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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三十一 ...

  •   “祈师傅,您看这丫头可能学到几成?”
      宋氏口里的祈师傅正端坐于榻桌左侧,一身青色衣裙通身无绣纹配饰,就连发髻上也只插了一只白玉簪,再加上面无表情眼神无波,生生把原有的三分容貌折腾得一分不剩。
      看着祈师傅比出的“三”字,本因为祈师傅终于挑中一个丫鬟而欣喜前来的宋氏大失所望,这样的话,花费这么大工夫调教出来的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灶上厨子,又有何用?
      “表姑妈,您就多费费神,这丫头是我那小女儿房内的丫鬟,可怜我那小女儿,吃奶就吃药,如今那身子骨还瘦得很,我这作娘的心里是真心疼,恨不能以身相代。”宋氏开始打感情牌,她心里清楚,祈师傅除了祖母外,略略放在眼里的就只有小孩子了。她当初也是用瑶儿才说通了祖母说通了这个性格怪异的表姑,请她来了应天。
      祈师傅淡淡地看了宋氏一眼,然后轻敲了一下桌子,立于她身旁一个中年仆妇轻轻上前一步,回道:“表姑奶奶,请恕我插一句嘴,我家师傅所说的三成的意思是指,像在伯府那样学上三年,如果这位肯下功夫,那才有可能学到三成。”
      宋氏更加失望了,三年?祈师傅只答应呆上三个月,那她费了这一番周折到底能得到些什么?
      也是宋氏当局者迷,周福家的却听得很明白,她忙上前,在宋氏耳边轻语。一语惊醒梦中人,宋氏大喜,忙站起来福身一礼:“多谢表姑妈体恤。”又冲旁边那仆妇微笑点头,连她脸上那块烧疤都觉得无比顺眼。
      那仆妇福身回礼,又道:“表姑奶奶,我家师傅的意思是,如果贵府选出的人选合适,那只要伯府那边同意,她便愿意教三年,当然,是带回伯府。”
      宋氏连连点头,“当然,自然当以祖母为重。不过,陈嬷嬷,能不能再容一些日子,我再好生挑一挑?”她还是有些不甘心。
      陈嬷嬷对这种得寸进尺的作风有些厌烦,如果不是看在伯府老祖宗的份上,她都想说两句不好听的了。“表姑奶奶请自便。不过,我提醒表姑奶奶一声,我家师傅是正月十七从伯府出发,答应了老太太要在四月十七日前回府。再者最少也得留个把月来看看人,到底值不值得费神,毕竟伯府那边求到老太太跟前的人也不少。”
      “表姑妈!”见祈师傅一眼横过来,宋氏连忙改口:“祈师傅,您就通融通融,可怜可怜我这当娘的心吧,我也不为别的,只为了能更好的照顾我家瑶儿。”起身就欲跪求。
      “表姑奶奶,你强求了。”陈嬷嬷连忙上前扶住。
      祈师傅平生最厌这种以情迫人的把戏,再不看宋氏一眼,起身就往西屋而去。
      周福家的猛一闭眼,太太也真是的,怎么能见着祈师傅好容易松一松口,就顺着竿子往上爬呢?这回坏菜了吧!
      陈嬷嬷也看不下去了,她匆匆福了一福,“失陪了。”也掀帘进了西屋。
      宋氏羞恼不已,脸都涨红了。
      “太太,消消气,消消气。”
      “这个不识……”
      周福家的连忙假咳了两声,又死命在宋氏面前摇手。夭寿哦,这位祈师傅,虽说是无父无母投奔伯府,又曾受过伯府老太太重恩,可她也不是没有倚伏的人,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太太撺掇伯府把祈师傅赶出府去,凭着她的手艺,她哪里找不到一个容身之所?太太又不是不知道,连长公主吃了她一碗粥,也心动了,那可真是捧着金银珠宝来请她,她要不是看在老太太的份上,哪能在伯府呆到现在?
      宋氏也不是心里不清楚,她只是气不过而已。一介平民,还是商户出身,不过会弄点吃食,有什么好猖狂的?如此不通情理,还是个哑巴,有什么好得意的?
      本来立于一旁的春杏小心地向角落挪动身子,希望还留在中厅的两个人都注意不到她。
      可惜事与愿违,她一挪动倒提醒了周福家的,既然太太要洒气,总得给她找个由头,里面那个得罪不起,这个小丫头正好撞上来了。
      “太太,您看这春杏还留不留?”
      “留什么留?我舍了脸,费了力,结果碰上这么个没用的东西。她既能当厨子,就把她打发到大厨房去,先洗上三月碗盘再说。”
      春杏吓得重重跪在地上,连忙膝行上前:“太太开恩啊!太太开恩啊!”
      “开恩?好啊!你立时找个好人选来,我就开恩,要不然,你就洗一辈子碗!”都求她开恩,谁又对她开过恩啊!
      “啊!”春杏猛一咬唇,让自己清醒一点,才大胆问道:“太太,要找人总得有个条件吧!不知那位祈师傅想要什么样的徒弟?”
      宋氏不耐烦的挥挥手,周福家的领命上前就要拖起春杏。
      春杏哪能不知道,自己只要踏出这扇门,等待她的就是又脏又累的差事和众人的耻笑。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甩开周福家的手,冲进西屋,跪下就磕头:“祈师傅,求您救救我!您就发发慈悲吧!”
      祈师傅正盘腿坐在窗前榻上,闭目默念《往生经》,生生被打断,哪有不恼怒的道理?
      “啪”的一声,春杏被吓得停了嘴,连帘外的周福家的都抖了一抖。
      “祈师傅,您消消气,我这就唤人把那死丫头拖走。”
      陈嬷嬷脸色铁青地掀开门帘:“敢问一声,这就是侯府的待客之道?如果不欢迎,我跟我家师傅可即刻回京!”
      “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你不妨细说一下。”就没见过这样的人家,以前各府求祈师傅调教丫头,哪家不是恭恭敬敬的?只有这位表姑奶奶,倒当着她们的面就喊打喊杀了!“恕我说话难听,表姑太太也太难伺候了。当初请我家师傅时,说的是为五姑娘调养身体,结果到了应天,却是给你家老太太张罗吃食。我家师傅看着表姑奶奶一片孝心的份上,什么话也没有,就接手了。这是其一,再者,请人时可没说过还要带教人的,表姑奶奶主意大,纠缠了一路,我家师傅看在老太太份上,又应了这条。怎么的,倒应坏事了不成?既如此,倒不如一拍两散?”
      宋氏险些被气个倒跄,只一叠声道:“把春杏拖出来打死,打死!”
      陈嬷嬷只冷哼一声,摔下门帘就走了进去。
      周福家的不由有些啧舌,如此彪悍的女人家,难怪当初能千里单身送信求援!难怪祈师傅如此信任倚重!
      “太太,您莫急,宽坐一会,我去求祈师傅,我去磕头。”
      周福家的进得西屋既不解释,也不说对错,只一劲诉说伯府老太太对这个大孙女的疼爱,对五姑娘的怜惜,又不停磕头,这般下来,刚还凶神恶煞的陈嬷嬷也有了几分不忍。
      “唉,你倒是好的!”
      祈师傅抚抚额头,挥挥手。陈嬷嬷忙扶住周福家的,“我家师傅让你不要再求了。”
      周福家的可没有那得寸进尺的底气,顺势就站了起来。
      祈师傅又指了指瘫在地上的春杏,周福家的忙道:“我这就叫人把她带走,绝不让她再扰了您的清净。”
      祈师傅摆摆手,陈嬷嬷忙猜道:“师傅的意思是让表姑太太饶了她?那要留下她?也不是。我知道了。你叫春杏,对吧?”
      春杏点头如捣蒜,把生的希望都放在了这个疤面妇人身上。
      “我家师傅问你:可有什么要说的?不要急,慢慢想。”
      春杏低头衡量了一阵,抬头回道:“请祈师傅告知奴婢,您选人的条件是什么?奴婢这就找去。”她心里清楚,闹了这么一场,太太心里肯定对祈师傅满肚子意见,她就算留在这里,可她的身契依然在侯府,最终这位祈师傅还是帮不了自己。与其这样,她还不如一门心思站在太太一边,想太太所想,急太太所急,那样才能挣到一条活路。
      祈师傅再也没看春杏一眼,只冷哼一声,打开榻桌上的砚盒。
      陈嬷嬷也摇摇头,算了,路都是自己选的,是好是歹都是自己挣的。她也没再看春杏一眼,上前在榻上侧身坐下,接过墨条研起墨来。
      半晌后,周福家的捧着一张纸从西屋退了出去,跟在她后面的是低着头的春杏。
      “这是什么?”宋氏就着周福家的手看了一眼,摇摇头闭眼叹气。
      周福家的跟在太太身边,自然也能识几个字,她也不由苦笑起来。
      “罢了,是我求多了。这样吧,她也不用打死了,就让她到厨房去好好学学。”
      春杏跪了下来,“太太,奴婢不识字,求您让周大娘念给我听听,听了奴婢才心甘。”
      宋氏此刻只觉得索然无味,早知如此,她又何必苛求?“念吧!”
      “味觉灵敏,肯学能学,十二至十五岁。通文墨,识医理,性沉稳。祈师傅的意思是前三条为通例,既然太太不满意,那就连后三条也一并列入其中,太太可在后日前给答复。”
      “不用了。咱们回吧!”前三条把府里翻过来也只看中了脚下这一个,更不用说后面三条了。
      “太太,奴婢有一个人选,六条中可中五条,只年龄小些。”
      “哦,说说看!说得好就原处当差,胡说八道就发卖出去!”
      “奴婢不敢胡说。姑娘房里的樱桃,就是经常给姑娘念书的那个小丫头。味觉相当灵敏,那天樱桃跟我们说笑时提起过,她吃得出是哪个厨子做的饭菜,当时还有百合桑柔在场,她们都可证实奴婢的话。樱桃素日也勤快好学,短短几个月就学了好几种新绣样,性子也沉稳能干,跟大小丫鬟们都合得来,嘴甜爱笑。至于识医理,当日我跟她一起给姑娘熬过药,她很认得其中几味药。”
      “她多大来着?”
      “八岁,已经八岁了。”
      “太太,这也太小了,只怕连刀都拿不起。”周福家的也有私心,如果这么小的孩子也要来试一试的话,那她家红玉恐怕也逃不脱。
      宋氏点点头,这话说得在理。
      春杏忙道:“太太,樱桃不同于其他的孩子,她自幼也做惯了活,力气并不小。”
      周福家的恨恨地瞪了春杏一眼,却也只能听太太的吩咐。
      宋氏想了想,却站了起来,走进了西屋,“祈师傅,是表侄女言语冒犯了。我这儿有一个人选,只是年纪小些,您看,要不要叫过来试试?”
      仅一帘之隔,自然听得真真的。
      既宋氏进来道了不是,陈嬷嬷自然也就坡下驴,她连忙扶着宋氏坐下,又福身说道:“我性子急,说话冲,表姑奶奶千万要原谅几分。”
      宋氏虽仍有些不满,但也知道,眼前这位是个混不吝的人,平常时恭敬守分,护主时却六亲不认生死不惧,偏生又不是个奴才,她还真不好随意处置。“陈姐姐请起,这事就此揭过算了。”
      “谢表姑奶奶恩典。”陈嬷嬷压根就不是很在意,只是笑道:“我也都听见了,是不是太小了点?表姑奶奶想想,三年后那孩子也才11,还是虚岁,只怕连锅都掂不起,谈厨艺岂不可笑?”
      宋氏微点头,这话还真是,选个派不上用场的,那才是真的浪费。“周福家的,那孩子究竟多大了?”
      “这个?太太,我想起来了,我家红玉曾提过一句,说樱桃还比她小半个月,红玉是今年六月底满七岁。”
      陈嬷嬷笑道:“您看这事,让一个没满七岁的孩子学厨,学出来了倒罢了,学不出来还会有人说我家师傅无能了。”
      三十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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