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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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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丫今天很高兴,此刻她抱着自家瘦瘦的小妹也开心得合不拢嘴。
李三奶奶刚刚为自己小孙子石头换了尿湿的裤子,冲眼前胖嘟嘟的小屁股上拍了两下,“不听话就要挨打,知不知道。”
石头呵呵笑,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叫着“妹妹”,就从奶奶身上往地下蹭。
李三奶奶无法,放他下地,牵他到大丫身边,让他看妹妹。
李大丫看妹妹打了个秀气的哈欠,闭上了眼睛,就慢慢停了下来。她看了看放在地上的尿裤子,又看了看自家小妹,还是把小妹交三奶奶抱着,自己则麻利地开始打水洗裤子。
李三奶奶也不推辞,她年纪大了,要带两个小孩确实有些吃力,有大丫帮手确实轻松得多。
“大丫,你娘昨样啦?”
大丫笑道:“今天娘可以坐起来了。”
李三奶奶轻轻拍着小小的襁褓,又摸了摸乱动的孙子,才说道:“那就好,慢慢总会好起来。”心里却叹了口气,芸娘怕是伤了元气,瞧那气色最少也要调养个两三年,可以陈婆子的吝啬劲,哪舍得花那补药钱,前几天李铁柱拿药费时,那陈婆子又大闹了一场。哎,这堂妯娌,铁柱他爹在时明明挺贤惠的,这几年怎么越来越不像话呢?也不知道她在闹什么,把一个家闹得快散了。
可怜四丫这孩子今天都满月了,至今连一口亲娘的奶都没吃上,多是一些米汤糊口,偶尔村里奶孩子的见她可怜,送一两口奶过来,瞧这身上,压根就没多少肉,她时刻担心这孩子会不会下一口气就断了,可怜却碰上那样一个奶奶,到了现在还不让这孩子回家,直叫着这孩子一进门她就上吊。芸娘也是个可怜的,昏了三天才捡回一条命,却只能躺在床上,还一直担心着这孩子。大丫虚岁也只有8岁,却已经烧饭洗衣挑水忙里忙外,还要照顾芸娘,有一点空就过来看妹妹,还帮着她做事。二丫今天没跟着一起过来,只怕又被那陈婆子吆喝着去捡柴了。
陈婆子此刻也后悔得不得了,她真想砍了自己的腿,为了那一脚,她已经拿出十两银子作药费,心里就像滴血一样,可不拿又不行,儿子直哭道:芸娘死了他也不活了,她真的不敢赌啊。芸娘一倒下,整个家都乱了。儿子一直没去上工,这样坐吃山空怎么行,今天她死活把儿子赶去了。自芸娘进门以来,她就过上了老太太的生活,什么也不用干,平日里走东家串西家好不快活,兴致来了就逗逗孙子。可这个月,孙子一直跟着她,她才知道带个孩子有多累,这孩子又活泼,一会就滚了一身泥回来,以前她可以拍手赞,可现在哪怕可以把衣服扔给大丫洗,可张罗着换衣服总得自己来。还有,菜园子也得自己来拾掇了,大丫都没锄头高,如果这也让她做,唾沫星子都会把自己给淹了。最关键的是,现在她一出去,就有人指指点点,都说她是个狠心的要把媳妇打死要把孙女溺死的恶妇,她倒是不怕这种八婆,大不了打一架就是了,可就连吵架都没人理她了。
她拄住扫把,捶了捶腰,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院子也太脏了,到处是鸡屎,唉,鸡都杀了五只了,只怕剩下的这几只也保不住。不行,她得想办法弄点钱来,不然,家底就真的要空了。
二丫拖着一小捆柴进了院子,看着陈婆子抖了一下,贴着墙根远远地避开。
“躲什么躲,赔钱货。”陈婆子气不打一处来,几步冲上去就是一巴掌,二丫“哇”的一声就哭了,在一边玩泥巴的天赐跳起来:“不许打二姐,坏人。”
陈婆子气得倒退一步,她这么辛苦,反倒落了不是,都是赔钱货的错,她又扬起了巴掌。
“快跑。”大丫急忙跑了回来,拉了一把二妹,两人牵上弟弟,就往娘房里跑,“咔嗒”一下关上门,才挨着门大喘起来。
芸娘撑起身子,挥手招来三个孩子,轻轻摸摸二丫脸上的手指印,问道:“疼吗?”又摸摸大丫的头,问道:“四丫好吗?”天赐不依地把头凑到芸娘手下,芸娘搂着他亲了一口,才满意了。
二丫摇摇头,大丫回道:“妹妹很好,三奶奶养得好。”
芸娘实在撑不住,又躺了回去,不放心地说道:“要听话,不要乱跑,你爹晚上就会回来。”
“唔,娘,你放心吧,我会带好弟弟妹妹的。”大丫已经很懂事。
哪里能放心?芸娘还是撑不住的睡着了。
三姐弟静静地等了一阵,见屋外没有声响,才悄悄把门拉开一条缝,探头望去,院中只剩下一只扫帚,陈婆子人已经不见了。
大丫拍拍胸口,带着弟弟妹妹悄悄出门,回身掩上门,先把二妹带回的柴拖回厨房,再拿起扫帚把院子扫干净,又把脏衣服装上,打算去河边洗干净。
“大姐,怎么不去三奶奶家,她家有井?”天赐想去看妹妹。
大丫想了想,三奶奶家也有几件衣服要漂,索性一起挑着去。
“这样吧,你们去三奶奶家玩,我去洗衣服。”
“好!”天赐乐得直拍巴掌。
二丫也怯怯地笑了。
烟儿动作麻利地挽出了一个灵蛇髻,又插上银镀金嵌蝴蝶簪,欲再取牡丹发钗时,云姨娘意外地喊了停。
烟儿很是意外地看了看,没错啊,自家姨娘平日里就是这么装扮的,二爷也一向最爱这种艳丽打扮。
云姨娘细细看了看,然后挑眉问道:“这个月青姨娘她们是什么装扮?”烟儿还是不挺中用,这个月怕是让人抢了不少风头。
烟儿想了想,连忙回道:“小姐,我给你重梳一个吧。”她真是犯了混,这个月那些姨娘都把自己往艳丽里打扮,二爷只怕也看厌了。
云姨娘没有多说,只静静让烟儿给她重梳了堕马髻,又挑了素净的绿玉簪插上,她略点了点头,自己拈起眉笔,细细描了起来。
烟儿赶紧把准备好的紫色团花高腰襦裙捧了回去,又重拿了淡绿色的对襟抹胸襦裙来。
“去交待一声,给二爷准备几个清淡的小菜,恐怕他这阵子都吃腻了,还是换换口味好。”
“好的,小姐。”
云姨娘淡扫了蛾眉,扮出一份娇滴滴地模样出来,又抿唇笑了笑,这才满意地收了妆镜。至于烟儿,不管她是有心还是无意,反正她记下了,当初烟儿主动留下时,她就已然知道这妮子心不小,就存了两分提防。不过烟儿大概也知道了,以她的姿色手段,在这后院里只怕难活,不管她是不是全然忠于自己,反正此刻她没有其他选择。至于以后,想往上爬的丫头大把,她总能挑出一两个顺心听话的。
“二爷来了,姨娘正在等着您。”
刘家二爷在烟儿脸上摸了一把,才笑着进屋。
“二爷,奴家好想你!”云姨娘早已等在门口,一个乳燕投怀,不依地撒起娇来。
“我这不来了吗?你一出月,我就忙不迭地来了。来,让我看看我的心肝。”
“爷——”云姨娘拿捏着,把简单的一个字叫得缠绵无比,同时送上一个淡淡的媚眼,配上今天不同的装扮,让刘二爷耳目一新。
大鱼大肉吃多了,清粥小菜才开胃,况且这菜色底蕴十足,勾人心魄。刘二爷惊艳了,浓妆淡抹总相宜,美人怎样都漂亮,比后院那群庸脂俗粉不知好到哪里去了。
“好好,来,陪爷喝两杯。”
“爷!”云姨娘不依地扭了扭,“你还没见过我们的女儿,奴才不陪你玩乐呢!”
“唉呀,这怎么可以?”美人蹙眉,真的可以让人捧上千金只盼她一笑,二爷连忙哄道:“都是我的不是。来人啊,把六姑娘抱出来。”
“爷,奴还没亲自谢过您给六姑娘取了个如宝如珠的好名字呢。”云姨娘故意在二爷身上蹭了一下。
二爷身子半酥,如果不是奶娘已经进来了,他早就扑了上去。
“来,宝珠,冲你爹爹笑一下,谢谢爹爹取的好名字。”
二爷瞟了一眼,白胖胖粉嘟嘟,倒也可爱,不过也就那样了。“才满月,哪里会笑?”
云姨娘微叹口气:“我这身份倒是耽误了六姑娘,只盼着二爷能多怜惜几分。”她的话音刚落,那满月的婴儿好似听得懂话一番,极是配合地露出了可爱的笑颜。
“姑娘笑了,这可是姑娘第一次笑。”奶娘轻叫道。
云姨娘赞许地看了奶娘一眼,这媳妇倒是聪颖,她顺着说下去:“这证明咱们六姑娘最喜欢二爷。这没良心的,我哄了一个月,都没笑给我看。二爷一来,就笑了。爷,奴不依啦!”
二爷开怀大笑,拍拍怀中的美妾,再看那婴儿,也觉得多了几分亲切,取下腰上的白玉镂雕竹节花鸟佩放在襁褓之上,顺手摸了一下那红扑扑的小脸蛋。
云姨娘乐道:“奴代六姑娘谢二爷赏。来,二爷,奴敬你一杯。”端起酒杯凑到二爷面前,衣袖下滑,露出了一小段欺霜赛雪的玉臂来。
烟儿见二爷眼都直了,赶紧拉着奶娘往后退,才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娇嗔“哎呀,二爷太坏了。”
“心肝,爷还可以更坏。”
“爷……”
正院中,二奶奶正在专注地听着儿子背诵文章。
“……天下之欲疾其君者皆欲赴愬于王。其若是,孰能御之?”二少爷亮晶晶着盯着母亲,期望得到赞许。
二奶奶没有了在旁人面前的自恃清淡,她此刻极自豪地赞道:“我儿真棒,一气呵成,连个顿都没打,母亲很高兴。”
六岁的二姑娘也拍掌乐道:“大哥真棒。”
二少年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要叫我二哥。”
二姑娘不依,“你才是我亲哥哥。”
二奶奶摇摇头,平息兄妹中的小小争执,“在二房你是大哥,可出了这里,你就是二哥了,你妹妹也没叫错。不过,雅儿可不要在外人面前这么叫。”
二姑娘刘雅微微抬起头,骄傲地说道:“我知道。”
王嬷嬷悄悄走了进来,见里面和乐融融,就站到一边去了。
二奶奶抬了抬头,又继续与儿女说话,好一会儿才打发他们去吃点心。
这时,王嬷嬷才上前轻轻回了两句,二奶奶笑道:“倒还有两分手段。”
“要不要……”
二奶奶摆了摆手,“上不得台面始终上不得台面,有这么个东西,也省得二爷老往脏地方跑,也不嫌恶心。”她嫌恶地皱起眉,转眼就收了起来,说道:“让人备两桌酒席,送到那院去,就说贺六姑娘满月。”
王嬷嬷笑道:“姑娘英明,这下那贱人想挑拨也没了理由。”
“以后少在我这里提她,免了脏了这里的气味。”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