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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 ...


  •   木道人这些年来走南闯北,看了不少风景,识得不少人情,懂得不少世故,所以往往看事看得很准,颇有几分神算的法力。当然,四处飘荡也是需要盘缠的,所以他也免不了与江湖朋友互相帮助,做一些小买卖。比如说今日一早,他掐指一算,今日自己可得一注偏财,不免事事关注起来。忽然,他静立在一间小小的土地庙墙根下,侧耳听了半晌,然后抬眼看天,合该他今日得了财路。

      四丫今日颇有几分坐立不安,绣不了几针就到门口望望,几番下来再一看绣布上,花不成花,叶不成叶,针法混乱不堪,又只得细细拆了。也罢,实在是坐不住,不如去三奶奶家坐坐,有个人陪着或许心里会安心一些。
      李三奶奶见着四丫神色不虞的推门进来,怏怏地喊了一声“三奶奶”,连忙招呼她坐到身边来,搂住宽慰道:“没事的,天赐福大命大,定能熬过这一关的。”
      四丫却没这么乐观,这该死的缺医少药的古代,交通不便的古代,也不知道哥哥现在究竟怎么样呢?
      两天前,城里捎来急信,只说是城里好像出了痘疹,天赐跟姚家小孙子都发了高热,昏迷不醒,如今姚家已是一团糟,让家里去人照顾天赐。芸娘爱子心切,死活要去,大妞一放不下弟弟,二担心体弱的娘亲,又是去未来的夫家,也顾不得羞啊怕的,索性陪着芸娘一起进城去了。陈婆子倒是也想去,只是已经年老体弱,去了帮不上忙不说,反而会是个累赘,四丫太小,听说城里发病的都是孩子,芸娘哪敢让她去犯险,就连大丫,她都不想让她去的。
      两母女走了两天,至今没有捎回信来,家中仅剩陈婆子与四丫一老一小,若是平日,这两人在一块,难免针锋相对,但此时两人也没了精神头你瞪我我瞪你,一个忙着烧香拜佛,一个则忧心忡忡。
      在古代,人命实在是太脆弱了,一不小心就会蒙西天佛祖宣如,早登极乐。四丫与哥哥的感情虽没有大姐那么深,但六年的时光相处下来,也不免牵肠挂肚一番。再说,儿子对一个家庭的意义有多大,四丫这几年心里也不是没数的,这么说吧,如果天赐有不测,他爹铁柱自然会伤心欲绝,但过后就会寻摸着再生个儿子,即使他不动心,他娘陈婆子也会以死相胁的。可对于芸娘来说,那年重病亏虚太过,又没能好好保养,这一年手里有钱虽然也调养了一番,但她已经不太可能有孕了,天赐若没了,只怕她在无子后,马上就要面对夫君纳妾的现实。那连绵的后果由不得四丫不担心,她真恨自己怎么不学医,要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坐立不安,束手无策。
      而陈婆子更是慌了神,天赐是她唯一的孙子,如果出了什么不测,她也不想活了。说实话,此时只要能救她的孙子,无论谁说什么她都会信的。往年她但凡有疑惑时,都会找土地庙的老道士解惑,可如今,那道士已经功德圆满,羽化登仙,她在菩萨前磕了半天头,心里还是没着没落的。
      “无量天尊。”
      忽听得一声道号,陈婆子连忙抬头望去,只见一位古道仙风的白须道长迎面而来,双手抱拳拱手,略弯腰行礼后,和气问道:“这位女居士,请问青山镇可是往这个方向?”
      陈婆子草草回了一礼,没什么精神答道:“正是,再走一个时辰就到了。”
      “多谢女居士。”道长道谢后,越过陈婆子往前走了两步,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息:“可惜可怜!”
      陈婆子心里正慌,本来脾气就不甚好,哪里还听得别人在她面前哀声叹气,这不是触她的霉头又是如何?
      “你这老道,好没道理,我好心给你指路,你无缘无故咒我干什么?今日你不说个清楚,我就跟你拼命。”
      道长微愕,苦笑道:“贫道只是观女居士气色,知你家中必有祸事,故感叹一番而已,哪是咒女居士?误会了。”
      陈婆子一听这还了得,连忙拉住道长不放,硬要他说个子丑寅卯来。
      道长无奈,当场掐指一算,然后连连摇头,陈婆子再三催逼,方说出一番话来。
      陈婆子闻言大惊,这道长好生神算,竟能算出她年轻守寡,膝下只有一子,如今独孙重病,危在旦夕。
      “不知道长可有解救之法?”
      “方外之人,不入红尘,怎可因一小儿而坏我道行,再说,你孙子离此地甚远,生命垂危,若要救治,需花费我大量法力,不妥不妥,此事不妥,贫道告辞。”
      陈婆子哪里肯松手,苦苦哀求,又咬牙许了十两的谢银,这道长方才勉强答应,“也罢,看在你一片诚心的份上,我姑且一试,你身边可有你孙子的随身物品,让我好借此施法。”
      “呃,还请道长随我来。”
      木道人跟在陈婆子徐徐行来,见这农家小院甚是平常,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陈婆子取出一件天赐的内衫放在桌上,请道长作法。见道长闭目不语,不由暗啐一声,当道士的都是这样,不见兔子不撒鹰,都是先收钱后办事的厉害角色。
      “请道长先喝口茶吧。”陈婆子自回房去取银两。
      木道人心中一动,凝神静气,侧耳细听起来,稍臾之后露出满意地诡笑,复又道貌岸然起来。
      陈婆子见得那道长果真神通广大,只借着一件内衫就抓来了附在天赐身上的邪祟,又当着她的面使出三味真火焚烧了邪祟,此刻心中再没有一丝犹疑,真觉得自己是遇上救星了。
      “多谢多谢。道长,不知何时我孙儿会病好?”
      木道人作出一副法力大损的模样来,闭目说道:“最快明日,最迟三五天。”
      “怎么要这么久?”
      “女居士贪心了,贫道耗费了十年法力,才换得了你孙儿的性命,你竟还不知足,可悲可叹?也罢,此事已了,贫道去了。”木道人不悦起身欲走。
      “不是这个意思,道长误会了。”陈婆子连忙赔礼,万一惹怒了这道长,那天赐的病可要怎么办?“道长,我这儿还有二两银子,就当作赔礼吧。”
      木道人摆手道:“不用了。贫道修行之人,言而有信,并不是贪图这区区俗物,只是可怜你一片爱孙之心罢了。告辞!”
      有钱白给都不要,看来真是德高望重的道长,陈婆子连忙送了出去。
      “道长好走!”
      四丫被三奶奶开解一番外,心定了一些,这才起身回家,结果在门口却碰到自家奶奶送了一个老道出来,那恭敬的样子就好像供了一尊佛一样。
      四丫从来就不信这些江湖骗子,不过现在情况特殊,奶奶愿意花钱买个心安她也会当不知道,她现在没心情跟陈婆子吵架,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自己进屋去,绣花不安心,那就做点别的,大姐不在家,家务活难道还能指望奶奶干不成,她事情多着了。
      “四丫,给道长见礼。这死丫头,呆会要你好看。”
      那老道倒也没见怪,细细打量了四丫两眼,就飘然远走。
      陈婆子先是欢喜了大半个下午,连四丫做晚饭时把粥熬糊了一点都没大声喝斥,等到上床睡觉时,看到床头的钱箱,才又为那十两银子心疼了起来,她是不是开价开得太高,也许五两就可以了,后来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迷糊过去了。

      石头今天早上很不开心,因为家里的阿黄病怏怏的,躺在窝里一动也不动,他推了一阵后才懒洋洋地看他一眼,很快又耷拉着脑袋趴下了。
      “三哥三哥,你看看阿黄,阿黄怎么呢?”
      他三哥刚刚从地里回来,正吃着早饭,还没答话呢,石头他娘就过来了,一个爆栗下去,石头老实了。
      “叫什么叫,还不赶紧吃饭,吃完了跟着下地去,你以为你还小?”
      三奶奶看了二媳妇一眼,也没说什么,石头都八岁了,确实应该学着下地了,再说又是亲娘,手能有多重。
      “好了,阿黄老了,就让它睡吧,赶紧吃吧。”
      石头委屈地扒着饭,连奶奶都不帮自己,等会他找四丫去。
      “四丫、四丫。”
      叫了半天,没把四丫叫出来,倒把陈婆子吵醒了。
      阿婆子扶着脑袋从房里走出来:“叫什么叫,吵死啊。”她的头好昏,好像能再睡一天一样。
      “六奶奶,四丫呢?”
      “谁知道那死丫头哪里去了?”陈婆子一看堂屋,地都没扫,再看看桌上,连饭都没给她留,这死丫头怎么一点用都没有?“死丫头,你给我出来,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
      “四丫,四丫。”
      “人呢?躲哪儿去了?敢偷懒,看我不打死她!”
      三奶奶听到这边院长子闹哄哄的,怕四丫吃亏,连忙走了过来,“怎么呢?四丫呢?”
      “三嫂,你今天可不能护着那死丫头,你看看,到了现在锅还是冷的,地也没扫,鸡也没喂,人都不知道野哪里去呢?”
      “怎么会?四丫可不是这样的孩子。石头,你跑得快,快去村里找找,看四丫去哪里呢?”
      “四丫!四丫!”
      陈婆子哼了一声,她才懒得管那死丫头去哪里呢?她头昏得很,还是回屋去躺躺。
      “啊!我的银子,我的钱!”
      三奶奶才走到自家门前就听得一声尖利的哭叫,这声音太吓人了,连正在收拾厨房的二媳妇都跑了出来。
      “怎么呢,娘,出什么事了?”
      陈婆子捧着空钱箱失魂落魄地跑了出来:“来人啊,抓贼啊,快来人啊!”

      芸娘给儿子喂了一碗粥,看着儿子沉沉睡去,再摸摸儿子的额头,没再发烧,心里总算放下心来。虽然一进城就知道不是痘疹,而是麻疹,可麻疹也是会死人的,而且这回麻疹闹得很凶,光天赐他们学堂里就有七八个发病的,由不得人不心慌。
      “娘,我来照顾天赐,你去睡一会吧。”大丫在厨房里收拾了一番,就进来替换芸娘去休息。
      “也好,我去靠一会。对了,小六郎那边怎么样?”
      “好着了,还比天赐多喝了半碗粥。”
      “那就好。”虽然姚家二婶有些嘴巴不饶人,不过都是当娘的,芸娘也没把那话放在心上,孩子都好起来了,那就好。
      芸娘一沾到枕头,立刻沉沉地睡了,这几天她一直熬夜守着儿子,虽然还有大丫帮手,但毕竟身子弱,再也扛不住了。
      “大丫?”李铁柱紧锁着眉进来了,“你娘呢?”
      “娘去睡了。爹,出什么事呢?”
      李铁柱看了看睡得安稳的儿子,再看了看那边小床上脸色苍白的妻子,对大丫轻声说道:“你跟我出来一趟。”
      “爹,怎么呢?”
      “家里出事了,进贼了,你奶病了,四丫……四丫不见了。”
      “爹,什么叫四丫不见了?爹,你快说啊。”
      李铁柱沉痛地闭了眼,他要怎么说,来报信的二堂哥说得很清楚,说自己亲娘招了道士来家,露了财,结果引得贼人晚上到家,偷了银钱还不说,还把四丫也掳走了。钱财还是小事,再赚就是了,可四丫,就算救回来了,人也不清白了,芸娘要是知道了,恐怕要和娘拼命。可如今娘也病在床上,他总不能逼死自己亲娘吧!
      “我回家去伺候你奶奶。这里,你先什么也不要说,瞒着你娘吧。”
      “爹。”四丫眼泪哗地一下就下来了,四丫是娘的命,娘要是知道只怕也活不下去了。
      “我已经报官了,总会找到四丫的,一定会的。”
      “四丫!你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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