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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京小助 ...


  •   偏头痛,是种病——一种很要命的病。然而不幸的是京小助就是这种病的患者。

      这种病有个特点——就是不会立刻死亡。

      ——虽然痛苦得要死却偏偏不会死。

      京小助就读于市第十四中学高中0314班。虽然听起来很像那么一回事,但是实际上这所学校的别名为——垃圾高校。

      ——意思是垃圾都能考上的高校。

      当然所有的垃圾都有分类,十四中就是所有垃圾中最高级的那种。没有人会怀疑它的规模和教学设备不是全市乃至全国最完美的高校之一。当然所有的设备都需要金钱来维持,而所有的金钱毫无疑问全部来自于学生父母的捐赠和赞助。所以也毫无疑问的,就读垃圾学校的垃圾全都是最富有而且最有地位的垃圾。

      京小助当然不会有钱,他没赚过钱,他只会花钱。

      不幸的是他的父母非常有钱,有钱的意思是——当所有人用步行到便利店的时候,他们用的是加长轿车外加专业司机——去便利店买一块橡皮擦。当别人穿着短袖T恤的时候必须忍耐炎热穿上好几层由巴黎设计师设计的最新时装……

      这些听起来当然非常痛苦,可是当他们看到别人那种羡慕的目光的时候就觉得一切都值得了。——仿佛是坐在高得下不去的竹竿上假装上面风景比较好一样——虽然风好冷,尿好急……

      ——当然这世界上的所有一切无不是靠着这种透明的自我精神哄骗来维持的,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京小助的头很痛。偏头痛的另外一个特点是,你最好祈祷它千万不要在你早上起床的时候发作——那简直生不如死。

      然而京小助却不想请假,原因当然很多,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实在不想听到他可爱的弟弟那美丽的小提琴音。而且学校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计划需要完成……

      所以无奈的京小助的脸非常无奈地出现在了十四中的走廊上,当然一路上还是被塞了不少情信——即使他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他皱着眉头有气无力地穿过走廊,最后在一间诡异的教室门口停了下来。之所以说这是间诡异的教室倒不是说外表有多奇怪,事实上所有教室在外表上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只是这间教室没有挂上文字的牌子,却在门上歪歪斜斜地画了一个太极的图形——而且尺寸大概在1.5M左右。

      京小助装模做样地敲了敲门——当然事实上他可以不用敲,门根本没锁,只是虚掩着。敲门声响起后,马上响起了路小星的声音“进来啦,我记得我好像没锁门。”

      京小助于是走进了教室,反手却把门锁上了“知道么,这正是问题所在。”他说,“保持隐私是很重要的。”边说还边抖动着自己衣服上的所有口袋,让那些情书像雪花一样纷纷落下。

      教室里的另外一个人——路小星终于抬起了头,吹了声口哨“唷,还是一样受欢迎呢!”

      京小助正忙着把所有情书都塞进了教室边上的一个垃圾筐里——“那是因为他们知道我会给他们买30多万的手提包。”

      “唷,真大方,难怪你能有这么多女朋友——多少来着?18个还是20个?”路小星继续对京小助眯着眼睛笑道。

      “我也不知道,很多脸我都不认得。”京小助的眉头依然皱着,一副痛苦的表情。路小星最喜欢看京小助痛苦的表情了。

      “那么你到底给多少个女朋友买过30万的手提包?”

      直到这个时候京小助才稍微松开紧蹙的眉头神秘地笑了一笑——“一个。”

      “一个?”这下轮到路小星呆了,他再次求证道“只有一个?”

      “嗯,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京小助露出一种得意的笑“当然是因为我为第一个女朋友买了个30万的皮包,才会有后来的20位女朋友啊。”

      “后面的你都不打算给他们买?”路小星停下了手里的东西好奇地看着他。

      “当然不,只要让他们心存期待就好——期待是不用钱的。当然他们也不会主动跟我要,因为这样一来我就有借口说‘你爱的不是我而是我的钱’而分手了。——很奇怪的,虽然这是事实,但是他们都不愿意被这么认为。”

      连路小星都不得不承认京小助的这手很绝——所谓的“代表”并不是一万人中最特别的一个,而是一万人中只能有一个。所以有时候他还蛮同情京小助的女朋友们的。

      路小星叹了口气,“有没有人这么跟你说过……”

      “什么?”

      “烂人!”

      没想到京小助却笑了起来,大笑的那种“——说得真他妈对极了!

      不过很遗憾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在别的地方我都被称为‘君子’。就像大家不叫我暴发户,而称呼我为‘新贵族’一样。”

      路小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叹了口气“你没救了。”

      京小助忽然想起了他的偏头痛,所以又蹙起了眉头。“我头好痛,你那有什么灵符灵药之类的吃了头不会痛的?”他对摆弄着试管的路小星说道。

      “有啊!”路小星笑得很灿烂,顺手递过去一支装着可疑绿色液体的试管。“这是我新研究的液体状态的灵符,包治百病。如果你相信我的专业,请务必要喝下去。”

      ……沉默……

      在经过了近十分钟的沉默之后,路小星握着试管的手依然停留在半空中。这个时候京小助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而同时间路小星脸上也现出喜色,仿佛吊在空中几乎因为血液循环不畅而差点被废掉的手臂并不是他的一样。

      “我终于明白了……”京小助用一种深沉的眼光看着路小星手上的试管。

      ——“其实我并不相信你!”京小助说着就走过了路小星的身边然后在那张订做的德国真皮沙发上躺下。

      路小星脸上的喜色不再,甚至连血色都没有了。整个人还微微的颤抖着。

      京小助趴着看路小星僵硬的背影,好奇地问道“那到底是什么?”

      路小星咬着牙冷冷地道“爆炸符!”说着把试管往空中一抛,喝了一声“爆!”,试管立刻在空中爆成了粉末,余力还将天花板庞大的摩洛哥水晶装饰日光灯轰了下来——砸在京小助旁边不到30公分的地方。

      整个教室里一片狼狈,里面的两个人也不例外,变成了两个白人——从头白到脚都的人。

      “有没有人跟你这么说过?”京小助还躺在沙发上,一双眼睛在脸上咕噜咕噜地转着,白色的粉末把他整个脸都覆盖住了。

      “什么?”

      “你是个没肚量到可悲程度的男人!”他咬着牙说出的话不比路小星的话温暖。

      一个男人在恶作剧失败后就恼羞成怒,无论如何也不会被说成是有度量的人。

      路小星却笑了,就像他骂京小助是个烂人的时候京小助的笑一样——痛快而且放肆。

      但是京小助却不喜欢别人这么笑——放肆的人他自己一个就够了。

      “别忘了你的研究经费是谁赞助的!”京小助的声音温度又下降了好几度。路小星笑不出来了,京小助说得没错,这个教室,这些研究器材,还有摩洛哥的水晶日光灯,德国真皮沙发……无一不是京小助的财产。那些校长和老师为了巴结他,拨出了光线风景都最好的一间教室作为他们的研究室——虽然京小助连给这个研究室起名都懒,只在门上挂了只太极图作为标志。

      路小星砸了砸嘴巴,道“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他说着还伸出了手,打算将京小助从那张惨不忍睹的沙发上拉起来。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京小助没有推辞,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优雅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至少他自己认为他是优雅的。他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忘了这件事情了,就像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偏头痛一样。

      “那么‘那件事’进行得怎么样了?”京小助此刻用一种兴奋的眼神看着路小星,“你认为‘它’是什么?”

      “不,现在还不清楚,可是我从‘它’的上面的确感觉到了力量的波动——而且不太小。”路小星的眼神也变了,变成了一种更沉稳的黑色。

      不太小的意思是非常大,大到释放出来能轰掉一半的十四中——这可不是牺牲一架水晶灯或者沙发能够解决的。

      “那么它的主要用途和来源呢?”京小助也低下了头微微颔首。

      “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而且说不定还是联系两个世界或者更多世界的契机——由此判断‘它’非常危险。”路小星说着抬起头以一种深邃的眼光看着京小助,“即使如此,你还是要用么?”

      “当然。”京小助连眼皮都没抬起就理所当然地答道。

      路小星笑了,那笑透着点点得意和自豪——这样的他才是京小助,是他路小星挑选的伙伴。当然也是他的金主。

      路小星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只小小的玻璃瓶——乍看上去就像是到处都看得到的那种透明的糖果瓶,但是仔细一点会发现里面竟然塞着一张羊皮纸。

      但是这还不是最奇怪的,奇怪的是玻璃瓶的塞子上用火腊烧出一个类似于家徽的标志。

      路小星指了指那个标志“百分之八十的力量来自于这个标志,但是仅靠这个标志是无法启动的。启动的钥匙是这张羊皮纸。”他说着转动着玻璃瓶让京小助能够更清晰地看见那张写着字的羊皮纸。

      “启动?某种仪式么?”京小助俯过身去细看了一下那只玻璃瓶。

      “对,仪式的意图不明,有必要解读一下这个标志。”路小星略为沉吟后道。

      “知道纸上写的是什么了么?”京小助眼睛没有离开玻璃瓶。

      “查到了。是捷克语,看起来应该是名字,也就是启动仪式的咒语。”他在纸上写出了那些文字的中文翻译——所谓的名字是不能轻易说出来的,一旦出口,仪式就自动完成。所以他写在纸上,给京小助看。

      “原来如此,的确是名字,看来以召唤为目的的可能性很大。”京小助说道。

      路小星点了点头,他也这么认为。之所以没有说出来,是认为有些事情让京小助代他说出来会更好。当然,京小助不是傻瓜。话刚出口他就知道路小星的意图了,虽然不悦却也没说什么。

      这两个人是彼此认为最亲密的朋友,但是往深一点看却依稀透着点距离——不知道该说是不信任还是彼此猜忌抑或者是利用和反利用——总而言之,两人在暗中互相较劲是谁也看不见的。

      “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研究一下这个标志好了。”路小星仿佛也感觉到了京小助的不悦,率先说道。“你知道,我对这种的不太了解。”

      ——这时候一阵刺耳的铃声忽然响了起来,但是这两个人谁也没抬起头来。

      “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路小星忽然说道,“为什么你每个学期都是全勤奖呢?明明你缺席的次数比我还多。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的历史应该比你好,为什么你科科满分而我却不及格?”

      京小助抬头看了他一眼,道:“ 傻问题,当然因为我是学校的股东啊。”

      “我以为股东是你父亲。”

      “他当然是,只不过他是大股东,而我是小股东。”

      路小星好像来了兴趣,“怎么说?”

      “例如说他给学校捐资50万,而我最多只能给学校20万,因为我的钱都是从他那里来的。”京小助看了一眼好奇的路小星后带着点得意的神色说道,“父亲给学校钱当然是想让学校好好监管教育我。而我给学校钱则是为了让他们敷衍我的父亲。”说到这里,京小助故意卖了个关子,“如果你是学校你怎么抉择?”

      路小星想也不想,“选50万!”

      “那你就是傻瓜!——学校的选择是70万,父亲和我两个都不放过。”京小助伸了伸懒腰,在沙发旁边坐下。

      “那不是很矛盾么,他们要怎么做?”

      “听起来的确很矛盾,但是事实上我和父亲两个的要求都是相通的。父亲要学校监管我,无非是要我的成绩拿得出去见人。而我也一样——不管是代笔也好,作假也好,都给我拿出能够蒙过我父亲的成绩和荣耀,其他我做什么都不必干涉。”京小助眯着眼睛靠在那张可怜的沙发边上。

      路小星不说话了。当然,不说话并不代表没有话说。他在想,为什么学校不开通一个叫做“奸诈学”的课程,那样京小助绝对能够拿到满分——不靠作假也拿得到。话又说回来,不作假那就不是京小助了。

      “事实上,”京小助又说话了,“就算我没给他们钱他们也会这么做。”

      路小星惊讶了,问道“为什么?”

      “你想啊,以我的水平,不管怎么监管,得到满分有多大的几率?”

      “嗯,不大。”路小星稍微思考了一下后说道,他在京小助面前说话经常会思考一下,什么该说,该怎么说。如果不经过思考他或者会说“绝对不可能!”那样即使京小助不发飚,摩擦还是会有的。——和京小助为敌相当不智,就在刚才他更加了解到这点。

      “这就是了,我拿不到好成绩,父亲当然不会高兴。父亲不高兴,对学校的投资赞助也会减少……”

      “原来如此,”路小星忽然截断京小助的话,“所以他们会主动帮你作假,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明知道这样还要给他们钱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花钱这东西,花在该花的东西上头是理所当然。花少了,人还说你抠门。但是花在本不必花的东西上面,而且还花很多——那就是你大方,有气度了。”京小助停了一下又说道,“虽然我不做股东也可以得到好成绩和好荣誉,但是绝对得不到各位老师和校长的尊敬和崇拜。”

      路小星这次是真的无语了,他没想到过花钱原来也是一件这么艺术的事情。花钱花好了,就能得到尊敬和羡慕,花不好,人家就会说你抠门或者爱显摆。路小星也觉得庆幸,好在自己没有这么多钱花,也没有这种烦恼。

      他不知道京小助从还在娘胎的时候就在花钱了,他妈妈吃的补品,做的检查,所有的专业胎教都是花钱的开始。十几年来花钱的经验和数量,能比平民中任何一个70岁的老人还多。

      “不管怎么说,这张羊皮纸我也会好好研究的,我感觉它不止那么简单。”京小助说道,手里还握着那只玻璃瓶,“你去查清楚那个标志的来历和作用。”他说着站了起来往门口走。

      路小星奇怪地看着他,“上课铃过了这么久了你还要去上课?”

      “不是。”京小助连头也不回说道,“在那之前我要先弄清楚这瓶子的来历。”

      “你去找那个低年级的学生?”路小星问道,瓶子是从一个低年级的学生手里买来的。当时只觉得这个瓶子不寻常,而京小助又很有兴趣,所以才买了过来——对京小助来说,任何事情都能用“买”来解决。

      “对,得到结论后我会回来的。”京小助这时候已经走到了门口,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然后杨起一阵美丽的灰尘。——也许在那之前自己得先去换套行头。

      对十四中的所有学生教师来说,京小助就是钞票的化身。如果有人说一句“京小助破产了!”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比说恐龙在大街上奔跑匪夷所思。

      当然。富不过三代——这是老主宗给的定律,谁也不会说谁不会破产。但是在民众心里,英雄是不会死亡的——一如京小助不会破产一样——虽然古往今来多少英雄的枯骨早就日晒雨淋给烂没了。

      所以当京小助走在学校的初中部的时候,一双双眼睛全部都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就像所有眼睛都经常不由自主地跟着钞票走一样。

      京小助忽然在一间教室前面停了下来,跟教室里面一个眼勾勾盯着他看的女学生露出一温柔的微笑:“同学,请问李露在这么?”

      那女孩子显然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说道“……在……在,偶,不对,我……我帮你叫他出来……”说着就一溜烟跑掉了。

      京小助一句“麻烦你了”还梗在喉咙里,就眼看着那女孩的背影消失在教室的拐角处了。

      三分钟后,女孩领回来了一个白白净净五官端正的小男孩回来,说道“这就是李露。”

      京小助赶忙道“真是辛苦你了,改天你想吃什么的时候找我,我请客。”说着拉起李露的手大步流星地跨过了那女生的身边。

      在这个地方他感觉自己比奇珍异兽还要奇珍异兽,如果再呆下去,他不保证自己不会向那些人征收观看税。

      离开了初中部以后,他们终于在学校小礼堂旁边的榕树下停了下来。

      “那瓶子你怎么来的?”

      “你是说那只卖掉的玻璃瓶么?他是我在乡下的时候从河里逆流而上的。”李露显然惊魂未定,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

      “什么日期?”

      “是上个月农历14号。”

      “为什么记得这么准?”

      “因为那天刚好是7月14啊!”那男孩抬起头说道。

      京小助则好像在思考什么,“你说这瓶子逆流而上?”

      “是的,因为感觉很奇怪,所以才捡了起来。”男孩欲言又止地看着京小助,“那个,请问……”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那瓶子怎么了么?给你带来危险了?”

      “不,还不会。”京小助没有多做解释,“谢谢你,这张寿司招待券作为谢礼送你好了。”京小助又露出了笑——那种温文有礼偏偏带着点距离的笑。

      接着他又大步流星地往研究室走去,仿佛对瓶子的由来已经有所了解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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