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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四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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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帘被掀起,樱桃很习惯地抬头笑唤道:“嬷嬷回来了!”
进来的确是陈嬷嬷不假,可她身后却跟进来了两位陌生人。来客人了?樱桃微微一惊,这可是破天荒的事。自打她进院以来,除了每天早上挑水的几个婆子,饭时来提饭的水晶等人,哦,对了,还有鸳鸯,每两天来说一次老太太的情况,顺便把老太太的药方带来给祈师傅作个参考,再无旁人来过,连周福家的也再没踏足过这里。那么,这两位是?
王兴家的自然知道有个小丫头来学厨的事,所以她看着放下毛笔,从榻上下来福身行礼的樱桃倒不怎么诧异,可方良家的可不同,她看着眼前这个只到她腰间的小丫头,可吃了不小的惊。
“陈嬷嬷,这是?”
“樱桃,去泡茶来。”
“是,嬷嬷。”
陈嬷嬷笑着请两位坐下,自己先进了西屋禀报,出来后却先去帮樱桃收拾榻桌上的书本笔墨,“这孩子,把东西都摊在这里,实在不像样。”
王兴家的小声地向方良家的解释了两句,方良家的心中不由地苦笑了一下,这大姑奶奶也真是的,怎么也没向府里说起这事,今日也没见她提起,又见陈嬷嬷的态度,就知这孩子她是想带回京了。这事先放在一边,还是先见过祈师傅吧。
“陈嬷嬷,祈师傅呢?”
陈嬷嬷笑着摆摆手,“稍等片刻,我家师傅正在念经,等她念完这一遍自然会出来的。”
方良家的也知道祈师傅的这个规矩,自然也不会再催促,只笑着与陈嬷嬷说一些伯府旧人近况,也省得冷场。
确实只有片刻功夫,祈师傅就从西屋出来,看见方良家的难得的浅笑着点了点头。
在王兴家的看来,那压根就称不上一个笑,但在方良家的看来,那可是难得的荣幸,在伯府里,大概只有老太太能经常见到祈师傅的笑容了。
“祈师傅好!”方良家的也不矫情,福身一礼就坐了下来,开始说起老太太的近况来,祈师傅也听得十分认真,陈嬷嬷间或还问上几句,三人聊得非常热络。
王兴家的却颇有几分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似乎自己并不应该呆在此处,总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大娘请喝茶。”樱桃举起托盘里仅剩的那杯茶。
王兴家的如释重负地接过茶放在旁边的小几上,笑问道:“你是叫樱桃?”
“对,大娘有何吩咐?”
“这样吧,这院中我不熟,你领我出去走走。”
樱桃秒懂,人有三急,值得理解。
“大娘请跟我来。”
出得门来,王兴家的一点也不急了,开始问一些诸如“你几岁呢?哪里人?”之类的闲话,樱桃无奈,原来是尿遁啊,也罢,晒晒太阳也好。
屋内,方良家的也抓住时机,连忙问道:“祈师傅,刚刚那个孩子可是您要带回京的徒弟?怎么事先一点风声也没露过?”
祈师傅表情波澜不惊,陈嬷嬷却颇有几分奇怪问道:“难道表姑奶奶没跟伯府那边打招呼?这可是她千方百计硬塞进来的,我家师傅还出了难题为难那孩子,只是那孩子都通过了,如今倒也不好食言了。”
方良家的苦笑道:“二月一到,府里就开始选丫环,我出京时已挑中了好几个放在厨房里先练着,只等着祈师傅回京后从中挑一个好的。”
陈嬷嬷不由地怒上心头,她怒的倒不是伯府的举动,去年年底公主府的那个丫鬟学成回府后,伯夫人就曾隐约提过,希望祈师傅年后再给府里调-教个丫鬟出来,选人虽急了些,倒也不为过。她怒的是伯夫人的亲闺女,这侯府的大太太,既起了这心思,为什么不事先跟伯府说好?没有说过那为什么又要纠缠她家姑娘?现在是想把难题推给姑娘不成?真是太过分了。“你的意思是说表姑奶奶没说过这事?真是岂有此理。”
方良家的也摇头叹息,这位大姑奶奶这两年行事真是大异平常,如此不周全的事也做了出来。
陈嬷嬷想都不想,立刻起身道:“我去见见表姑奶奶,让她把樱桃领回去罢了。”坏人轮不着她家姑娘来做,至于樱桃这孩子,也只好对不住了。
方良家的忙拦住暴起的陈嬷嬷,赔笑道:“我的好嬷嬷,这可使不得,您这不是让我不好做人吗?”她本是一番好意提醒一下,如果弄得她们与大姑奶奶交恶,她回府后也不好交差。她也是左右为难,如果不吱声任祈师傅带着小徒弟回府,那种掩耳盗铃的姿态明显也过不了伯夫人那一关,可现在提醒了照样骑虎难下。
祈师傅冷静地敲了敲桌子,示意陈嬷嬷坐下来。在她看来,这事一点也不奇怪,伯夫人与她大闺女的脾气那叫一个一脉相承,都是自说自话,惯会自作主张的那种,一个能在她不置可否的情况下,就开始选人,另一个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当闺女的想挖自个亲娘的墙角,自然是不会事先告知的。或许在陈嬷嬷看来,她们如今住在伯府,那就应该给伯夫人点面子,可在她看来,伯府的收留之恩这些年她早就已经还清了,她至今仍没离开伯府,不过是看在慈爱可亲的老太太份上,俗话说:“八十三七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老太太今年八十,想来也活不了几年了,她只须再陪她几年,就能善始善终。至于那两母女,都想造成既定事实让她没办法推却,想得倒挺美!如果她不愿意,谁也别想逼她!她这二三十年来都没轻易让过步,现在自然更别想就这么欺到她头上来。
“姑娘,如今该怎么办?”
祈师傅想了想,提笔写下一个字:“周”。
“姑娘的意思让我去把周福家的叫来?”陈嬷嬷是个说做就做的人,立刻起身向外走去。
方良家的略一思忖,也忙起身告辞道:“祈师傅,我看您还有事,要不明儿我再来?”
祈师傅倒也不阻拦,只轻轻点头,然后端茶送客。
第一拨客人刚走,第二拨客人立马接档而来。事实上,这两拨还在院门口遇上了。
周福家的倒有意与方良家的寒喧两句,可方良家的看着旁边陈嬷嬷那双冒火的眼睛,哪里还会不识趣地留下来,只匆匆留了一句“下次再聊”,立刻往客院休息去了。
“陈嬷嬷,方良家的这是怎么呢?”
“她倒是没怎么,我倒是想问问你来这儿干吗?不过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
周福家的有几分莫名,半个时辰前还好好的,陈嬷嬷这股无名火到底是从哪里烧起来的?“是这样的,太太已经回过老太太了,已经定下了人手送祈师傅回京。可咱们老太太的伙食担子也得有人来接手啊,这不领着松香来请祈师傅指导几句。”
“松香啊!”陈嬷嬷转向旁边那个有些微胖的年轻女子。
“嬷嬷好!这么久没来给嬷嬷请安,还请嬷嬷莫怪罪。”
若是往日,陈嬷嬷倒是愿意与松香聊上几句,可今天她实在是没这个心情。“樱桃,来,陪你松香姐姐聊会天,周福家的,我正好有事要和你商量,请进吧。”
樱桃正好端着残茶杯走了出来,见状忙应声答“好”。
“松香姐姐,要不你去我房间先坐坐,我把茶杯放下就来。”
“不用了,我还是到厨房看看吧!”
“这个——”厨房是不能随便进的。
“没事,我知道规矩,你也一起来吧。”
松香也没碰任何地方,只四处仔细地看了看,就坐回到西厢中厅中。
“松香姐姐,请喝茶!”
松香环视一圈后,终于把目光定在了樱桃身上,目光闪了闪后,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家里有姐姐吗?”
“有啊,我还有个大姐。”
“你大姐是不是也长得和你很象?”
“是啊,我们都像娘。”
“哦,你今年多大了?”
“八岁。松香姐姐,我去给师傅他们送茶了。”
松香也站起身来,接过茶盘,笑道:“我来吧,我正好要去拜见师傅。”
“好吧,我给你打帘子。松香姐姐,你怎么不走呢?”
“这茶或许不用送了!”松香端着茶盘退了回来。
呃——什么意思?樱桃好奇地探出一个小脑袋,只瞧见陈嬷嬷在把周福家的往外赶,而周福家的正努力解释着什么,好吧,这种热闹还是不要凑,这茶确实不用再送了!
“好你个周福家的,到了现在你居然还在狡辩,你是想着让我家师傅替你主子背黑锅不成,想得倒美,告诉你,你今天就把那小丫头领回去,我们这里不稀罕。”
“不是啦,陈嬷嬷,真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事情未定,我家太太也不好往京里写信不是?这回她肯定会把来龙去脉写清楚的,事情不会怪到祈师傅头上的。”
“不要再说了,口说无凭,当初要不是你死皮赖脸地替你家太太求情,咱们早就一拍两散,现在也不会有这事!废话少说,反正伯府也来人了,我们立刻收拾东西走人。”
“使不得,千万使不得。”周福家的都急出汗来了,“您缓一缓,缓一缓,我立刻去找我家太太,马上给您一个准信。”
看着周福家的一溜小跑的离开,陈嬷嬷余怒未消的摔下门帘,转过身来。
“好啦,别气了。”
“姑娘,你就应该让我去那位表姑奶奶面前大闹一场,真是气死人了,坑到咱们头上来了,她还真以为我们还是当年刚进府那时啊!就算当年,咱们也没怕过她!”
“没必要真撕破脸,现在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别忘了还有老太太在。”
“也罢,就看在老太太面子上吧。呃,姑娘,咱们真的不带樱桃进京?”
“这不是你提出来的吗?”祈师傅慢慢地看着今天樱桃抄的几页纸,这丫头看起来有几分心神不定,效率不高,而且字迹也有点草。
陈嬷嬷扭了一阵手,还是没有再说一个字。
祈师傅抬头看了看,说道:“没事,那丫头定能跟着咱们一起走。你想想,那位闹这么一出,不就是为了给她的宝贝闺女弄一个随身服侍的懂饮食调理的丫鬟吗?都到这节骨眼了,她绝对舍不得放弃的。”
“那伯夫人那边?”
“没事,这事也是她亲闺女弄出来的,与咱们有什么相干?膈应她的是她最疼的大女儿,她自己受着就是了。”
“要是伯夫人找老太太说情怎么办?”
祈师傅面带冷意地说道:“那正好,一了百了,我也快五十了,如果这次她硬要再塞一个进来,那我正好带完最后一班,金盆洗手。”
陈嬷嬷也默然,“也是,咱们也该清净些了。”
祈师傅提醒道:“周福家的不是一个人来的吧?”
陈嬷嬷如梦初醒:“对了,松香来了,说是要请你指点一下这里老太太的饮食。”
“把咱们记的饮食日志取出来交给她吧。”
“好的,姑娘。”
“谢谢师傅。”松香在门外磕了个头,站起来又冲陈嬷嬷福了福,双手接过书册,转身离开。
樱桃想了想,追了上去:“松香姐姐,你怎么不进去给师傅磕头?”
“你还不知道,师傅不喜欢粘粘乎乎的,我本来想趁着送茶再看一看师傅,看来我是没有这个福分的。”
“哦,对了,松香姐姐,你刚刚怎么说,你大姐也长得和你很像吗?你是不是见过和我很像的人?她在哪里啊?”
“你怎么这么问?”松香停下了脚步。
“很好奇啊。难得有人长得和我很像的,再说,我也想我娘了。”樱桃低头小声说道。
松香伸手拍了拍樱桃的小包包头,“放心,你如果跟着师傅进京的话,就一定能见着。”
“那个跟我长得很像的姐姐叫什么?”
“二丫,李二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