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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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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树抓起乾坤袋的底儿就是一拎,里面的东西全都稀里哗啦的掉了出来。
先是元溪镇的云片糕,才十斤而已,这没什么。
接着是偷卖师兄的药换来的银两,只是没来得及换成银票,才一小箱子而已,这也没什么。
后面的东西让我脸上挂不住了,好歹是女孩子家的私房物件:肚兜和月信带还有夹着提朱花的话本子。
花千树没料到会是这些东西,俊脸也有些隐隐的泛红。刚才被他那么一抖搂那支提朱花已经滑向了地面,他大概也觉得不太好意思,探身拾起花枝又重新夹到了话本子里,然后把用不着仙丹仙草,我平日积攒起来的银两,元溪镇的那十斤云片糕都丢掉了。
因为背包袱的是他,所以花千树就格外在意包袱的重量,这个我理解,但是我不赞同。
而我不理解的是,他把我的私人物品重新塞进乾坤袋,又塞进了一包云片糕,裹在外面的纸还还印着元溪镇的记号。这不都一样嘛,怎么我放进去就是累赘,他放进去的就是解馋的了。
“你还打算在这里呆多久?”花千树把乾坤袋化作巴掌大小别在腰间,他今天穿的是宝蓝色的长袍,领边和袖口都拿银线勾着缠支莲,更趁得他面如冠玉了。
我盯着桌子上的油纸伞,问道:“外面下雨了?”
“恐怕这一阵子都会阴雨连绵了,不要紧,我准备了伞。”花千树回道。
其实我比较想说的是:我是路痴,没有太阳怎么认路?
大概花千树不会担心这个问题,我每次看见他都是晚上,黑天赶路什么的,他应该最熟悉了。
刚一开门,外面的凉气夹杂着雨点便迎面扑了过来,我一个不防冻得直打哆嗦,三步两步钻到花千树的伞下,又下意识的挤了挤他,他回瞪了我一眼倒没有说什么,此人特别识相的解下自己的风衣送到我手上。
我快哭了,那披风穿在我身上着实长了些,变成了拖把。凡是我经过的地方,地面上那些坑坑水水都被我身上的披风,吸了个干净。沉甸甸的勒的我脖子疼,气都喘不开了。
花千树送的不是体贴,是人命,不对,是仙命。
约莫他也觉察出了不对劲,回头看我吃了芥末似的一张脸有些哭笑不得:“哎,你怎么那么笨?”
披风长,根本不是我的错。
花千树忍着笑拈了个诀,把披风弄干净,又把它变得与我身形正合适。
别以为我没看见他背过身去耸动的双肩,他分明就是偷着笑,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最可气的不是他嘲笑我,而是他嘲笑完了我之后又摸我的头,我又不是豌豆。
“这次不带那只宠物猫吗?”没话找话说的花千树随口问了一句。
“那是一只狐狸”我有些同情他,这是什么眼神啊,“他早就叛变了,跟了敖凌。”
花千树意味深远的看了我一眼,没再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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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时节,柳树的嫩芽已经枯死在枝条上,百花的骨朵也都寂灭了一样,灵山下的村镇早就没了往日的生机,阴雨绵绵,不见天日。
路上陈杂着的不是饿殍便是枯骨,也不曾听见撕人心肺的嚎哭声,这一路上太过安静,死寂一般的静。半空中偶尔飘过鬼魅的影子,每当这时候,身子总是禁不住颤栗,凉意刺骨且萦绕不散。
酒肆、客栈与花楼也是灯火寥落,微光昏昏,门前挂着的灯笼也被风霜摧折的只剩下竹编的骨架,晃晃荡荡的仿佛要掉下来一般。我明白这里面点灯的,不是人。
果然,客栈掌柜的虎尾没藏好,店里跑堂的还露着一张鹰喙,厅上倒是挺满档的,每张桌子上有三三两两的坐客,空气中荡着阵阵的笑,时真时幻,时实时虚,忽远忽近,我只觉得眼前的物什都重叠了起来,慢慢的变作了虚影,总觉得有人一个劲儿的在我耳边摇铃铛,心里烦躁的很。
空气里弥散着异香,直接能浸入心脾似的,闻起来很舒服,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闻过,之后连鼻子到心脾都火辣辣的疼,伴随着无法排解的灼热感,我心神恍惚了片刻,再清醒过来就见花千树与人缠斗了起来。
与花千树缠斗的是名红衣男子,一把红缨银尖的长枪舞的干脆利落,虎虎生风,他的脸被扬起的鸦发遮掩住,样貌看不清楚。我以为除成亲之外,穿红衣的男子不是妖孽就是厉鬼,我不怕花千树打不过他,我怕他现出原形来唬人。
显然花千树看不懂我的肢体语言,毫不留情的把红衣男子的长枪扫掉,那红衣男子倒也不恼,拍拍身上的尘土,方才说道:“在下复姓东离,单名乐。”
这时我才看清他的模样,泼墨长发以及腰身,飞眉入鬓,明目横波,鼻若玉胆,薄唇犹如刀削,美的肆意飞扬,神采璋璋。
我暗叹一声:“不露原形的话倒是一张不可多得的俊脸。”
东离乐朗笑道:“东离乐尚不及九霄太子三分风情,姑娘过誉了。”
我心想你别现出原形来就成,东离乐斜乜了我一眼,像是明白了什么:“本座的原身也不吓人。”
难道我多虑了?
花千树不与分说的拉着我上楼,把楼梯板踩得咯噔咯噔直响,隐隐的透露出些许怒意,我的手腕被攥的生疼。
“敢问姑娘可是去枫山?”东离乐仰着头在楼下问,清越的声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落入我的耳内。
“与东离公子无关罢。”花千树寒着声答道,我什么都来不及说。
花千树直到到了房间才松手,我揉着发红的手腕,心里有些气闷:“你怎么就生气了?”
花千树冷冷一笑:“我怎么就生气了?”
边说还边伸出手来往我鼻子下面一抹,然后把手摊到我面前,一片殷红的血渍乍入眼帘,我红了脸,刚刚被他抹过的地方更觉得发烫,我怎么解释绝对不是因为东离乐太美我才这样的。
我轻咳一声,提了提嗓子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花千树怒极反笑,“区区魅毒就能迷惑住你,我真替巫咸脸红。”
原来是这样……
我师兄都没说嫌弃我,果然还是他善良了么。
魅毒不仅仅是春/药,最主要的是它能攫取受惑者的魂魄,使受惑者七窍出血,倒地而亡,而施毒者通过这种阴毒的方法使其功力大增。我师兄曾用改良过的魅毒喂过他的蛊虫,难怪刚才那股异香有种熟悉的感觉。
我暗暗的抚了抚胸口,果然大意了。
“难道是东离乐?”我问道。
花千树没好气的答道:“不是他,这事儿他还不屑于做。”
“那你们打什么架?”我疑惑的问道。
花千树思忖良久道:“互看不顺眼。”
“……”好理由,世间多少争端都是这么引起来的。
我们所在的这间屋子,应该是这家客栈里最好的房间,原有的精致布置还能看出些模样,如果黄梨矮榻上没有那张刚褪完的蟒皮,床间的芙蓉被上没有发黄的血渍,我还觉得挺不错,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有屋住总比露宿荒野的好。
行走了三天总算有个歇脚的地儿了,我撩开床榻上的被子,一把歪了下去,忽然觉得有个硬硬的东西顶着脚,我用力踹了踹,它还骨碌了一点儿,什么东西?
我闭着眼睛伸手一捞,一股腥臭味刺的鼻喉发痒,呛得人简直想吐,我迅速的把那东西甩了出去,黏答答的黄液还逗留手上,中指上的拖着长长的涎线几欲垂落下来。
可怜那东西是什么我都没看清,郁闷的要跳脚了。
没过多久就响起了敲门声,我拉耷的眼皮去开门,那人一袭红衣,满身风华的站在门外,如果没有后面的事情我想我不介意见到他。
“姑娘,你的蟒头。”东离乐长身玉立,手上托着一只腐烂的蟒头,大概就是我刚刚甩出去的那个东西。
他怎么那么从容淡定,仿佛手上托的不是蟒头而是一盏上好君山银针,我颇有同感的瞅了瞅花千树,我也开始觉得东离乐这人不顺眼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笑道:“东离公子不必客气,你留着玩罢。”
东离乐眨眨眼道:“姑娘的东西自当完璧归赵,东离自然不好意思留。”
花千树,你当初为什么不一剑削死他以绝后患呢?
“有事说事。”花千树冷道。
东离乐自来熟的走了进来:“姑娘若是去枫山,东离倒是有一条近些的路。”
“你是桥姬派来的?”花千树几乎肯定的问道。
“花公子好眼力,嫂嫂说若是遇到我打不过的人就带到枫山去,那人就是她想要的。”东离乐一脸的坦诚。
问题是,你都打不过人家,怎么带走?
不过,花千树倒是一脸的了然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