则。这件事交给我处理，您放心，我一定会给您一个圆满的答复。”韩臣眼中含笑，一直盯着老蔡。“哦，对了，我们蔡副总说改日请您喝茶。”

　　“蔡副总，哪个蔡副总？”那边人一愣，“我认识吗？”

　　韩臣清咳两下：“哦，我可能搞错了。那什么叔叔，我还有个会议，先这样。改日去看您。”

　　“行啊，隋风那小子过些时日回来探亲，来玩昂。”

　　“没问题，他跟我说了。再见，您忙。”

　　电话挂线，老蔡脸上挂不住了，看看四周，无数双眼都在看他如何应对。

　　“呵呵、、、韩总，您既然认识隋总，当初这事，还让我办什么啊。”

　　“我让你办了吗？”韩臣反问道，“走的什么流程？换演员的事情，我签字了吗？”

　　“你、、、你、、、我这不是看你刚来，不熟悉情况，所以就、、、”

　　“那我还得谢谢您了？”韩臣瞪着他，“陈姐，请你告诉蔡副总，这个广告退回重拍，我们会损失多少钱？”

　　“20万。”陈姐小声的说。

　　刘笑成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听着。从云开月明成立以来，从来没有过亏损，没了20万对他来说不是大数目，可是论资历，这种事情会发生对这个行业来说却是奇耻大辱。

　　“姓韩的，你小子就是给我下套呢！”老蔡一看掩饰不过去，索性先发制人，拍案而起，“你明明认识ZY的老总，你还看我忙里忙外的？你故意不阻拦我，让我出丑是不是？你这就是阴暗，公报私仇，觉得我年纪比你大，能力比你强，经验比你丰富。觉得我一直没把你放眼里，对我之前的态度打击报复，今天这一出就是鸿门宴，你就等这个机会整治我呢对吧？”

　　韩臣不说话，双手环于胸前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老蔡气得青筋凸起：“刘总，我来公司也有一段时间了，在这行里，名声那也是响当当的。您找了这样一个排资论辈都不如我的黄毛小子当我上司就算了。我承认很多业务我越级我不听从他指挥是我不对，可他这样做，不分轻重，破坏团结，您就能容忍？我干不干事小，他手段阴毒才事大。公司有这种人，做事卑鄙不留余地，简直就是毒瘤啊。能这样坑我，下个也许就是您。”

　　刘笑成也真的没有想到，韩臣会藏了一手。确实如老蔡所说，他明知道会造成损失，却还没有适时阻止，花20万整一个人，还是公司的钱，是不是有些过了。

　　“刘总，您说句话。我能来这，说白了就是冲您，不然这三十几个人的公司，我怎么可能放在眼里！”老蔡是铁了心要把韩臣拉下水。

　　刘笑成没理他，看向韩臣：“小韩，你组织的会议，把会开完。”

　　韩臣继续道：“以后，企划部所有业务，必须交由我过目。任何有关于流程的问题，没有我的签字，不能执行；其次，今后企划部不得以工作名义缺席例会，我特批者除外；最后，可能这件事情跟我没实质性的关系，不过，我还是希望财务部以后提交业绩之前，请将每个人的业绩统筹到我这，公开核对。你们财务部属于公司直接管辖，应该对公司大领导负责，而不是一味的任人摆布。对吧，陈姐！”

　　“刘总，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那天孩子发烧，我没来的及跟您先打招呼，想着系统要提交了，不然来不及结算，我就先、、、、”陈姐都快哭出来了。

　　刘笑成打断她：“让韩臣继续说。”

　　“我说完了。”韩臣看看财务那边，“人总有犯糊涂的时候，我想陈姐确实不是故意的，毕竟是公司的老员工了。以后会更严谨的对吧？”

　　“对对，刘总，请您相信我。”

　　刘笑成点点头：“散会。”

　　说完，人带着风，先行而去。

　　众人心有余悸的一个个离开。不禁感到奇怪，为何刘笑成没有对老蔡做出一丁点的责怪，一瞬间，这个人何去何从成了大家心里的疑惑。

　　“蔡副总，留步。”人走的差不多的时候，老蔡也想离开会议室。韩臣将人挡下，笑容满面，扔下一堆资料。“说吧，让公司开你，还是自己辞职。”

　　老蔡翻开文件夹，上面一条条清晰记录了经费所需预算，比他的预算省了一半的资金。

　　“你，你什么意思？”

　　“据我所知，你在上一家公司是因为贪污被开除的。公司为了名声，钱也不是太多，就没告你，对外宣称你辞职了。云开月明可是私企，你想清楚了刘总会不会告你。还有那个模特经纪公司给你的回扣，都吐出来。足够弥补20万的损失，还绰绰有余。”韩臣不紧不慢的说。“至于怎么去跟刘总坦白，不用我教你吧？”

　　老蔡指指韩臣，恨得咬牙切齿：“我这次算是认栽了，算你小子狠。咱们走着瞧。”

　　韩臣仍旧在笑，这种笑容，让人猜不出悲喜。

　　时隔一天，刘笑成再次召见了韩臣。

　　“说吧，除了眼中钉，对公司未来有什么打算和计划。”刘笑成话说的直白。

　　韩臣笑道：“刘总，这些还轮不到我说话。不介意的话，我想先招个人。”

　　“你的部门以后就你说的算，有些事情可以不用和我商量了。”刘笑成说，“真有你的啊，我真的很好奇你怎么让老蔡乖乖辞职的，还赔偿了公司的损失。”

　　“这是我跟他之间的秘密。再说，都是运气，如果ZY的老总不是我同学的父亲，我估计还要等上一阵子才能解决这件事情。”

　　先礼后兵，忍别人之不能忍，才是成功之道。

　　“行，你果然是有城府的。但是也只有这样，我才放心以后把公司交给云、、、”

　　话没说完，刘笑成被韩臣盯得说不下去了：“行了，你赶紧安排招人去吧，我什么都不问了。”

　　韩臣一笑，退身而去。

　　没过几天，人事部发了一堆简历过来。都是通过人事面试过的，现在进行筛选。韩臣觉得都不错，索性逐个见见。

　　“您好，我叫、、穆秋朗。”最后一个进来的人，大口喘着粗气，说好的四点来，现在刚刚卡点。

　　“差一点迟到。”韩臣晃晃手腕。看向来人，长相不赖，明眸善睐。就是样子衣衫不整，狼狈不堪。“这是从前线来的？”

　　“对不起，我，我来的路上遇到小孩落水，所以、、、救人之后跑来的。”

　　韩臣看看他，很难判断是不是真的：“孩子没事了？”

　　“没事，就是有点吓着了。你说现在些学生，写着水库不让游泳还游，不是找死么。我把他家长好一顿说，还说了他一顿，幸亏没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穆秋朗越说越激动，看韩臣一直笑，才发觉自己净说些没用的了。“那个，可以开始了。”

　　韩臣看看他的简历，眼前一亮：“H大的？广告传媒专业。”

　　“嗯！”

　　“说说特长吧。”

　　“我就学的策划。”穆秋朗挠挠头。

　　“之前我看你一直跳槽，毕业这几年，换了4家公司了。”

　　穆秋朗低头不语：“太笨了。达不到上级满意。”

　　面试花言巧语的见得多了，韩臣头一次见到这样没心没肺全说自己不是的。还真是有趣的人。

　　“你们学校这个专业还是挺吃香的，你不应该什么都没学会啊。”

　　穆秋朗丧气道：“也看天分吧。我就是使出吃奶的劲儿才上的大学，不然就是一高中毕业的主儿。”

　　“别这样说，H大还是人才辈出的。”韩臣安慰道。

　　“是啊，大我两届的有个学长，不知道怎么想的，脑子抽了，全省第一的成绩考的这个专业。据说他当年的分数上B大Q大都没问题。太牛逼了，我时常在想，这到底是太不自信了，还是太自信了。”

　　韩臣笑着问：“你说的那个脑子抽了的我也有所耳闻，叫什么名字来着。”

　　“韩臣！”

　　“你认识他？”

　　“不认识，我小喽啰一个，好几次想认识，都没机会。远远的见过一次，还是在食堂。”穆秋朗笑起来很好看，谈话间放松了不少，完全忘了是在面试。“再说我大一的时候人家都大三了，差了两届呢。”

　　“行，言归正传说说你对工作的展望吧。”

　　“工资够吃饭就行，我会尽量避免一些工作中的小失误，会提高自己，只希望有个稳定的职位，不想经常换地方。”

　　“这叫展望？”韩臣无奈的问。

　　穆秋朗不好意思的咧嘴笑着：“如果我达不到领导满意，我自己也没脸待下去。”

　　“不是，我看你之前做的都是比较重要的职位，为什么会出错呢？”

　　“其实也不是总出错，很多时候就是有公司领导亲戚来顶了。还有一次，应该是被人坑了，但是，没证据。”

　　“好吧，我也给你个机会走走后门。看在校友的份上，你被录取了。不过，我名义上招的是企划部副经理，你貌似还不太行，先从文案策划做起吧。至于薪水方面，试用期过后，我肯定会比你以前公司的高。”

　　“校友？”穆秋朗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其他都没放在心上，“竟然是校友啊，说起来我看你真是有些面熟呢。”

　　“对，校友，我也是H大毕业的。”

　　“学长你好，怎么称呼？”穆秋朗伸过手去，一股脑的热情全都用上了。

　　对面的人，长臂一挥，报上名字：“韩臣！”

　　穆秋朗傻眼，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尴尬不已。

　　韩臣哈哈一笑：“放心，我这次绝不是因为脑子抽了才录用你。周一来安心的上班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