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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五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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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丫,提得动吗?”
“提得动,干娘,要不要我再多提一点。”
“也没多少。那你怎么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是不是那些大娘们手很重啊?”
“也没有。干娘帮我看看,脸还红吗?”
“这几个婆子,下手也太重了,红得很,回去我拿点药给你擦擦,以后你就一直跟在我身边,我们每天都会去大厨房挑最新鲜的食材,你也好好学学。”
“好!可是,干娘,我答应了一个大妞姐姐带好吃的给她。”
陈嬷嬷见怪不怪,反而还有几分后继有人的成就感,“她跟你说什么呢?”
“她说太太的陪房王大娘认了个干女儿,可她没安好心,不但把持了那个姐姐的所有的月钱,还想把她嫁给她的傻侄子。”
“这事啊!说王大福家的吧,是真的,刚刚那个李家媳妇就亲耳听王大福家的嫂子说过这事。不过,她只是太太陪房的儿媳妇,差了辈了,要那么说也行。”
“啊,世上怎么会这么坏的干娘?我还以为干娘都像您这么好呢!”
陈嬷嬷相当受用,“世上坏人多着了,你以后也要小心一点。过两天我指给你看,你以后离王大福家的远一点,那人,不行!”
“好!”四丫继续跟着往前走,眉头却紧紧皱起来,她现在反倒希望那个二丫不是她二姐了,如果真是她二姐的话,她要怎么才能使二姐脱离现在的困境啊!不但如此,她极有可能不能跟二姐相认了,至少是现在不能。事情真的没她以前想的那么简单,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如果这府里有人知道她还有个亲姐姐在这儿的话,那妥妥就是拿捏她的好把柄,她倒是人微言轻,暂时没什么利用的价值。不,她还是有的,她呆在师傅身边,就是最好的靶子。她真的要仔细想想,好好想想。
“小心门槛!”
提醒得太晚了,四丫已经绊在门槛上了,往前就是一栽。
陈嬷嬷连忙放下手里的菜蔬,把四丫扶起来。
四丫也顾不上去扶有点疼的膝盖,而是赶紧叫道:“鸡!乌鸡!”左右看看,还说什么,追吧!总不能让两个快五十的半老太太干这种事吧!
“我错了,师傅!”
“唉呀,这怎么能怪四丫,大厨房里的人做事也太潦草了,怎么连鸡脚都没有捆严实?”
四丫向上瞟了一眼脸似乎越来越黑的祈师傅,自己主动提出弥补方案:“我马上把院子扫干净。”
陈嬷嬷赶紧道:“快去快去!”自己看了一眼正责备的看过来的祈师傅,也赶紧开溜,“我去把那惹事的乌鸡给杀了。”
祈师傅抚了抚有些抽痛的额角,鸡飞狗跳,一片狼籍。好吧,事情要尽量往好的方面想,至少生活有点波澜起伏了,至少在以后的日子里有点乐趣了,真是,这种事情还是越少越好!
“呃……嗯……这个……干娘,你有胭脂水粉什么的吗?”
“什么!”陈嬷嬷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胭脂水粉,你要那东西干什么?进厨房的人脸上哪能涂那个?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啊!”
“那你要那个干什么?是不是那个大妞找你要的!那小蹄子,才两天,就敢提这种要求,我去找李家媳妇去,瞧她的好干女儿。”
“不是的,干娘。我觉得我长得太可爱了一点,天天被人捏啊捏的,很难受。所以……”
陈嬷嬷开怀大笑起来,“所以你想把自己涂得丑一点。扑——真是太可爱了。来,我也捏捏。”
祈师傅走进房来,冷声道:“放心,不要再有人有心思捏你了。”
“怎么呢?姑娘!府里是不是出事了?那咱们要不要先——”
祈师傅扬起手来,“府里没出事,朝中出了大事。太子被废了,皇后也被废了,甚至有消息说她早就暴毙了。而且,承恩公府昨天也被抄了。”
陈嬷嬷不惊反喜,“那可真是太好了。”然后马上改口,“刘家也太惨了点,不过这跟咱们没关系。姑娘,咱们晚餐吃什么?啊,现在时间还早,要不要做些点心出来!老太太很喜欢吃松子的,要不要做点松子糕?”
“还是做芝芯松子虾吧!老太太最爱吃这个!”祈师傅也颇有几分神清气爽,她觉得这消息实在是来得有点晚。
“好啊!呃,今天好像没有鲜虾,我这就去大厨房要去,没有就让他们到街上去买。”
祈师傅冷静下来,“不用了,跟往常一样就行。还是松子糕好了,吃起来不容易上火。”
四丫虽然有点狐疑,但也没有追问,谁能没点隐私?她还是去剥松子好了。顺便好好想想,能用什么方法遮挡一下容貌?至少让自己跟可能的二姐没么相似就好。
同样急切需要遮挡容貌的还有昨天还一个劲想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刘府女人们,她们正一个个摸着地上墙上的灰往脸上涂。
牢房外,几个妖气妇人冷笑着看着里面的人的作派,就这样,能瞒过她们这些阅尽美色的人?像那边那个,长成那样还抹什么灰啊,不抹灰也没人瞧得上她!
“各位妈妈,要不要弄桶水来?”
“那就多谢了。”艳红楼的李妈妈熟练地塞过去一个荷包,那衙役满意地掂了掂,立即挥了挥手,要一送二,很快两桶水就来了。
这也是一种潜规则,凡是被抄人家里的美貌丫鬟甚至小媳妇们,大多会在牢里暴毙守节,实际上嘛,衙役们每到这种时候都会多一笔厚厚的外快。
等楼子里的妈妈把顶尖的挑走,京里的牙人们也会先来过个场,剩下的只能当粗使的便会拉去大街上发卖。
京兆府里从上到下都知道这个套路,人人都乐得进这种油水,当然,上面的人也会看准了才发话的,比如今天,皇后太子都废了,刘家是绝计翻不了身的,所以头天关进来,第二天就开始了。
衙役们目带邪光的盯着里面的小媳妇们,黄花闺女他们自然不会坏了行情,至于小媳妇嘛,多弄两次谁又能看得出来,事实上,昨晚上他们就爽了一通了。还有,那边牢房里的太太奶奶们,如果娘家也倒了,那跟奴才媳妇们也没什么区别,反倒弄起来更得劲。
妈妈们挑人挑得很快,拉过来看一眼,有些帕子都懒得上手,直接摇头,有些则湿帕子一抹,任你哭也好求也罢,先拉到一边去。
“呯!”墙边开了一朵血花。
妈妈们面不改色的继续挑人,为首的衙役恼羞成怒地扇了站在墙边的新来衙役一巴掌,“你是猪啊,看几个女人也看不住,这钱从你份子里扣。”
新衙役咬咬牙,抛掉心中残存的善念,目露凶光地盯着被挑中的姑娘们,看着哪个势头不对,上去就是一巴掌。
“小心一点,别毁了脸!”有一个妈妈回头提醒了一句。
新衙役立刻懂了,下一个就是一脚了。
又一个小媳妇被扯到面前,这个有些不同,脸上没涂任何泥灰,但比抹了灰更难看,面如死灰,奄奄一息,但她手里却还紧紧地抱着一个瘦巴巴的孩子。
李妈妈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柳儿吗?咱们又见面了。”
衙役好奇地近前一看,“我没在艳红楼看过她啊!”看过也不记得,这种容貌太平常了。
“你怎么混成这样了?这是你孩子,我看看!”
柳儿下意识地搂紧孩子,却被衙役从她怀里硬夺过去。
李妈妈只一看就失了兴趣,瘦成那样,一脸死气,只怕活都活不了多久了。
“妈妈,这个怎么样?”
“晦气!赶紧松手,下一刻都有可能会断气。”
衙役赶紧把孩子一扔,柳儿飞快地爬过去接住,紧紧搂在怀里。
“柳儿,我问你,云姑娘不是有个女儿吗?是哪个?指给我看看,那可绝对是个好苗子,还是弄回我们艳红楼的好。”
“死了!”柳儿第一次开口,咬牙切齿地盯着对面那个牢房中一个仍然故作镇定的妇人。
李妈妈不用问,就知道后院的那些肮脏把戏,她只遗憾自己失了个好苗子,不由猛瞪了那个妇人一眼,只一眼,就起了兴趣,“她抱着的那个年纪也不大,如果长得不错的话,应该也不次。”
曾经的刘府二奶奶身子抖了抖,把女儿搂得更紧,不怕的,爹娘会把她救出去的,不怕的。
“走啦,李姐姐。”
李妈妈回过头来,笑道:“今儿你们谁也别跟我抢,得让我们艳红楼先挑,瞧我们这几年,啥好苗子也没碰到。”
“哟,李姐姐,你以为谁都有当年云姑娘那样的资质,她可是从出生起就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现在哪去找那样的好货色啊?”
“说什么呢?要不你楼里的牡丹让给我?”
“那我可做不了主。”
衙役小头目笑着引着李妈妈往外走,李妈妈在出门的一刹那,顿了顿,提醒道:“刚刚那个抱孩子的,还是赶紧出手得好。我知道她的性子,只要她抱着的那个孩子一落气,她立马就得跟着去。”相识一场,也做个好事好了。
“那倒是个忠仆,去拿人时,要不是硬拦着,她会连那个小主子的尸身一起抱来。”
“真死了?”
“是啊,那个还瘦得厉害些,不过衣裳倒是很光鲜。”
“早卖早好,多少也能捞两个,总比什么也得不到的好。”
“那是!”
衙役头子倒没想到,那个柳儿很快就出手了,而且买主也没怎么讲价,应该是初次来进货,居然还带自己媳妇来了,不过这关他什么事,这种傻子越多越好。
“柳儿!”
“烟儿!”柳儿欲往前扑,却猛地刹住了脚步,“你有孕了,怎么还来这种地方?”
“我怎么的也得来救你。”烟儿出了牢房赶紧把身上的灰布斗篷脱下来扔掉,又掏出一个符咒喃喃念了好几遍。“他又认不得你,可不能白花了钱。”
“烟儿!”柳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烟儿微惊,“这是喜福?”
柳儿声音微梗,“这是喜福,我的女儿。”
“那六姑娘呢?我刚才没瞧见她。”
“六姑娘?”柳儿下意识紧了紧手臂,“死了!”
“啊!小姐!”烟儿顿时掩面哭了起来,身边的男人顿时着急起来,“别哭别哭,小心孩子。”
柳儿想说些什么,但看看附近,还是咽了下去,只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眼泪扑通扑通地掉了上去。
“娘?”
“嗯,喜福?你醒了!不要怕,我们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